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孽》玄火玫瑰

10、第十章

　　一刹那间欧阳以为她会流泪，但是她只眼睛明亮，仰头笑两声，推开他，走向南裕昕，“裕昕，带我走吧，不要这样不堪了，裕昕，带我走。”
　　南裕昕接住昏倒在地的温子汐，哭出声，“为什么要这样折磨自己，子汐，为他不值得，不值得，我带你离开，离开这将我们生生分离前世今生都痛苦的地方，你为我放弃了自由，放弃了快乐，我如今也为你放弃一切，什么都不在乎了，子汐，这个世界一切都是虚幻，唯有你，唯有你是真实存在的，我们走吧。”
　　欧阳拦下抱起温子汐要离开的南裕昕，冻结的眼中没有一丝感情，冷淡，浅蓝色隐在眼底，忧伤隐藏遁形，他也是倔强的男子，不肯低头认输的男子，他微笑着说：“她是我的，我早在七年前已经成功从你手中夺过她，你不能带她走。”
　　南裕昕难言愤怒，“够了，欧阳，你到底还要怎样折磨她，非要看到她的尸体才甘心吗？”
　　欧阳脸色淡漠，强行从他手中夺下温子汐，南裕昕怕伤害她不敢用力，只能看着他抱着温子汐转身离开。“她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和你南裕昕没有任何关系。死，我也要她死在欧阳宅邸。一步也不许踏出欧阳家。”
　　南裕昕跪倒在地，低下头，“欧阳，求你，把她还给我，她已经活不长了，只有半个月的生命了，求你，欧阳，让她在最后的时间活得快乐一点，你要什么，我什么都给你，欧阳，求你不要再折磨她。”
　　欧阳没有转身，径直走向门口，“裕昕，我说过你没有反抗的余地，你能给我什么呢，我什么都不缺，什么也不要，只要一份爱，一份她给你那样没有回报的爱，我什么也不要，子汐，只要你留在身边。”泪水低落在脸上，滚烫，灼烧心，灼烧一声声默默无力的呼唤，为什么你从来都不回答我，为什么你近在眼前却遥在天边，为什么迷雾总要掩盖你花一样的容颜，为什么，子汐？
　　百合花圃千万支花朵摇曳，花香弥漫，微风扫过花圃，白地毯般的花朵齐齐倾斜，温子汐藏身于花丛中，白色身影隐在花朵下面，很难寻找，欧阳焦急寻找好久，才看见躺在花丛中的她，脸色如同花颜一样雪白透明，身子舒展，嘴角挂着平静安详的微笑，有一瞬间欧阳以为她就这样死了，触摸之下手脚冰冷，呼吸微弱，欧阳小心扶起她，最近几日她越发乏力，在百合花圃一呆就是一整天，不吃不喝，闭着眼，不见任何人。
　　为她摘下发间的野草，欧阳亲吻她的额头，叹口气，眼中泪光闪现。白色花朵抚在脸上，温子汐仰头靠在他胸口，清冷的笑意浮现在脸上，央求他，“抱紧我，好冷，最近我总感觉冷，即墨。”
　　欧阳收拢手，想要将她全部包裹，却是无法做到，“这里风大，我们回去吧，子汐。”
　　温子汐摇头，仍是闭着眼，微笑，很淡的微笑，柔柔的，如水漾开，她这样笑起来很好看，像悄悄绽放的百合花，静悄悄的，调皮，娇嫩。“最近一直在做梦，梦见很多花，血红色的花朵，花的形状像一只只向天国祈祷的手掌，我想啊，那是什么花，好美，又好凄惨的感觉，那么烈焰灼灼，却又没有叶子相伴，孤零零没有陪伴，即墨，那是什么花？”
　　“彼岸花，子汐。”
　　“呀，彼岸花，开在黄泉路上的接引之花啊，真好，这样死后就不用担心找不到路了，一定的，那条路走了好多遍，不会迷路的。”温子汐孩子似的开心微笑，手中百合花随风飘落，飘飘摇摇落在很远的地方，看得欧阳心惊胆战，怕她也这样飘落再也寻不到踪影。
　　温子汐又说：“即墨，还记得我七岁时舞会上那支彼岸花吗？”
　　欧阳点头，“记得，盛开在你脸上，很惹眼。”
　　“你就是那样爱上我的吗？”嘴角挂上坏坏的微笑，微风扬起秀发，扑鼻花香浓郁，忧伤。
　　欧阳又点头，“嗯！”
　　温子汐睁开眼看他，眼睛清澈明亮，泛着柔弱的光芒，“我也是，嗯，其实那时是喜欢即墨的，心情很奇怪，看到你的眼神感到生气，总害怕你会捉弄我，所以我就想啊，这个人真讨厌，为什么要这样看着我呢？”
　　欧阳笑出声，问：“真的？”
　　“真的啊，即墨，我爱你，可是还是被你愚弄了，我多愚蠢呀，你根本没有爱过我对不对，我就是你手中随意摆弄的玩具，我就知道的。”孩子气的肯定，眼神迷离，恹恹的，又是体力不支闭上眼。
　　欧阳苦笑，原来两个人就是这样擦肩而过的，各自以为自己的想法是肯定，谁知完全是错误，低头看她，“子汐，我是爱你的，相信吗？”
　　温子汐笑出声，“不要骗我，因为我要死了，你才哄我开心，对么？”
　　“胡说，我就是爱你的。”欧阳急急辩驳，抱紧她，终于说出来，好开心，抱着她，抱着此时生命走到尽头的她，突然感觉两个人能守到天荒地老。
　　温子汐闭着眼抬头吻他，“不管真假，现在对我来说都无所谓，反正，我是爱你的，不骗你的哟，即墨，很爱你，很喜欢你，像喜欢百合花儿一样喜欢你，这样好不好？”
　　欧阳沉醉在她口中的百合花香中，深深迷恋，泪水融入风中消失不见，心却沉痛。
　　“放我下来，即墨，我要自己走！”傍晚在厨房忙碌的南裕昕听到抱怨声，出来，看见欧阳抱着温子汐进屋，两个人都在挣扎，一个要强行抱着，一个要下来，看到看着他们笑得很开心的南裕昕，两个人脸上都铺上红晕，温子汐小声说：“放我下来。”
　　欧阳把她放到客厅沙发上，起身问南裕昕，“裕昕在干什么？”
　　南裕昕一挠衣袖，拍拍身上的围裙，“子汐，今晚我为你露一手，尝尝我的手艺，怎样？”
　　温子汐睁大眼，“好啊，好久都没尝到裕昕的手艺，期待！”
　　欧阳也来了兴致，挽衣袖说：“这样，我也来帮忙。”让人把围裙拿来系上。
　　温子汐躺在沙发上看书，不时听到厨房传出南裕昕失去耐心的话语，“不是这样的，我的大总裁，菜叶不能搓。”
　　“海白菜不能切成这样，哎呀，好好的菜，看被你糟蹋成什么样子了。”
　　“喂，裕昕，小声点，外面子汐会听到。”
　　“是你自己笨，天哪，欧阳，你怎么倒那么多油在锅里。”
　　“拜托，今晚还要不要吃饭。”
　　在厨房帮忙的佣人们每隔一段时间就要出来透气，捂着嘴大笑。两个平时叱咤风云的老总在厨房像孩子似的争吵，欧阳对南裕昕言听计从，从小到大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他连菜叶都没见过，笨手笨脚把厨房搞得一团糟，又不肯认输，非要跟南裕昕学厨艺。
　　两个人好不容易把晚餐弄好，南裕昕一面数落欧阳，一面进客厅，看见沙发上温子汐书滑落在地，苍白的脸色没一点人色，欧阳脸色一变，大步奔到她身边，大声唤，“子汐，子汐，子汐！”
　　温子汐皱眉睁开眼，虚弱抱怨，“别吵啊，好累，让我睡睡，睡一会儿。”
　　欧阳松口气，抱紧她，“别睡了，子汐，我和裕昕煮了晚餐，我们一起吃吧，吃完再睡，好吗？”
　　温子汐这才睁开眼，看见望着自己一脸担心的两个男人，微笑，“哎呀，我都忘了，即墨抱我到饭厅吧，身子没力气。”
　　这天天气很好，碧蓝天空中白云游走，微风抚落满地樱花，南裕昕看着那花朵，突然想起十四年前在花坛遇到温子汐，脏脏倔强的女孩，眼睛明亮得似乎要将四周围一切燃烧起来，妖艳，挚烈。抬头看天，看旁边正要上飞机的两个人，今天温子汐突然精神大振，眼睛灼灼发光，一定要再飞一次，欧阳拗不过她性子，只能依了她，不过由他驾驶。
　　转身，温子汐跑回来，抱住南裕昕，开心说：“等下来，我们回孤儿院看一次吧，十几年没回去不知道老院长他们还在不在。”
　　南裕昕抱紧她，点头，“好，要小心啊。”
　　温子汐点头，又走到管家面前，掏出一枚红宝石，“这是前几天翻找旧物时找到的，管家，你拿到珠宝店帮我切割成一条手链可以吗？”
　　管家微笑着接过，“这是少爷九岁时送给你的见面礼，没想到还能找到，管家我都感觉自己老了。”
　　温子汐笑着说：“不一定什么东西都会被时间冲刷，总有东西能留下来，管家，就像你脑中对我的记忆。”微微一笑，眩目的光芒刺花管家的眼，管家突然感到心慌，看着奔向欧阳的女子，好像十几年前她牵着南裕昕的手冲进电梯般迅速，时间似乎倒流，管家捏紧手中的红宝石。
　　南裕昕上前两步，想追上她，害怕她就那样一去不返，害怕她扔下他，但终究没有追去，总要留下一段空白给欧阳吧，南裕昕想，他努力寻求的不过就是子汐这样对他单纯的依恋。于是拢嘴喊：“子汐，我爱你！”
　　温子汐回头冲他灿烂一笑，倚在欧阳怀中，仰头看他一眼，也喊：“裕昕，我也爱你。我爱你，即墨。欧阳。”
　　欧阳低头亲吻她嘴角，过去的未来的现在的都已完满，“我爱你，子汐，我们在天空结婚好不好，子汐，我们飞翔在天空，不管轮回多少世都能找到彼此。”
　　温子汐点头。
　　“即墨，你知道彼岸花的花语是什么吗？”温子汐的声音渐渐疲惫，欧阳看着前方广阔天空，说：“不知道。”
　　温子汐笑出声，“我查了，在日本，彼岸花的花语是，悲伤的回忆。因为花色挚烈，就像无法消解的仇恨。”
　　欧阳看她，微笑，浅淡的水蓝悠悠划过眼底，梦幻般的色彩。“子汐，你恨我吗，恨我把你害成这样？”
　　温子汐握紧他的手，“傻瓜，都说了爱你，怎么还会恨，爱着，恨着，会迷茫，欧阳，我爱了就爱了，爱了就不会恨，现在就是这样，不要自责，答应我，让一切随风好吗？”
　　欧阳没回答，看天空，“子汐，你不再了，这世界就只剩悲伤的回忆啊，你让我怎能不恨，恨我自己，恨我自己亲手把你毁成这样。”
　　温子汐的手渐渐变冷，她用力想抓紧他的手，“即墨，你知道在韩国，彼岸花的花语是什么吗？是相互思念，你只要，思念着，我就——好——即墨。”手滑落，落下。温子汐头倚在欧阳怀中，嘴角挂着微笑，像是沉沉睡着。
　　欧阳看着天空，高远的天空，泪水打在控制台上，眼神蓝色光芒大盛，笑起来，“子汐，我没办法思念，只剩悲伤回忆，悲伤回忆会填满我整个脑袋，没有空隙，子汐，我找不到空隙思念你，子汐，记得九岁舞会上吗？你笑得很好看，很亮眼，我是在那个时候爱上你的。我不该送你走的，子汐，不该把裕昕送走，不该把你们拆散，最终我什么也没得到。子汐，你走了这个世界只剩悲伤回忆，悲伤回忆，我怎么能承受。”低头伏在控制台上，手松开，把温子汐搂在怀中，亲吻她的嘴唇，泪水落在她眼角滑下，欧阳抱紧她，轻声一遍遍深情诉说：“子汐，我爱你，子汐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
　　飞机失控，下坠，底下的人们跟着摇拽不定的飞机飞奔，南裕昕大喊：“欧阳你要干什么，欧阳，把子汐还给我，欧阳，欧阳，子汐，子汐，欧阳，子汐，子汐，子汐！”“啊！混蛋，欧阳，欧阳即墨，你不可以把她从我手中这样夺走，欧阳把她还回来，还给我，欧阳，欧阳即墨你这个卑鄙小人！”
　　飞机坠落在百合花圃，燃起熊熊烈火，燃烧蔓延，将满花圃的花朵燃烧殆尽，或许会跟着他们飘扬到冥界吧？
　　百合花香，浓郁高贵，清淡冷漠，独自静静矜持高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