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焦冥》龙幽溟

6、终安于乡

　　当惊魂普定的李玉缓过神来时，发现自己一个人正坐在马车里，而少年长琴与女童焦茗两人，则在外面驾驭着马车。

　　从马车的行进速度上来看，大概是已经脱离了那个可怕的地方。

　　当夜随着气温的渐渐降低而降临，马车也走上了一处树林中的空地。

　　这个时代到处都是树林。

　　长琴温和的声音从车帘外传了进来：“李大哥，我们先休息一夜，明日再赶路可好？”

　　李玉怔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好……行，行。”

　　余惊未消。

　　等李玉控制好自己的双腿不再颤抖时，长琴和焦茗两人已经合力收拾好了一处暂住的地点，篝火已经点燃了起来，周围也撒好了防虫和野兽的药粉。

　　“李大哥，喝点热水暖下身子，许是会好受些。”长琴递过去一壶方才温好的热水，微笑道。

　　“谢谢……”李玉道谢，捧过水壶，但并没有心情去喝。

　　焦茗正蜷成一团，静静的坐在远离火堆的石头后，半点声音也不出。

　　长琴看了一眼魂不守舍的李玉，确定他应该不会一时半会儿出什么事，而后转身走向了焦茗。

　　即便是这种没人可能看到的时候，焦茗也牢记着不可在人前睁眼的告诫，闭着眼睛呆坐着，换做旁人，怕是会以为她只是睡着了。

　　长琴缓坐在她的身旁，温和出声道：“阿茗，为何独自一人呆在这里？”

　　焦茗不答。

　　她一向只回答真心想从她这里得到答案的问题，其他的类似客套寒暄或者引起话头的话语，她都不太回答。

　　尤其是她心情并不好的时候。

　　长琴不以为意，温和道：“让在下猜猜……是因为白日的事情？阿茗……可是被吓到了？”

　　焦茗摇了摇头：“不是。”

　　“那是为何？不妨与我说说？”长琴温和询问道。

　　“只是有点难过。”焦茗淡淡的说着。

　　同类相残，是怎样残忍的事情。但可叹的，却是他们如此，也只是为了生存。

　　那些人为了生存而吃掉同样身为人类的旁人，于是有人知道了，开始说残忍，开始为之而震惊，或者是痛斥……

　　但不吃，结果就是死。

　　如果有万分之一的方法，想来那些人也不会走这条路。

　　只是……饿极了，快死了。

　　焦茗没办法讨厌他们，却也没办法同情他们。

　　只是为他们而悲哀，为生灵的生存艰难而感觉到有些难过。

　　生存，本是生灵最根源的欲|望。基于此而做出的任何选择，旁人就算是处于道德亦或者大义的方面去给予指责，也只是站着说话不腰疼的无知罢了。

　　如果焦茗没有这样看透人心，和旁人感同身受的天赋的话，她同样大可以为那些人的残忍震惊。

　　然而……她却看到了。

　　内心深处的话语，一句句重复的，也无非是为了活下去罢了。

　　如果将他们都变成焦……

　　耳边传来的叹息打断了焦茗的思绪。

　　长琴轻轻揽住了小小的女童，清朗温润的声音流淌在夜风中：“阿茗，不必多想。每个人皆有自身道路去走。即便是偶尔相遇一次，日后……也无非会渐行渐远。天命如此罢了。既然这样，你也不必为那些注定会离开的人而挂心。”

　　焦茗靠在他温暖的前胸，没有说话。

　　只是刚刚翻腾起来的念头，却渐渐淡了下去。

　　父亲曾说过，她的那个能力，能不用最好就不要用。

　　父亲说的都是对的。

　　都是些无关的人。

　　“啊。”

　　听着焦茗意味不明的应声，长琴只能微微叹了口气，微笑着轻轻揉了揉她的发顶。

　　‘好孩子，不用担心，有我在。’

　　如果说，一开始长琴是想看看她会如何扭曲，但经过在衡山上多日的相处，下山后捡到李玉，开始向着长安行进兼游山玩水，总共近一个月的时间，长琴那开始扭曲的心思已经渐渐淡了。

　　长琴并不明白，为何一个小小的女童这么会照顾人，这么懂事。

　　她并没有比其他孩子强许多，甚至很多时候做事情也显得太傻，但她在自己的能力范围之内，已经做到了最好，做到了极致。

　　他曾说过夜风冷，所以自那一夜后，她每天都会自发的在他怀里找个位置，让他抱着她睡下。

　　而不论他意图醒的多早，都可以看到新点起来的篝火，和已经准备好的新鲜果子。

　　只有在客栈住的时候，她会安安静静待在自己的房间里，并不去管他，在野外的每一天，她都将他照顾得像少爷一样。

　　长琴自己想照顾她，都无从下手。

　　然而……除了照顾人这一点之外，焦茗又是一个无比奇怪的孩子。

　　她不爱说话，没有表情，没有语气可言，整个人都是冷冰冰的。而就算是说话，她的话语也简短得让人没有继续说话的欲|望，这样的孩子，长得再漂亮也不太讨喜。

　　但她的内心，却是善良纯净到，任何污秽的色泽都染不上去。

　　焦茗不是单纯懵懂如一张白纸，长琴很明白。

　　这个孩子能够看透人心，知道人世污秽和险恶，甚至长琴有时候感觉，就连他心底的扭曲，在那双奇异的碧玉一般的眸子下也无处遁形。

　　然而就算是看透了一切，她的心底依然没有半分黑暗。她的心是水晶，即便浸入了黑色的墨汁之中，拿出来依然是纯透璀璨的透明。

　　这样的人，也许只有时光这个强力的存在，才能摧毁掉那颗水晶一样的心。但即便是时间，也无法她的心染上旁的颜色。

　　但是长琴却不舍得，这样一个外表冰冷，内在却温暖得一塌糊涂的人，真的被时光所吞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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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那些饥民，三人不约而同熄灭了继续游山玩水的心思，加快速度向长安前进，因为有马车的原因，不出三天就到了李玉所在的那个村子。

　　这村子名为李家庄，而李玉就是土地所有人，这个村子里的所有土地都属于他，村民们收缴的粮食贩卖出去得到的钱财，必须要付给他税款才能保证自己土地的所有权。

　　总而言之，他在当地是个很富裕的地主。

　　也难怪会有马车。

　　李玉的父亲虽然身为地主，然而却很希望自己的儿子能当上大官，自李玉小时候就一直为他请先生教学。后来得了当地士族的举荐，加上李玉本身有些才能，也受到赏识做过几年县令。

　　但是李玉虽然喜欢读书，对于做官却并不热诚，心地也委实太过耿直，等李父去世之后，他就辞官回家，在这片村子里当了个教书先生，只收取少少的银钱后，便为大家教授着知识。

　　至于省亲，则是母亲那边的人。李玉的父亲年轻时喜欢游历，在外地结实李玉母亲后将她娶回家里，此次是姥姥过世，李玉代替生产时伤了身子，在他成年后就已经病逝的母亲前去探望。

　　总而言之，李玉如今家中也就只有他一个人了。

　　“长琴，焦茗，在这里你们可以自在一些，把这里当成家吧。如果有什么需要的话，可以找管家解决，翰伯很能干的。”李玉微笑着嘱咐两人。

　　焦茗依然木愣愣的站在那里，她对于新环境真是没有半点好奇。长琴迎着那位翰伯管家的慈祥目光，微笑着点了点头，露出一分感激来：“嗯，谢谢李大哥了。”

　　“不用，你们可是我的救命恩人！应该的，应该的。”李玉哈哈一笑，挥挥手就去忙自己的事情了。

　　“少爷，小姐，老爷之前已经安排好房间了，请随我来。”翰伯虽然口气恭敬，但看着两个孩子的眼神却很慈祥很宠溺，面对焦茗的语气更是温和。

　　从来到这个世界第一天开始，除了对长琴偶尔会表现一些亲近之外的焦茗，头一次面对着旁人主动伸出了手。

　　她将自己的小手塞进了翰伯粗糙苍老的大手里，翰伯愣了一下，已经有不少皱纹的脸上顿时迸发出一丝惊喜，和更多的慈爱。

　　这个老人家半弯下腰牵着焦茗，小心翼翼的带着她向着她的房间走去，问道：“小姐沐浴过后需要用些点心吗？桂花糕怎么样？比较甜……”

　　“啊。”焦茗淡淡的出了一声。

　　“不喜欢吗？”明明是毫无情绪波动的一句话，老人家却敏锐的听出焦茗语气里的不置可否，又说道：“那么绿豆糕呢？杏仁红枣粥？唔……难道想吃水果？”

　　“啊……”焦茗心里微微一动。

　　水果……话说回来，她之前尝了不少水果，虽然大部分有毒，但有那么些是很好吃的果子。

　　她不喜欢吃肉，不喜欢热的东西，不喜欢油腻，而果子恰好是清凉香甜的，所以毫不犹豫的占据了她的食谱最高层。

　　和之前那个应声没有两样的声音，翰伯却笑得更慈祥了：“喜欢吃水果吗？是喜欢酸的还是甜的呢？青果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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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琴站在后面，眼睁睁的看着翰伯牵着小焦茗越走越远，有些哭笑不得。

　　他这好像是……被遗忘了？

　　无奈的摇了摇头，长琴又看了看翰伯对小焦茗的样子，觉得他想起自己估计真要不知道多久以后了，于是率先自己离开了。

　　先找到他的房间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