《军临天下》恭十一

10、京城局势

　　护送安王遗体去荻城的队列在睢阳又遭遇了刺杀。
　　伪装成蒋栩的流光对此早有预料，镇定自若地以郡主的身份下达了一系列的命令。

　　马车外是一副人仰马翻，刀光剑影的闹剧，流光面沉如水，耐心地听着不时进来的北邙军对外面战况的汇报。
　　从北邙至京城的路线几乎是公开的，路途上北邙军共遭遇了31次刺杀，每次对方都安排好了后路，即便流光事后查探，查到的线索也是虚虚实实，无法锁定真正的幕后之人。

　　唯有这次，蒋栩在即将入京的时候突然临时改道睢阳，流光特意让人露出这个消息，但凡有心想至蒋栩于死地的，绝不会放过这最后一次机会。
　　临时安排的刺杀肯定无法十全十美，他们在睢阳的人必然会有所动作。只要他一动，就能顺藤摸瓜，查到她想要的信息。

　　这场突然而至的刺杀很快被北邙军镇压住了。
　　流光若有所思，轻声吐出了几个人的名字和身份，道：“顺着这几个人，去查。”
　　她想：我抓住你了。

　　尽管路上遭遇了刺杀，可护送安王遗体的队列并没有放缓步伐，依旧朝着荻城的方向前进着。

　　蒋栩和照影回来时，流光正对着刚收到的消息皱眉。
　　流光这个人喜欢谋定而后动，永远都给人天塌下来也与她无关的云淡风轻感，蒋栩难得见她如此为难的样子，不由好奇道：“怎么，你的计划出了问题？”

　　“没有问题。”流光平静地道，“刚入睢阳，我便将和我们接触过的每个人都了然于心，一直到那场刺杀，他们选择的伏击地点在我的意料之中，而要临时安排这样一场刺杀，肯定会暴露他们的暗线，我顺着有嫌疑的几个人查了下去，拔出萝卜带出泥，总算没有白折腾这一场。”
　　那你皱眉是因为什么？蒋栩无声地挑了挑眉。

　　只听流光继续道：“计划没有问题，不过结果有点出乎我的意外。”见蒋栩和照影的视线都朝她的方向射过来，她不慌不忙地将手中的纸条收了起来，问道：“郡主可知京城如今形式如何？”
　　“早年听义父提起过。”虽不知流光为何突然转移话题，但蒋栩了解流光的性格，知道她约莫是想引出什么，回答道，“后来照影也与我稍微说过。”只是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也许要等入京后才能有更深刻的体会。

　　京城现在的局势可以说是水深火热。
　　圣上的身子越来越差，几位皇子却已成年。当今圣上共有五位皇子，三位公主，太子卫隋是嫡长子，可惜皇后早逝，后位空悬，太子在宫内的助力不如其他皇子。好在太子的亲事是皇后生前亲自订下的，娶的太子妃是韩国公嫡长孙女杨氏，这些年堪堪保住了太子之位。

　　二皇子卫陵生母早逝，这个皇子是皇家的异类，十岁便随着孟老将军去了雁北军营，如今军功显赫，孟老将军逝世后更是兵权在握，圣上大笔一挥，封为定王。三皇子卫擎为谢贵妃所出，封号为齐，四皇子卫珲为德妃所出，封号为逸，五皇子尚未成年未得封号。

　　卫陵镇守雁北，回京次数寥寥数几，亲事一拖再拖，定王妃之位至今空悬，齐王、逸王的亲事也跟着拖了下来。
　　按理来说，太子身份尊贵，占了嫡长之名，应该稳坐储君之位，可圣上对太子不满也不是一年两年了，至今都对内阁上书让太子参政的折子压下不议。圣心如此，其他皇子自然各生异心。

　　而圣上心头一直都有一根刺。
　　兵权。

　　蒋栩入京，便如羊入虎口，京城成年的几个皇子，哪个不对储君之位虎视眈眈？圣上对兵权的重视人尽皆知，若能将北邙的兵权收于手中，圣心会如何偏倚？而背后有世家错综复杂的关系支持，手中又有兵权在握，那最高的那个位子，岂非也是唾手可得。

　　再退一步说，除太子妃已定，其他几位皇子可都还没定下王妃人选，若能用一个王妃之位换取北邙的兵权，可是再划算不过的买卖了。

　　蒋栩听完流光不喘气地讲完京城的局势，哑口无言道：“看来我这次入京，还能捞个王妃当当？”
　　“是呢。”照影毫不留情地吐槽道，“说不定日后还能捞个皇后之位呢。”
　　蒋栩：“……”

　　沉默了片刻，蒋栩才问道：“说说让你意外的结果吧。”
　　“这次刺杀，除了太子的人，还有其他人在浑水摸鱼。”太子已有太子妃，自己又没什么出彩的地方，能拉拢到蒋栩的几率少之又少，想要对她除之而后快并不意外。

　　“其他人？”
　　流光答道：“齐王、逸王的人都出了手，可能想要一探我们的底细。”
　　蒋栩冷笑：“这一路还没试探够？”

　　“除此之外，世家那边也出了手。”
　　“哪几个世家？”
　　“我们来京城这一路，大大小小的世家都接触了遍，而在睢阳出手的……”流光顿了顿，才道，“是韩国公府和秦国公府的人。”

　　蒋栩眯了眯眼：“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太子妃好像就是韩国公的孙女？”
　　“正是。”
　　“他们还真是夫妻同心。”蒋栩轻哼一声，“秦国公府又是什么情况。”

　　流光看了照影一眼，照影会意，答道：“秦国公府有意和逸王结亲，原本德妃已经有所松动了，如今却又绝口不提。”
　　“所以秦国公以为德妃反口是因为我横插一脚。”蒋栩揉了揉太阳穴，京城这一堆勾心斗角搅得她头疼，“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事。”

　　照影又补充道：“秦国公行事不会如此莽撞，这应该不是他的意思。”
　　“没有差别。”蒋栩不耐烦地道，“我没心情搅合进去，京城这群废物刺杀了我整整31次！不，加上睢阳的，32次！”
　　蒋栩声音冰冷，咬牙切齿地道：“32次刺杀！都能让我完好无损地站在这里，足以见得这群人有多废物！”

　　流光轻叹一口气，看着蒋栩怒不可恕的样子，将想说的“那是因为他们不把你放在眼里，没有出动真正的力量”给咽了下去。

　　京城那些世家，确实安逸惯了。早年世家也是能训养私人武装的，然而皇家对世家的忌惮越来越深，荻城之战时，先帝便借由世家临阵脱逃的借口，禁止世家拥有除家卫外的其他兵力。
　　京畿重地，除了牢牢掌控在皇帝手里的禁卫军和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给一干世家子弟镀金的御林军，哪还有什么地方能真刀实枪地干起来。
　　所以这32次刺杀，对蒋栩这种在战场上出生入死的人来说，确实显得像是小打小闹了。

　　这让世家如何不觊觎兵权。

　　三日后，嘉和郡主扶安王遗体从荻城入京，葬于京郊皇陵旁边的无名山丘上。
　　圣上悲恸大晋痛失良将，给这座无名山丘赐名“将军冢”。

　　安王下葬那日，天降大雨，似在同悲这位将大半生献给北邙的一代传奇陨落，蒋栩浑身被打得湿透，却固执地守到了陵墓合上的那一刻，在倾盆大雨中艰难地点上了三炷香。
　　那一刻，两千北邙军齐声痛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