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赠尔余生（GL）》望春风

5、五

　　回家的路并不长，十分钟就能到达小区大门，何思雨和林瑶刻意保持着十公分的距离，稍有靠近马上就分开一点，好像在维系两人之间的平衡。
　　又经过下午来时的樱花树，路灯很高，高到或许要好几个何思雨叠加起来甚至都够不着灯泡。
　　黄色的灯光暧昧地洒满水泥地，石砖很粗糙，光线马上被折射走，没有丝毫反光的痕迹。

　　何思雨偷偷的看着林瑶的侧脸。
　　走在内侧的林瑶的脸只有一半能看清楚，而在阴影中的另一半，何思雨是无法了解的。

　　“咳咳，”林瑶清清嗓子，何思雨连忙收回视线，低下头看地。
　　“捡钱呢？”林瑶的声音飘进何思雨的耳朵，然而也许是刚才的偷窥让何思雨分外紧张，听到林瑶的话也没有抬头回应。
　　林瑶看对方并不搭理自己，也就不再自讨无趣，也像何思雨一样低着头走路。

　　樱花树也不能够陪伴两人度过漫漫长夜，很快就到了小区的大门。
　　何思雨停下了脚步，整了整衣服，很是郑重的对林瑶说：“我，到家了。”
　　林瑶微微笑笑，慢慢的点了点头，“是啊，介意送你到楼下吗？”
　　何思雨尽量让自己的面部表情保持不变，“好啊。”
　　就算她的心里已经欣喜如狂。
　　不知道为什么，林瑶似乎有很强的个人魅力，让何思雨为她着迷，想接近她。

　　从大门口到达何思雨家还有五分钟的路程，何思雨这次放慢了脚步，“好累啊，林瑶你累吗？”
　　“累吗？你太缺乏运动了吧，没事多跑跑步，身体太差的话很容易生病。”
　　林瑶的语气很轻松，何思雨甚至忘记是自己耍了小心机刻意放慢了脚步，只是想和她多独处一会儿。
　　“经常生病也有好处啊。”
　　“哦？有什么好处？”林瑶侧过头，看她。
　　“久病成医啊，说不定以后能当个医生呢。”
　　月光很暗，几乎起不到任何作用，小区的照明几乎都要依靠路边的路灯，林瑶的脸很干净，即使是这样炎热的夏季也看不到什么油脂。

　　何思雨看着林瑶的侧脸，心砰砰直跳。

　　怎么会有长得这样好看的人呢？
　　说话也是这样温柔，性格又好，体贴会照顾人。

　　“林瑶？”
　　“嗯？怎么？”
　　“你有喜欢的人吗？”何思雨一直都很好奇林瑶的私人生活，这样的一个女生，喜欢的人是什么样的呢？也像她一样完美吗？
　　脱口而出的瞬间何思雨发现这样的问题会显得自己很没有礼貌。
　　可是林瑶似乎并不介意，她很认真的想了想，像在回答老师的问题一样，一本正经的说：“喜欢的人吗……应该是没有的吧。”
　　得到林瑶的回答，何思雨竟有些暗自窃喜，至于为什么会窃喜，她是没有思考到这一层面的。
　　“那以前呢？也没有喜欢过谁吗？”
　　林瑶沉默片刻，也许是在回忆，“应该也没有吧，你这样一问，我才发现我竟然连初恋都没有，活得真是无聊啊。那你呢？有喜欢的人吗？”
　　何思雨听到林瑶的最后一个问题时心跳猛然加速，几乎就要说出“我喜欢你啊”这句话的时候，硬生生的逼了回去。
　　还是换了一个稳妥的答案。
　　“也许有吧，其实我也不太清楚什么喜欢。”

　　何思雨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喜欢林瑶，大概是因为林瑶长得漂亮，身材很好，成绩又棒，人缘也没的说，这样完美的朋友谁会不想要呢？
　　可是何思雨不能告诉林瑶：我喜欢你。
　　她不知道喜欢的界限是什么，也不知道什么才能算得上是喜欢。
　　但其实何思雨最放不下的还是因为——
　　这样平凡的我，怎么能够做林瑶的朋友。

　　不过是因为自卑心理在作祟，在这个星球生活了一十七年的何思雨，面对一个喜欢的朋友，就连一句示好的话都开不了口。

　　“好啦，安全到家了，那我也回家了。”两人站在单元门口，林瑶笑着对她说。
　　“那个……”何思雨很想邀请林瑶上楼坐坐，可是她不知道自己这样说会不会显得很唐突。
　　“怎么了？”
　　“要上楼坐坐吗？”停了不到一秒的时间又连忙说下去，“让你陪我回家很不好意思，天气又热，上来喝点绿豆汤降降暑也好。”
　　这样的措辞应该没有什么问题了吧。
　　林瑶把胸前的头发抛到身后，“不用了，也有点晚了，我还是让我爸爸接我回家吧，你上楼就好。”
　　“啊！那你快点给你爸爸打电话吧，我送你到小区门口好了。”
　　林瑶笑，“何思雨，究竟是说你笨呢还是你笨呢？像你这样送来送去，我什么时候才能回家啊？”
　　“……”

　　何思雨听到这个字眼的时候被戳中了内心深处柔软的神经，原来我是真的笨啊，就算多年来大家都是这样告诉自己的，类似“你怎么笨得跟头猪一样”，“怎么会有你这么笨的人”这样的话听多了，何思雨也早已对这个字产生了免疫力，可是如果这个字来自林瑶，那得有多么难过啊。

　　“所以，林瑶你也觉得我很笨吗？”
　　何思雨的声音微弱的几乎听不到，可是在这样宁静的夜晚，只有蝉鸣和蛐蛐叫的夏夜，林瑶却能够听清楚何思雨说的每一个字。
　　“我只是开了一个玩笑啊，思雨你不要当真呐。”
　　何思雨很努力的扯出一个微笑，“真的是玩笑吗？”
　　林瑶点头。

　　没有什么心机的何思雨在此刻像是把前半生的智慧都挖掘了出来。
　　“那林瑶你愿意和我做朋友吗？”
　　何思雨知道，林瑶一定不会拒绝，不论是出于什么样的原因。
　　真情也好，假意也罢，林瑶百分之百都会同意。

　　不过当何思雨听到林瑶的话后还是感动的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泪腺在瞬间打开开关，眼泪湿了眼眶，溢出的部分顺着脸颊流下，经过嘴角的时候何思雨清晰明了的体会到了“咸涩”的含义。
　　“难道你觉得我不是你的朋友吗？如果不是朋友的话，我怎么会找你一起游泳呢？我们班有五十二个学生，不然你以为我就那么凑巧的选择给五十二分之一的你打电话吗？”

　　何思雨拼命的点头，“谢谢你，和我做朋友。”
　　林瑶的回答则风轻云淡了许多，“上楼吧，我也回家了。”
　　这让何思雨觉得获得了赦免，自己咄咄逼人的问题让一般人都无法接受，可是林瑶不仅接受了，还接受的那么理所当然，好似两人是相识多年的老友。
　　“那晚安。”
　　“嗯。”

　　何思雨上楼前又回头望了一眼站在门口的林瑶。
　　林瑶也在看她。
　　何思雨觉得，林瑶的眼神里有一种她猜不透的东西，大概可以算得上是——意味深长。
　　而这意味里到底包含了什么，她有些不明白，不过既然林瑶已经是自己的朋友，那么也就都无关紧要了。

　　何思雨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扭动，尝试了六种睡姿也没能睡着。
　　真是奇怪，刚才洗澡时明明感到十分困倦，现在怎么就睡意全无了呢？

　　脑海中萦绕着林瑶的那句“难道你觉得我不是你的朋友吗”。
　　此刻距离听到那句话的时间已经过了一个小时二十六分钟，可是何思雨还是在不断回味。
　　原来林瑶早就已经把我当作朋友，而可怜的自卑的我，还战战兢兢的保持同学关系，保持自以为礼貌不打扰别人的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