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人歌》九梨

29、第 29 章

　　喻文州多么希望叶修钻进的是一条死胡同，但是可能吗？这儿可是叶修的主场。他看着眼前貌似四通八达的巷子，深深的彷徨上了。荣耀以外的这张地图，让自己有点伤。
　　夜很静，静的连虫鸣都没有，或者说，因为他高度集中的思想隔绝了一切无关的杂音？叶修是真的已经跑开了？还是猥琐地藏在某个地方？只能猜了，但喻文州最大的特点就是任何情况下都不失冷静，头脑的冷静。他猜叶修藏起来了。
　　答案是叶修真的猥琐地藏起来了。
　　他其实没想跑，但是看到喻文州的一瞬间，腿就自己迈开了，说出来着实有点不好意思。他本来都打算就这么回去算了，顶多绕点路，但是又想到喻文州早晚会找上门，就是回去了也坐立难安，不如早点把话说清楚，于是又折返回来，选了个没有影子的角落，猫在里面……
　　于是，他看到了喻文州掏出手机拨了个电话。极静的场所，他甚至都能通过喻文州的手机听到对方的电话铃，然后响起一个熟悉的女声，“喂？”真是太熟悉了！
　　“沐橙……”喻文州说。
　　我靠——叶修说。
　　之后喻文州则刻意压低了说话的声音，跟苏沐橙对话了几句，连连点着头就挂断了。
　　叶修在心里叹着气，看喻文州跟着导航，向他所住的方向走去。
　　眼瞅着人渐渐走远，他心思几番变化，最终只能得出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的悲观想法。后来，他就朝另个方向而去。
　　一会儿视野中出现了两个秋千、一些供居民们使用的锻炼器械，以及若干条长凳。
　　他往其中一个秋千上一坐，低头点起了烟，铁链做的吊杆已有些陈旧，在秋千的晃动下发出嘎吱嘎吱的刺耳声音。荡秋千这玩意儿对叶修来说稍显梦幻了点，他没什么兴趣玩儿，不过就是觉得皮革做成的秋千座要比硬邦邦的长凳稍微舒服点儿罢了，谁让自己屁股疼呢？
　　两只胳膊往左右的铁链处一搭，叶修人往前一倾，把身体的重量都卸到了秋千上，倒也感觉一种骨骼放松的舒服，不一会儿竟有些打起盹儿来，连有人走近都没有察觉，直到身边的另个秋千也发出同样刺耳的嘎吱声时，他才看见喻文州已经坐在自己身边了。
　　叶修的手下意识的去夹嘴上的烟，却发觉它早就掉了。原来差点睡着了，他又摸出一根，悠然点上，顺便把地上的半截尸体拾起来，看似随手一抛，却准确丢进了旁边的垃圾箱。
　　喻文州没有错过那烟头被扔进垃圾箱时叶修那一挑眉的得意，此时的他，也不是那个三冠在身的叶秋，荣耀里貌似无所不能的他，除去荣耀教科书的光环，原来，也跟个普通人一样，会因为一点点小动作的得逞而窃喜不已。
　　“你果然在这里。”喻文州说。
　　“是啊，我特地找了这么一处风景如画的地方等你，你信吗？”
　　喻文州笑而不语。
　　“让让你而已，就你那点小把戏谁不知道。你早就猜到我没走而是盯着你，然后故意打电话给沐橙问到我们的地址，佯装要去堵我，再兜个大圈绕我后背……也不想想这套战术谁发明的。”
　　“那你怎么不将计就计直接回去，既然你都料到我会折返到这里来。”
　　是啊，为什么呢？叶修想着，然后脸默默地烧起来了，妈蛋还不是因为这里比较近嘛，那个地方疼的不想走更远的路不行嘛，谁他妈出来买个烟还想到会碰到他，然后慌不择路跑到了完全相反的地方去了再然后就是越走越远啊……
　　“又不是在单挑，谁跟你玩那些心理战啊。”叶修说。
　　那前面是谁看到我就跑来着？？？喻文州失笑，“是啊，这不是在单挑，我们现在不是在玩荣耀，你也不是要打赢我，所以从一开始，我就处于不败之地。你根本跑不了，就是因为你心里知道这一点，你才放弃了跟我玩躲猫猫的游戏。”
　　是……这样吗？叶修怔住了，原来自己跑也是因为他，不跑也是因为他？这什么狗屁理论啊？不跑明明是因为跑不动了……因为……我擦勒，那还不是因为他吗？叶修欲哭无泪。
　　“就算如你所说，那又怎样呢？”那就代表，他们可以在一起吗？有些往往看起来很简单的事，其实做起来比登天还难。
　　叶修看向喻文州，眉眼中带着疑问，却见喻文州的目光也定定落在自己的脸上，目光含笑。
　　“我以前根本不敢想象自己能对你说这些话。”喻文州说，“你知道是什么给了我这样的勇气吗？是你。因为我所认识的叶修前辈，一直都在做着所有人都认为不可能的事。”
　　“怪我咯？”
　　“呵呵。”喻文州朝他伸出手，“试着交往一下，好不好？”
　　叶修忽而觉得时间在这一刻静止了，他脑子里竟都是喻文州的声音，低低沉沉地问着他，要不要交往一下。
　　若是一天之前，他绝对会毫不犹豫地拍掉这只手，然后义正言辞的告诉他“不好，一点都不好。”他想起自己其实早就盼着喻文州赶紧把话挑明，然后拒绝掉，这样两个人就能回复到正常的关系，而不是这样，掺杂些似有若无的奇怪情愫的尴尬处境。
　　可是现在呢？虽然身体上他俩已经做完了全套，但叶修还是不认为这样就能从朋友一下子进化到情人的关系。但是喻文州有一点并没有说错，潜意识里，自己并不排斥，既然不排斥了，那为什么要拒绝呢？
　　可若说排斥，自己原先也并不是对他一点感觉都没有，那当初自己究竟是为什么想拒绝来着？叶修发觉一时竟然找不出答案了。
　　呆了片刻，他说，“这玩笑真不好笑。”
　　“我喜欢你，这不是开玩笑。”喻文州说，温润的声音里透着少有的严肃。
　　“我是男的。”叶修指着自己说。
　　“知道。”
　　“你也是男的。”
　　“那又怎样呢？”喻文州把这句话还给了他。
　　“……难容于世啊。”叶修憋了半天，出来这么一句。
　　“这话从你嘴里说出来一点说服力都没有。”
　　“我是为了你前途着想。”
　　“如果你说你是为了自己的前途，我大概还会犹豫一下。”
　　“其实我就是为了我自己的前途。”
　　“你都已经三冠在手了。”
　　“没人会嫌多的……”
　　“来不及了……”喻文州猛然转过头以唇封住叶修的嘴，两个秋千因摇晃而同时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一阵绵长亲吻之后，他对叶修说，“我可以等你，不管你还要打几年。”
　　他再次朝叶修伸出手，非常正式的，有礼而且小心翼翼，四指微屈掌心朝上，手心的纹路上似乎有点点荧光在月色下闪烁，微小的汗水，似乎揭示了喻文州的心里并不像表面所看到的那样平静。
　　他的手就那么一直伸着，看着有点尴尬，叶修终于是挥手拍掉了，他眼角余光扫到喻文州一皱眉的样子，“干嘛，又没用力。”
　　某人的眉头此时却终于舒展开来，似乎从叶修的反应里，一下子嗅到了某种顺从的信息。他大胆的去握叶修的手，叶修一怔，用了点力气想抽回手，但是没有得逞。
　　喻文州握的并不用力，但是很牢固，无论叶修的手怎么转怎么变换着都挣脱不了。
　　“现在是在外面啊！”他说，声音里有点儿咬牙切齿的感觉。
　　“要不你跟我回去。”喻文州提议。
　　“不好！”叶修囧，因为有那么一瞬间，他居然联想到了自己跟喻文州去了酒店，然后又没有节制的干起那档子事来了。“我这烟买的也太久了，得回去，不然他们大概要报警了。”
　　“可我还有好多话想跟你说。”
　　“你可以写个文档发给我。”
　　“你不是打算边下副本边看吧？”
　　“时间宝贵。”
　　喻文州一想叶修说得没错，且被自己这一堵确实出来的时间长了点，何况自己的目的也差不多达成了，顿时心里一软，退一步只要求送他一程。
　　两人并排走着，不紧不慢，没走几步，喻文州也发现了叶修的不对劲，“你脚怎么了？”他说。
　　“……扭伤而已。”
　　幸而喻文州也不是学医的，真看不出这和扭伤有什么区别，所以关心了叶修两句，也就被糊弄过去了。
　　叶修能感觉喻文州刻意放慢的脚步，他宁愿这是喻文州私心作祟，不想那么快走完这段路，也不想承认是因为自己实在快不起来。
　　在临近住处还有一段距离的地方，叶修拒绝了喻文州进一步相送的要求，他没有细说理由，但喻文州也明白，叶修是不想被兴欣的诸位看到，哪怕几率不高，但也不想花时间或精力去解释，现在正值他们备战挑战赛的时刻，任何一点微小的影响，都可能动摇大家的信念，何况他们这关系一旦公开还不能算是小影响……
　　分别之前，喻文州对叶修说，“明天开始我大概就没有私人时间了，回程也是随队，真庆幸我能在今晚把这些话都说出来。叶修，你要回来，我等着你。”
　　“我还当你要说什么呢。”叶修说，“我一定会回来。”
　　说完这句，两人虽一度无言，但也心知这一段路走到这此处再也不能往前走了，顿时生出一种离别在即的苍凉感来。
　　分别之前，叶修总算是主动捏了下喻文州的手，这让喻文州好一阵感概，更有种革命即将成功的幸福感油然而生。
　　喻文州回去的时候又经过那两架秋千，视线略作流连，终以一声畅快的轻笑开启这一段H市的旅程。
　　回首看这一段相送的路，虽然已经走完，但有另一段路即将开始，原本以为需独自一人唱的那一阙歌，竟然迎来了生命中可能最重要的那个人的和声，没有比这更让他感到高兴和充满斗志了。
　　叶修，你要加油！我也会加油！他目送着叶修的背影，轻声说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