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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痛失光明 ...

  •   据说,我是在两天后的一个傍晚醒过来的。
      醒来之后,遗憾的是,我双目失明这件事到底真真切切发生了,并不是我的梦。幸运的是,我是从生活了半个多月的瓦舍醒来的,并且身旁蹲守着姬容、子虞,还有羲禾。
      至于那位缺席的定陶公子神棍阿寂,我算是把他看穿了。都说患难见真情,阿寂对我果然没什么真情,实在是交友不慎。
      羲禾见我醒来,字字铿锵发了个生当结草还我深情的铁誓,抛头颅洒热血的着实吓得我不轻。然而这个血淋淋的誓言还是让我很有些激动的,听出她声音里的疲惫,想是没怎么休息,于是哄着她去睡觉了。
      紧接着是小子虞,他肥腻的小手抓住我缚着白纱的左手。无不温柔地说:“娘亲你失血太多,等明天子虞替你炖一锅十全大补汤补一补。”
      我摸索着将右手抚上他圆圆的脑袋,“子虞真乖,娘亲好欣慰啊。”
      子虞沉默了一会儿,接着怅然若失道“娘亲,姬容叔叔对你当真比父君还要用心一些。”
      我抚着胸口海棠泣血,“子虞,你快去睡觉吧。”
      子虞沉默了一会儿,竟然真的去睡觉了。
      “长亭。”是姬容的声音。
      我循声偏过头,对着姬容笑笑,“姬容,你也快去睡觉吧。”
      “我睡不着。”他说。
      “那我给你讲个故事?”我建议道。在我失眠时,君流苏就会坐在床头给我讲九州的风云传奇。这样,任凭我再怎么亢奋,也会安心睡过去。
      “你陪我聊会儿天就好。”
      助人乃快乐之本,然我现下痛失光明,身体虚弱,实在不能陪姬容继续亢奋下去。
      “容容,你看深更半夜、黑灯瞎火的,男女共处一室,是不是有失妥当?”
      他不说话,我于是奋起直追,“再者,让韶婠姑娘独守空房也是不对的。更何况,星辰月没的晚上正是杀人放火的好时节,万一又来刺客了,这,这可怎么办?”
      “韶婠早前已经回了章台。”他沉着嗓子问,“长亭,你在害怕什么?”
      “我……我怕黑呀。”
      “那我今晚陪着你。”
      姬容竟也可以这么厚脸皮,我下了半天逐客令你听不懂还是咋地?
      “子虞可能也有些怕黑,要不把他带过来,我们一起聊聊?”
      “子虞这两天在青墙居睡得很安稳,可能不大想过来聊聊。”
      我咋舌,他说青墙居?“我们现在是在哪儿?”
      “一世轩。”姬容说得云也淡风也清。
      我一时间有些飘忽,“那你这两晚——”
      “这两晚我们同榻而眠,相处甚欢。”
      我定定面对着他,绞着衣角欲哭无泪。你哪只眼睛看见我甚欢了,我自己怎么不知道?
      “我们是怎么个相处甚欢的?”
      “长亭连睡梦里都喊着我的名字,我觉得挺欢快。”
      有些事情禁不得细想,就像我现在,越想脸上越烫,简直可以炒鸡蛋,煮鸡蛋,炸鸡蛋……
      我愤然起义,“怎么可能?我即便是念,也应该念着君流苏的呀。你应该听错了。对,一定是听错了。”
      “……”
      久久不见说话,我试探着问,“姬容,你还在吗?”
      “我在。”他的声音依旧平缓从容。“事到如今,我们也算木已成舟了,你不应该对我负责吗?”
      “我觉得,这句话换我说更恰当一些。”
      “也好,我答应你便是了。”
      乖乖,这是挖好坑等着我往下跳呢。“你放心,我们都是成年人了。我对这些东西不是很介意。”
      “真的不介意?”
      “不介意。”我语气诚恳且坚定。
      “那我便放心了,今夜就一起睡吧。”
      我摸着床往里边滚进去,“姬容,你这个披着兔子毛毛的狼。”
      他往床沿一坐,淡定问我“为什么是兔子?”
      我想了一会儿,认真道:“因为羊没有兔子好看啊。”
      “这样啊——”三个字被姬容拖得好长,好诡异。“你是说,我长得好看?”
      话锋转得太快,我还有些没看清。
      “可能……算是吧。”
      “那么,你当初赖着不走,是不是因为贪图我的美色?”
      手心冒着细汗,我似乎说什么都是错,言多必失是真理。我深吸一口气,两手一摊,从容道“那又怎样?反正我现在什么也看不见,你的美色我也欣赏不了了。”
      姬容浅浅吁了口气,“长亭,往后的时日,你打算怎么办?”
      我也叹一口气,背靠着床头深沉道:“姬容,投湖上吊,纵火吃药,你觉得哪一种方法体面一点?”
      “人生一世,最简单的不过一死,算不得体面,亦无甚意义。”我侧过头看他,看不到。却可以感觉到他正温和浅笑望向我,那是他一贯的表情。现在会不会有星光洒在他漆黑浩瀚的眼眸里,或者,也可能是白天,阳光透过窗照进来,映得他眼睛像琥珀一样好看。
      我痴痴地想,痛快地说,“你说得很对,矫情轻生的事,有什么好,做给谁看?我现在,只想回到终离山,好好活下去。正如女夫子说的,能活着,真的就是一件很幸运的事,其他的事,实在不必太介怀。”
      “你的女夫子说的很对。那么,她有没有告诉过你,人生会有无数的可能。”
      “比如说……”眼睛是心灵之窗,眼前混沌,竟连带着脑子也混沌了。我居然从姬容的话里捕捉到一丝希望。
      “比如说,你不一定要回终离山,不一定要找君流苏,不一定眼睛永远失明,看到的不一定是真的,听到的也不一定是真的。”
      “再比如说……”
      “再比如说,长亭,你可能对我有些误会。”
      我自然知道他说的是韶婠的事。
      “我可能真的误会了吧。”
      女夫子说,九州的男人大抵如此,一边梅卿柳卿,一边花亭水亭,一颗心大得可以装下千山万水。但也许,姬容并不属于大抵如此。
      我们相对无言,没有泪千行。
      也不知道坐了多久,他才开口“长亭,先吃点东西吧。”
      我说:“好,一份白粥,一碟咸菜。”
      姬容向来效率很高,白粥小菜这样的事也不懈怠,很快便准备好端了进来。他坐在床沿,托着碗一勺一勺喂我,温度刚刚好,咸菜也可口,我吃得很欢快。
      “长亭。”他忽然开口。
      “怎么了?”我咬着木头勺子问。
      “过两天,我送你回终离山。”
      我喝粥的动作稍稍顿了一下,突然想起什么,抬手接过勺子和碗。
      “你做什么?”
      我仰头望天,“我要适应一下以后的生活。”
      ……
      是夜,我顽强地吃完白粥就准备休息。姬容收拾好一切,便去了书房。我抚着轻轻颤抖的小心肝儿暗喜,想必这两日他都是睡的书房吧。这样就不用对我负责了,感觉还真是微妙得很。
      第二日,阿寂与羲禾一起来一世轩探病,我当时正纠缠于小子虞的第一轮十全大补。阿寂摇着扇子道:“那日见你满脸满手的血躺在地上,还以为挺不过去了,今日看来,那日的阵仗着实夸张了些。长亭,你的命格果然奇妙的很。”
      我对着神棍阿寂咬牙切齿,“第一次来探病就这么刻薄,阿寂,你的人格也是奇妙得很。”
      说完就把阿寂晾到一边,我拽着羲禾的手问,“那日你是怎么找来姬容的?”
      她坐在我身旁有些怅然,“说来真是幸运,我那时刚出了女儿街不多久,就撞上一个绿衣公子,很焦急的样子。然后他就向我打听一个人,绿色齐胸襦,长发齐刘海儿,明显就是你嘛。再然后,我就拖着他去楼外楼找你。你都不知道当时多吓人,你躺在那个黑衣人怀里边,裙子上手上脸上都是血,一张了无生气的脸就跟死了一样。啧啧啧,好在主要是那个人的血,长亭,你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我语重心长道:“兔子急了,也是会咬人的。于是咬了他两口。”
      “哦~”羲禾若有所思。
      “可是,羲禾,你怎么就任由我被姬容带回来?万一他是歹人,那可怎么办?”
      “我看他那么紧张,应该不是装的吧。”
      我谆谆教导,“羲禾,你对他误会太深了。姬容的演技向来踏雪无痕。”
      “是吗?”羲禾先是一惊,再是一沉,“长亭,你和姬容吵架了吗?哎,夫妻之间哪有隔夜的仇,更何况,你的夫君其实是个很不错的人。”
      我心跳不已,“夫君?”
      “不,不是吗?”
      “姬容说的?”
      羲禾忐忑“嗯”了一声。小女子我再次晕厥。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痛失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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