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赌拳消得泼茶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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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岸边的水草青青悠悠的，伴着河水的起伏，曼曼舒展。天色很好，一眼望去河面开阔，阳光清清淡淡的，吹的风也清凉宜人。一方闲置的野渡上，桅木栏杆也仿佛沾着隐隐的青苔，一盏未燃的拙朴的油灯悠悠随着吹荡在风里起伏。
这里就像一方独立的天地，自在又惬意。欣赏的人也一向很懂得享受这样的自在和惬意。
只是此刻，他却惬意不起来了。
“啊呀...阙主，你可真是不留余地啊！”
野渡之旁，两道身影宛若流风，带起风声赫赫。一人侧身一避，堪堪让过来人一拳凌厉攻势，一身蓝衫在风中翩翩而起，飞身越过扶住了桅杆。
“山龙隐秀，”灵犀指瑕柳眉一竖，衣袖翩然，又是一掌袭来，“不许分心！”
她向来一套拳法练得极好，此刻使来更是翩若惊鸿，英姿飒爽，拳掌招式连绵，却是出手凌厉，险象环生。
山龙隐秀连连接招，不欲与之相争，因而出手之间只守不攻，温和含蓄。灵犀指瑕攻的极快，一瞬之间衣袖迭出，倒逼得他一让再让。
“不知山某何处得罪了阙主，”他堪堪苦笑，“还请赐告...”
“小心了！”灵犀指瑕不待听他多言，柳眉一扬，显是对这一招甚有信心，旋身而回，踏风走月，使出了一招“横绝峨眉巅”，这招是她拳法中最精髓之式，迅疾如电，千钧破空。谁知一拳出去，山龙隐秀避无可避，一手一拨一转，四两千斤，下一刻，她已经重心不稳，踉跄几步退在了岸上。又是吞败的结果，她一愣，拧了眉头抬头看他。
他这才落了地，从容一礼，“阙主承让。”
灵犀指瑕一向有些好强，又败在了他手上，心里极是沮丧。
“我可又败了！”她半低了头，瞧了瞧自己的手掌，压低了声音，“不用承让，其实你本来也没甚么得罪我，是我前日输给了你，心里不服气，才又来找你，总想着要赢了你，”她声音不似方才飞扬，带了些许的沉闷，“现在看来，我的功夫...可还差得远呢！”
许是她的沮丧倒叫人有些不忍，他斟酌着道，“其实...阙主的功夫已经很不错，”他淡淡笑，“方才阙主那一招，劲道奇拔，我一时之间竟然也难以避开，确实很是精妙。”他仿佛在还在回想方才的一招，说到此处，竟是微微颔首。
想不到他竟然这样说，灵犀指瑕忍不住道，“真的么？”
山龙隐秀看见她的目光期待，便笑着点头，却又道，“只是这一招过于霸道，却不怎么适合女子习练，难免劲道不足，方才输了一招，”他细细一想，又道，“依山某之见，倒可对此招做些改动...”
他这样一说，倒是指点之意了，武林之中各个武学宗门向来对自己家学敝帚自珍，他这样的倒是很是少见。灵犀指瑕与他打了两回架，知道他功夫很好，整个拳宗竟没一人比得上他。却也不恼，反而有些欣喜，细细的听他说，果然见解格外的独到精辟，听到细微不明的地方，便即兴试起招来问他，“呀，是这样么？”
渡口的风吹起来，新芽的柳枝飘飘而起，连带着她淡紫色的衣衫也翩翩的飞。
日头渐渐落了下来。
不知不觉间时间过得飞快，山龙隐秀纵身一跃，倚着栏杆惬意半坐了下来，便回头看着灵犀，声音和头发一同被晚风吹得飘渺，似笑非笑，“阙主，这一招，你已练得很好了。”
灵犀指瑕学到了新的招式，心里也几分欢喜，一边兀自回想，一边自言自语道，“这样一改...果然精妙的多啦！”正说着，便抬起头看见山龙隐秀坐靠在渡口栏杆上，背靠星波河水，正带了笑看她。她心中忽然一动，脸颊上渐渐浮起几分热度来，连风也吹不清凉。
似乎是有意无意的，她侧头过去不再看他，瞧了瞧手掌，迟疑道，“这招是你教给我的，不如...”她似乎笑起来，“你给它取个名字吧！”
“这...”山龙隐秀倒并未推辞,只略略一思忖，“此招舍去原有的刚劲之处，改成了适宜女子的灵动飘逸，讲究心随意动，”他笑了笑，“配合阙主芳讳，不若就叫做‘心有灵犀’。”
心有灵犀...心有灵犀...
她喃喃念了几遍这个名字，高兴起来，“真是个好听的名字！”她一抿嘴，一扬下巴，往他那旁一跃，俏生生的立住，兴致勃勃道，“我们来试试这一招罢！”
想不到她还要打架，山龙隐秀一怔，手指扶住额头一敲，“这...阙主...”
“怎么？”她顿住动作瞧他。
“高楼聊引望，杳杳一川平，野水无人渡，孤舟尽日横...”他的声色疏朗，听在耳里如同吹过的无痕的风。他伸出手，指向广阔杳杳的河川，正是蟾光初上，月挂梢头，他面上似乎带了笑，“这样的月下美景，若是只顾武斗，平白辜负了，岂不可惜？”
她听到胸腔里扑通扑通的跳动声，这样清晰分明的响动，叫她忽略不去。她脸颊忽然涨红，有些手足无措——真是莫名的呀...她这样想着，就这样站住了，难得的安静下来，立在他的身旁，也转眼去看那些叫他沉醉的夜景。
天上星子，地上星子，粼粼的相映在河川面上，一阵风轻轻地吹来，夹杂着水的清凉湿气，清新惬意。她常年在南修真山上住着，倒是头一回这样认真亲近的去看一片夜里的水景，山上有山上的红日白云，可是这粼粼的水色，仿佛也很不错呢...
这样静静的过了半晌，她偷偷的侧过目光，觑他的侧面，衬着月光流照，愈显英挺俊朗。谁知下一瞬，他冷不防回了头过来，目光探询。仿佛被抓住什么亏心事一样，她匆忙回身低下头，轻咳了一声，佯作看河的样子。
但是心里却仿佛藏了心事，默了半晌，她憋不住似的，忽然开口道，“喂，山龙隐秀，”她强迫自己不去瞧他，盯着河上的星子，轻轻道，“我...我以后还能来找你么？”
山龙隐秀听到这样的问话，倒不甚在意，淡淡笑道，“孤舟一字横永远对朋友敞开大门。”
“...朋友？”她抬起头，微微一怔，眼眸晶晶，有些小心翼翼的看着他，目光却又有些隐约的期待。想起两人相识，她不好意思的低头，“我们是朋友么...我，我可总跟你打架呢！”
山龙隐秀彬彬有礼，“若能得掌珠阙主为友，山某自是不胜欣喜。”
她的脸颊慢慢红了起来，幸好被暗暗的夜色遮住，面颊上的热度被风吹着渐渐凉下来，却慢慢的向着心里渗进去...愈来愈深，到最后蔓延成心底一片说不出的意味——她从前从未领略过的，像是春日里石斛那样缠绵的香气，又像是河里星光那样微微的荡漾。
很久以后，她才想起从前在书上读的一句诗，“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之后灵犀指瑕果然常常来孤舟一字横，时常与山龙兴冲冲的讨论什么样的拳法，又常常与他试招，山龙隐秀每每与她论拳，总有与众不同的见解，叫人耳目一新。
灵犀指瑕活泼好动，又喜欢打拳，带的孤舟一字横也不同寻常的热闹起来。也自然的识得了山龙的几个朋友。
她虽然比不过山龙隐秀的功夫，但却已是拳掌中人难得的翘楚，山龙好友澎狮狮好斗爱动，谁知连着几次在她手底下吃了亏，不禁气闷，山龙却只是袖手旁观，反而笑道，“学艺不精，山某也无可奈何啊。”
闷的澎狮狮只有嘴上抱怨，“啊，山老鼠，你是哪里交的女朋友，这么厉害，将来谁娶了她可是倒霉了！”
灵犀指瑕不禁气极，一跺脚，秀眉一挑，“你说什么！”她自然不肯饶人，就要追上去教训澎狮狮，谁知追之不及，澎狮狮却躲到山龙身后不肯露头。灵犀指瑕抬头瞧见山龙，心中有事，一时便顿住了手，澎狮狮却又嚷起来，“哎呀，脸红了！”
气得灵犀直跺脚，“我无论如何不能饶了你！”
山龙也颇有些忍俊不禁，出言讲和，“呵，澎狮狮无意玩笑，还请阙主莫要气恼。”
灵犀指瑕住了手，脸上通红，咬了咬唇，半晌忽然道，“你是不是也这么觉得？”
“嗯？”山龙隐秀一时反应不及，不知她话中之意，倒颇几分不解。
“就是，”她一向心直口快的很，到此刻心里想说的不知多少，却又难得的说不出口，她脸颊微红，不自在地低头盯着脚尖，“你是不是...是不是也觉得我太‘厉害’？”
“这...”想不到她问的却是这个，山龙不禁被问住，竟一时哑声。
久久听不到他的回答，她抬起头，柳眉轻蹙，小声催促道，“你快说呀！”
山龙隐秀一时失笑，呵手轻轻咳了几声，方才道，“阙主喜爱武道，巾帼之姿...并无不妥。”
这回答倒是中规中矩，没甚么不好，但未免生分礼貌了些。倒叫她心里有些微隐隐约约的失落。不过听着他这样说，她到底还是有些欢喜，接着道，“那我来找你，你可不许嫌我烦。”
澎狮狮在一旁又奇又怪，挠了挠头，“这真是怪事，我说她厉害，她怎么反倒问起山老鼠来？”一旁的医天子倒是领会，拍了拍澎狮狮的脑门，哈哈笑道，“人家都说，女人心，海底针，以你的脑袋，当然猜不中。”他想了想，又笑，“不过以小山的脑袋，八成也猜不中。”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赌拳消得泼茶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