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沙[SD 仙流 架空]》夜**士

19、第 19 章

　　吹了一整天的台风在傍晚时分渐弱为热带风暴，并且迅速向南方海面移动。但今日的训练应该算是彻底泡在台风里了，到手机显示风速降到七级的时候已经过了平时下训的时间，于是等了一会儿没有开训的广播，宿舍楼里又是一阵鬼哭狼嚎，然后楼道里噼里啪啦全是撒丫子的声音——饿了一天，要趁早冲到食堂去。

　　仙道十分有经验地在整个宿舍楼还在等通知的时候开了黑箱，带流川先行一步去了食堂。风雨还是很大，一路上两人的雨衣被吹飞无数次，仙道开始怀疑手机APP的准确性。

　　到达食堂的时候，意料之内没有人和他们抢饭。仙道熟门熟路地找老板娘要姜汤喝，但老板娘似乎不愿理他，转身就给了他一个闭门羹。仙道很意外，随即又想到拒绝人家女儿邀约的事情，感叹自己的特殊待遇将随台风远去。

　　他有点尴尬，怕流川看到风韵犹存的老板娘对他的态度会胡思乱想。结果回到座位上的时候流川从自己刚刚离开的方向端着两碗热汤过来了。

　　仙道眨巴眼看他，因为他知道军人的食堂从来不会干如此矫情“台风后送温暖”的免费姜汤这种事。流川也有些迷糊，把汤放下就说：“刚才食堂老板娘给了我一碗，我多要了一碗。”

　　仙道抖着肩膀笑起来，问他老板娘是不是还说自己有个女儿很喜欢军人。流川就挑个眉一脸“你怎么知道”的表情。

　　仙道便郑重地劝诫流川：“如果不想和她的女儿约会，就要准确委婉地避开老板娘给你的好处。”前车之鉴。但他又一想，万一流川会喜欢麻美呢？那个女孩儿又温柔又漂亮。于是他喝着汤，小声地补充一句：“但是老板娘的女儿很漂亮。”

　　流川放下碗，随口问道：“你见过？”仙道点头。“你也去和她约会了？”仙道闻言转头看流川，一瞬间似乎看到了流川头上狡黠一动的狐狸耳朵。“差点。”仙道看着流川说。后者认真地喝汤，没看到仙道的表情，却忽然伸手惋惜地拍了拍仙道的肩膀。

　　仙道在这一刻理解了樱木为什么要叫流川“狐狸”。

　　虽然没有断电，但是这场风把军区里的广播信号塔给吹坏了。听说区里已经派了维修人员，但目前看情况大概是赶不上火辣女主播的天气预报了。众人十分惋惜，对着电视大敲碗筷。于是有人就打开积满灰尘的VCD，随手塞了个碟。

　　雪花过后一片嘈杂，入眼是分辨率不足的画面，显然这个碟里的内容年份已久。可以清晰听到的声音是橡胶于地面间的摩擦声音，有些尖锐；同时有如同心跳在影视作品里展现的声音有节奏地拍打着。画面里的人影攒动，突然有了一个面部特写，有人吹了个口哨叫出来，“乔丹！”

　　这是1991年6月5日，芝加哥公牛队首次杀入NBA总决赛。迈克尔·乔丹与历史上另一位伟大后卫“魔术师”约翰逊为世界观众上演了一场篮球与艺术的魔法。

　　总决赛第二场，公牛以107：86在主场大胜，乔丹得到33分，并且完成了篮球飞人的代表作——从罚球线顶弧前沿突然起跳，从三名湖人队球员的头顶掠过，滑翔中的飞人大帝看起来有着足够的时间，奇迹般地将球换到左手，在双脚平稳落地之前，把球放入篮框。没有助跑的起跳，使得这个动作违反了常识和地心引力。但上帝爱乔丹，让他在全世界的目光下完成了这套传奇术法。

　　这样的魔法不论是历经十年还是百年，永远令人心潮澎湃。

　　乔丹代替女主播给食堂密密麻麻的军人们带来了安慰。仙道将视线从电视机上移开，因为他注意到身边吃饭的人已经将近五分钟没有动作了。那人正仰头看电视，此时的镜头因为穿越激动观众的脑袋而轻微晃动。

　　仙道扒了一口饭。收盘的时候他拉住流川，约他第二天去打球。流川点点头，眼色微微闪烁。

　　秋季招新正在安排中，仙道作为半个领导被堂本分配了一个费眼力的活。于是A队的小崽子们被丢在赤木的队伍里训练，而仙道则泡了大杯咖啡坐在电脑前审核资料。

　　由于前期的人员精简，所以这次送来的名单虽然比起往年少得多。但上头的命令是“精挑细选”，2GB的文件包里有近五百人的简历报告——仙道终于有机会拆开河田给他的材料包，看完就嘴角抽搐，心说等他审完这批新的他也该退休了……

　　亏得赤木推荐了彩子这个得力娘子军来帮忙，否则仙道估摸着他此刻已经晕在沙巴拉黑太郎的背上了。

　　河田给的材料包里除了那个2GB容量被塞满的U盘，还有两沓纸质的简历报告。后来河田打电话来告诉仙道电子版的五百人报告是他们之前从这堆志愿简历中审核出来的，为了避免漏网之鱼，他把所有的材料也都送过来，让仙道随手抽来看看也许运气好碰上个好苗子。

　　这个工作已经占用了这个副队长两天的时间，由于一动不动看着电脑，仙道觉得自己的颈椎需要给藤真揍两顿才能恢复自如。他看了看办公室一头的彩子，她正在手指翻飞地输入各种信息到711部队的独立数据库中。

　　仙道两腿叠在办公桌上，后背贴着软垫，长指在上下键上移动，随之映入眼帘的是一张蓝底一寸照，照中人显然拥有一个巨大的脑袋，让摄影师十分头疼——远一点上身入境，近一点脑袋又出镜；凹凸不平的脑袋上铺着浅浅一层黑发，姑且看出是个平头；返祖归真的朴实面庞稍显青涩，大约是只年轻的猩猩。真无聊，看了十遍就不想看了，仙道想。

　　彩子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阵闷闷的笑声，这是她在这半个小时内第三次听到这样的声音了。“仙道彰我要不要带你去卫生所看看？虽然听说藤真医生不怎么擅长脑科？”彩子没好气地说。

　　“抱歉，抱歉！”仙道忙举手过头，握着鼠标的手指则迅速地将打开的文档最小化。万一被彩子发现自己不务正业跑去偷看鱼住入队时的简历，估计不是进卫生所那么简单。

　　这份文档是仙道偶然发现的。当时彩子把U盘中的部分数据导入电脑桌面，方便筛选后直接存进部队独立数据库，结果打开数据库的同时电脑死机了。于是彩子带着U盘找了远一点的那台电脑开始工作，而仙道则负责审核两沓纸质表格。十分钟后仙道听到来自这台古董电脑主机的引擎声，接着屏幕就能动了。仙道百般无聊地扫了一遍，发现了这个文档。

　　文档是711部队编制名单，越过看了十遍的无聊一寸照，仙道看到了十九岁的自己。几乎没有什么变化，天生就带着笑意的眉眼在一寸的天地里照样放射着见者怀孕的光波，重要的是朝天发还是朝天发，他自己也想不明白为什么这样的发型没有被田岗上校拉去屠宰场。而事实上是有的，只是田岗失败了。

　　再往下没多久就找到了流川。“好嫩！”仙道咋舌道。他原以为这家伙入队的时候会比现在更拽上几分，可照片中十六岁的流川真是清纯得堪比他国中时的校花，让他不禁想到樱花时节的和果子。小时候皮肤就好啊，仙道闷闷地想。真无聊，看了两百遍就不想看了。

　　然后他鬼鬼祟祟地另存为了这张照片，用邮件发到了自己的手机上。

　　被照片夺走的注意力终于收回来，因为日后有的是机会可以花痴。所以仙道这时才看到表格上的那段红字，一时间没有了所有的表情。那是违纪栏上的一句话，一般都是诸如迟到、旷训、打架斗殴见怪不怪，仙道也从来只见过这样的黑字。但红字，则是犯罪。

　　——军校三年级，殴打致同校四年级生重度伤残……依法处以有期徒刑半年，缓刑半年。

　　仙道自然知道如果上了法庭，重度伤残这样的刑事犯罪绝对不止半年刑期，除非另有情况。而从资料上看军校三年级是流川到SR的前一年，按照这份材料上写的入队时间，流川几乎是直接从下了法庭就到了这里。

　　他想起那天溪边的岸本朝流川吼着六年前，也许就是这件事。但显然若是岸本重度伤残，他之后也不会有能力在八百米高空割破流川的降落伞。

　　“砰！”不知何时出现的彩子砸下手中的文件，惊怒地冲过来将屏幕上的文档关掉，删除文件并直接清空了回收站。做完这些才喘着气叉腰瞪仙道：“你看到什么了？”仙道凝了凝眉，没有作声。

　　一时间的沉默。彩子先松下来，叹口气道：“别告诉别人。”仙道捏着手机，不动声色地藏起了图片接收界面：“我什么都不知道，说给谁听。”他听彩子的口气，想必流川的事情她应该是知道的。这份文档是她整理进数据库的，而仙道作为陵南的副队，之前湘北新兵入队的情况他自然是一无所知。

　　“那个孩子，是迫不得已的。”彩子盯着仙道，“但是外人不知道这些事，凭上头那段红字就会看不起他。”而仙道对于他们而言，还算是半个身份尴尬的外人。

　　“那为什么不让别人知道他的迫不得已？”他说，虽然自己想到了答案，可还是想听人在上面敲个钉子，把自己弄疼才算完。“对方，是什么罪？”

　　仙道察觉到彩子浑身打了个颤，长久的安静里只有办公室老旧的挂钟在滴答计时。他以为自己听不到答复的时候，传来如鲠在喉的两个音节：“……猥亵。”

　　流川在这里已经等了很久了，但医嘱在身的自己实在也是无事可做，便也不觉得恼火。手中翻飞的军刀没有停，对面仙道从垃圾场里拎出来的10mm雪佛板已经遍体凌伤不堪一击，流川有些不满，想自己再去找一面来，但还是按捺住——他要在这里等仙道。

　　神奈川的天被两日前的风暴洗涤过，蓝得像他小时候在父亲电脑上看到的桌面。他觉得这样的蓝，它会动，即便是晴空万里、一望无际。是它动得缓慢。可以听见绸缎拖地的声响，伴着细碎的秋风，和打着结落下的树叶。都是流川喜欢的一切。

　　蓝色的尽头有一个人走过来，步伐用着与往日没有差别的频率。

　　流川没有打算抬头，他总是等对方在身边坐下，例行吐过今天在鱼住那里受的苦水才开始比划。但身边的草垛里没有如常地受压躺下，他正抬头去看仙道，额头蓦地被抵住，用低柔到化成水的力度。

　　“对不起。”那人说。

　　流川伸手拍拍他的肩膀，打了个哈欠：“没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