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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十二回(书修版) ...

  •   十二 [白玉堂夜闯燕都城无心人剑伤锦毛鼠]

      一夜的忙活,直到第二日天明,众人这才重新坐回知府衙门的内堂。
      江尧替所有人上了最好的金疮药。但已经死了的人,谁也没有办法使其回生,死也就是死了。
      颜大人坐在正中落泪,不是为了自己的伤疼,而是为了死去的人。
      白玉堂面色铁青一声不吭。见他这副嘴脸,所有人都不敢说话。事实上也没有人能说得出来什么。展昭如今的情况实在是让他们措手不及。白玉堂心疼,所有人都心疼。但心疼也无法改变事实。一时间没人能想出对策,不在这里傻坐着,又能如何?
      门外有人击鼓,不用问大家也知道,来的一定都是昨夜死者的那些家属。
      没有开堂,颜查散命人将大家带进了内堂。
      你一言他一语,无非都是些替亡亲报仇的话。
      白五爷听那些人骂一句,心就被剜一刀。疼,却又不能对这些苦主发脾气。
      其实也不光是白玉堂如此,颜大人同样不想听到这些人口口声声骂展昭是杀人的罪犯。在座的所有人都知道,展昭已经不由自主。“各位,本府一定会给各位一个满意的答复,请各位给我时间。”
      三年来,这里的百姓也都深知颜大人的禀性,况且这件事才刚发生,逼也无用。这些人最终都被颜查散和蒋平劝了回去。
      颜查散命人给各家送去了银两,让他们安排后事。可钱换不来亲人的命。
      这件事儿就折腾到了晌午,众人刚想休息,外面再一次有人击鼓。
      被带进来的是个四十多岁的妇人。颜查散认得,这个女人是捕头王斌的妻子李氏。
      “颜大人,民妇此次前来并非要为难大人,只希望大人能尽快抓到展昭,将其正法,以替我亡夫报仇!”她看着坐在堂上的这些人,全无惧意。在她心里,衙门该是讲理的地方。
      这是个所有人都不愿意面对的问题,人的确是展昭杀的,可是那不是展昭的本意,人人都看得清楚。只是这种话若对苦主说,谁又能相信?
      白五爷才不理她信与不信,不等颜大人说话,抢先一步来到李氏的面前:“这件事不能怪展昭!”就算自己的胳膊险些被断,他也不认为那是展昭的错。
      李氏冷冷地看着白玉堂:“这位大人,请问我夫王斌究竟是否死于展昭剑下?”
      再不想承认也无法否认,白玉堂无奈只好点头:“但是……”
      “大人!没有但是!杀人偿命这是千古不变的道理。我夫一不犯法二不作恶,他不该死,那杀他的人就该死!”她的眼中没有泪光,不是她不想哭,而是她心中有恨。
      她不是个村头的俗妇,虽算不上文武世家,但也造就了她坚毅的个性。她与王斌二十多年的恩爱夫妻,丈夫一死,她的天就塌了半边。事到如今她能做的就是替丈夫讨个公道,否则她自觉无颜面对九泉之下的先夫。

      “李氏,这件事你容本府仔细调查。究竟是不是展昭所为,本府还不能肯定。”事关重大,他不能说错一个字。他虽与展昭并不太熟,但开封府所用何人他很清楚。若展昭本性不正,以白玉堂的脾气性情也不会与他相爱。再者,大家也都说了,看展昭的样子不是中邪就是中了药。如果是那样就并非出自他的本意,要不要偿命倒真有待商榷。
      李氏自然不是不讲理之人,颜大人的话虽然并不确准,但事情总归要有个处理的过程。“还请大人尽快查明,听闻大人是包青天的门生,民妇相信大人不会官官相护。告辞!”
      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所有人更加难受。
      白玉堂愤恨地一拍桌子,胳膊上的伤顿时疼得钻心。
      江尧赶紧过来查看,白玉堂的状况和别人不同,他身体本来就没有恢复,现在又身中两剑,胳膊上的伤很深,好在没弄断筋,否则就坏了。不过他也知道,白玉堂最疼的不是身上的伤,而是他心里的伤。“你不要乱动,万一伤口裂开,刚才的药就白上了!你要是不尽快好起来,谁去救展昭?”
      “江先生,你说展昭为什么会这样?”白五爷真是心如刀绞。展昭伤他、杀他他都不怪,可他那失去自我的神情让他心疼到不行。
      江尧叹了口气:“看展昭的面色比平常的时候更好,不像是中了什么剧毒。至于中邪一事,老夫不信鬼神之说,所以不能妄言。”能让人失去神智任人摆布的方法有很多,可他不能乱讲。白玉堂本就急得冒火,若说错一字都可能引来更严重的后果。
      蒋平转脸问欧阳春:“老哥哥,你可知道这江湖中有什么能让人失去心智的武功?”展昭使出来的招式虽与以往没什么区别,但运用出来的内劲却完全不同。
      欧阳春思虑了片刻:“邪功既称之为邪,就自然与普通的功夫大有区别。有很多武功会让人失去自我,但展昭这才失踪七日,哪里有时间去修炼这么阴邪的武艺?”
      蒋平长叹了一声,看了看五弟,又看了看正中的颜大人。有些话他不想说,却也不得不说:“这件事非同小可。展昭现在不管是否属他本意,都伤了七条人命。看李氏的意思一定要大人追究到底,我想还是给包大人发一封信,仔细地说明此事为好。”
      “不可!”白玉堂马上瞪了眼睛,“这绝对不行!包大人一向公正廉明,如果他知道展昭滥杀无辜,一定会要了他的命!”他摇着头,转脸看向颜查散。
      颜查散也是一皱眉:“四哥,这件事真的不能轻易让相爷知道。事情还没有调查清楚,这么做对谁都没有好处。”他自然明白白玉堂看向自己的意思,但他之所以想把事情压下去,却并不是为了白玉堂。他只是不希望有任何一个人在自己的手下枉死。“五弟,你下去休息休息吧。身上的毒还没好,现在又添了伤,江先生说得对,你若有个闪失,谁来救展护卫?”
      白玉堂拧着眉摇头。他怎么能不知道大家这都是为了他好?纵然他能肯定展昭目前没有生命的危险,但是现在他所处的环境比死还不如。他站起身走到门边:“大人,我去去就回。”
      智化坐在门口,见白玉堂要出去,连忙起身相拦:“你去哪里?”
      “去审问那个犯人!我必须知道血玲珑的老巢在什么地方。这件事绝对不能拖延下去,我得尽快把展昭救回来!”现在没什么事比把展昭救回来更重要。若再让展昭如此下去,就算他将来醒过来也没法再活下去了。
      “那个人我们审了这么久还是一言不发,你再去问又有什么用?万一他挺刑不过,死了,不就更没线索了吗?”蒋平摇着头,十分不赞同五弟的话。况且这时候他去审问犯人,说不准就会气急之下将人犯杀死。
      “如果不问还留他性命做什么?”五爷瞪大双眼看着四哥,火自他胸中燃烧,几欲冲出都被他压了回去,对自己兄弟发脾气又能解决什么问题?
      江尧见他二人要争吵,好生心烦,也正是这时他突然想起个法子:“老夫有个办法,能让那人说出实话。”说完他转身,“颜大人,能否借大人案上的纸笔一用?”
      颜查散点头:“请江先生随意!”
      江尧走到案边提起笔开了一副药,然后交到蒋平手中:“你按照老夫的方子抓药,然后煎成水给那人灌下。三刻之后你问什么他就答什么。”说完这话他叹了口气,“老夫一辈子行医救人,今天还是第一次给人下这种混账药!”

      慕容焉挽手收功,浑身开始不停地发抖。血玲珑的寒毒发作,他必须服用人血解毒。
      侍者连忙端来一碗刚刚放出的血。那红而黏稠的液体冒着热气,散发出使人作呕的腥味儿。
      慕容焉看着那碗血,胃绞了一下。但为了活命,他不得不将其饮到腹中。
      血从他嘴角流出,方才惨白的脸逐渐变得红晕。运用内力调息经脉,待额头渗出细汗,他这才长出一口气。
      一边的护法十分不解主子的行为:“宫主,您既然要让狱主修炼神功,为什么还要自己亲自练后再过给他?”
      慕容焉放下碗,淡淡一笑:“这练法太伤人,寒毒的苦不是一般人能挺的。更何况这些血实在是太恶心,我不会让展昭碰这种东西。”
      护法听后不快地皱了下眉,但这个表情他没敢让慕容焉看到。“您这样又是何苦?您这一炼就是七天,再过功又要休息三天之后才能再炼。您只有三重未能练成,何苦费这个气力?”
      慕容焉脸上的笑容立刻消失,转回头看着护法:“连你也管起本宫的事了?难道你也想学段悔?”那个人真的是一去不回,五日不见踪影。他是真的弃自己不顾了吗?
      想到段悔,慕容焉的心顿时泛起酸涩。得到了展昭,神功又精进了一步,可是他不在身边,自己竟然笑不出来了。
      护法吓得连忙跪倒在地:“属下不敢!”自段宫主走后,整个燕都城的人都觉得不安。他们跟了两位宫主十年,从辽到宋,从没见过他们吵架。这一次他们竟然为了个不相干的外人决裂。
      慕容焉愤怒地将身边的一切都推掉在地上:“滚!以后我的事你们不许插嘴!”

      护法和侍者的惊魂未定,外面就跑进来一个人:“宫主,狱主受伤了!”
      慕容焉听完腾地站起身来:“怎么伤的?”以展昭现在的能力,还有人能伤到他?
      侍者回道:“小人不知,不过房间里没有其他人,应该是狱主自己伤的。”
      慕容焉没再多问起身去了西宫。
      一推房门,屋子里一片狼藉。展昭就坐在床上,四周的幔帐被他撕扯得凌乱不堪。
      “昭,你怎么了?”慕容焉看到展昭那红色的衣裾已经被血染成了黑色,想来已经流了不少血。
      展昭抬起头,那痛苦的表情早就已经不见了。他全无知觉地把手中的飞镖塞到被下,不知道为什么,他只是控制不了自己的行为。“我没事。”回答的声音依然那般平静。
      慕容焉没再多说,赶紧将展昭的衣服脱下,上了药然后包扎好。“为什么要伤自己?”这是个不好的兆头!没有心智的人完全不应该会有属于自己的过激行为。
      展昭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笑着问:“白玉堂是谁?”他真的想不起来,但是又好像对自己很重要。唯一能给他答案的人就是面前的慕容焉,他只能问他。
      听到“白玉堂”这三个字,慕容焉立刻觉得后背发麻。这不可能!他怎么可能还记得白玉堂的名字?他现在应该完全只属于自己,包括他的行动包括他的思绪!“为什么问这个?”
      展昭摇头:“不知道。这个名字在我脑袋里转来转去,我觉得很烦。”只要一想起白玉堂,他的心里就会很难受。这种烦乱的心绪会使他头疼,自然没有人会喜欢头疼。
      慕容焉咬了咬牙:“他是你的仇人!是杀了你全家的仇人!所以你想起他才会觉得很烦!”既然他忘不了,那就给他一个恨的念头。恨久了就不会爱了。可他们的爱就真的这么重要?重要到无论如何都不能忘记?
      “原来是仇人。”展昭点了点头,慕容焉的话他没能力反抗。所以他说是仇人,那便是仇人。
      慕容焉上前把展昭抱在怀里:“昭,你要记得:天下间你最爱我,我也最爱你。你知道吗?”
      没有回答,也没有点头。这火一样红艳的房间里只有一种迷惑人心的芳香。四周一瞬间安静得可怕。
      慕容焉扭过展昭的脸,表情有些扭曲:“为什么不回答我?”他怎么能不回答?
      展昭微微轻笑,此时若说这一笑妖媚惑人也不为过。“只要你觉得爱就好。”
      这叫什么话?慕容焉低头吻下去,冰凉的唇使他的心抖了一下。怀中的人没有任何反应,他甚至觉得自己在吻一块寒冰。“你要学会回应我,懂吗?”
      展昭点了点头:“你认为我该懂,我就懂了。”
      “你会懂的!”慕容焉放开展昭站起身。他没见过自我意志这么强烈的人,刚刚的对话分明带着抗拒!下一次传功,一定要让展昭彻底地忘记以前的一切。他不信,不信等到神功告成之时,展昭还能记得白玉堂。

      江尧的药果然是神奇,那人被罐下之后一不晕二不痛,只是变得不再顽抗。果真是问什么答什么。
      从他的嘴里众人知道了赤棘宫的总坛叫做燕都,那是摩天高崖上的一座用百年古刹改成的宫殿。
      燕都城就建在乌江府制下的峻县,那里高山林立,山谷悬崖,河流交错复杂,少有人烟。那发现尸体的地方正是在那摩天高崖下面一条河的下游。为了怕人找到他们的地址,每次杀人之后都把尸体扔到很远的河边。也因为那里山高林密,从无人烟出没,加之那座古刹早已被人遗忘,因此寻了这么久,衙门也没有找到。
      白玉堂终于听到了希望,如今知道了展昭所在的位置,他便不想再多耽搁一刻。“大人,请你派人带路,我这就去救展昭!”
      欧阳春并不赞同他的做法:“不行!以你现在的状态,根本不是展昭的对手,更不用说他身边还有个血玲珑!”知道白玉堂傲慢的性情,所以他才没好直说。别说他现在身体状况不好,即便他无病无痛也不可能是血玲珑的对手。
      “我没那么多时间等下去!”白玉堂不想再多说废话。此刻他的心情如何,别人又怎么会懂。命他可以不要,但是展昭他却一定要救。
      让过欧阳春,五爷走到了门边。就算没人带路,可鼻子下面有嘴,他会问!
      “老五,什么时候了,你还这么任性?”蒋四爷跳到五弟身边一把拉住他的胳膊,“我知道你急,可是你急有什么用?你打得过血玲珑吗?现在我们这些人加在一起,能不能打得过展昭都不一定,更不用说血玲珑。你去了无非就是送死而已。你相信哥哥,展昭现在绝对没有生命危险。这件事我们要仔细地合计一下,然后再做行动!”
      白玉堂剑眉一立,那股子不服的劲儿又上来了:“打不过我也要去!展昭在那里受罪,我坐不下去!”
      颜查散“啪”地一拍桌子:“五弟,四哥说得对,你不要再这么任性!我现在命令你坐下!”他很少以职位压人,尤其是对白玉堂。但这老五如果不给他点颜色,他就绝对不肯甘休。
      听到颜查散这么说,白玉堂无奈只好坐回原位。他当然知道四哥的话完全没错,只是就这么让他等着,他也实在是无法接受。
      见白玉堂坐下不再说话,众人这才出了一口气。但蒋平知道,这小五不说话也不表示他没了念头。所以他紧跟着五弟没离开半步。
      晚饭过后,白玉堂实在是受不了蒋平像看犯人一样地跟着他:“四哥,你老跟着我做什么?”
      四爷一笑:“我还不了解你?我若不跟着,你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跑了。”
      倒是自家兄弟,这水耗子是真了解自己:“我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你知道就好。”蒋平的话刚说到这里,就见江尧从屋外进来。
      “白玉堂,你胳膊现在如何了?”他将手中的药箱放到桌上,看着那两兄弟对瞪的模样,也不知道是气好还是笑好。
      “已经好了很多,完全不碍着活动了。江先生,您就真的一点头绪都没有吗?”
      江尧无奈地摇头:“白玉堂啊,这个问题你已经问过老夫数次了!老夫毕竟不是武林中人,只懂得药理医术。至于其他的东西,实在是没有什么研究。”他没有办法给展昭号脉查看,所以他有没有事他根本无从判断。
      白玉堂低了头,知道问也没有结果,却依然有些失落。
      江尧为他换好药,然后说道:“你休息吧,伤已经没什么大碍了。你最好不要过分地活动。你得知道,展昭将来若醒,能让他挺下去的只有你!”
      五爷点了点头,江先生话中的意思他明白。那猫儿醒后必定为了错杀无辜而愧疚。到时候他需要自己,所以自己不能有所闪失,否则展昭醒与不醒,结局都是一样。
      蒋平看得出,江尧的话对五弟起了作用。他都那么大人,不管如何也会自己决定去留。因此他也没再多话,跟着离开了房间。

      第二天天刚亮,颜查散刚刚起床穿上衣服,就见衙役来报:“大人,白大人他……他抓了个弟兄盘问了摩天崖的地址,夜里就走了!”
      颜查散急得拍案而起:“夜里的事你们为什么现在才报?”估计以五弟的脚程早就到了摩天崖了!
      那衙役连忙说道:“小的们也是早上起来才发现那弟兄被绑了,所以白大人的事也是刚刚才知道的!”
      欧阳春一拍大腿:“这老五太不像话了!!”说完他转身对颜查散说,“大人,这件事太危险了,我必须马上就赶去追老五。”
      正说到这时候蒋平和智化也匆匆来到了驿馆。
      白玉堂这一跑,可把所有人都急坏了。“这天底下就没有他白玉堂这样的人!!”蒋平气得浑身发抖。他当然知道白玉堂有多急展昭,这两个人好不容易两情相悦,现在突然搞成这样,换他他也得急。
      但事情不可乱来。若他白老五有能力把展昭救回来自然不用说,可他根本就没有那个能耐。若他就这么死在血玲珑手下怎么办?更尤其以展昭现在的状态,恐怕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万一亲手杀了五弟又该怎么办?只要他白玉堂有个三长两短,展昭醒后到底还要不要做人?这个小祖宗为什么就不能冷静地想想?
      “老四,你留在衙门保护大人。我和智化去找老五!”哪儿还有时间去埋怨该与不该,欧阳春再气也总还是担心的。于是他也没再多说什么,拉着智化就出了衙门。摩天崖的道路他们并不熟悉,但峻县在什么地方还是知道的。

      一身白色的夜行衣,夜色之下犹如一道白光闪过。
      白玉堂并非是不听劝告之人,但这个忍耐根本坚持不了多久。今日不去,他明日也会去。不管忍多久,结局都是这样。
      一想到展昭如今的处境,他就没办法让自己冷静。慕容焉对那猫儿的用心一看便知,他会如此激动也并非全是醋意。展昭的性格他太了解,等他醒后若知道自己有了什么闪失,他不光会无法面对那些苦主,也将无法面对自己。
      到达摩天崖之下,天刚到亥时。山岭重叠,四周安静得如同坟墓。
      白玉堂抬起头,在夜色之下,这座高崖就似擎天的巨柱一般,见不到顶端。山上有路,但不易察觉,五爷今日也是运气,才碰对了路。
      运用轻功,半个时辰过后白玉堂这才来到崖顶,放眼看去吓了他一跳。
      今晚月色正明,因此面前的红墙碧瓦看得格外清楚。在五爷以为,再大的地方也不过是间庙宇改的,又能有多大的地方?可眼前所见的根本就是一处宫殿!自是比不了汴京的皇城,但也实在惊人。
      正面的宫门足有三丈,洒金的匾额上写着三个朱红的大字:“燕都城”。白玉堂吸了一口冷气,听那天慕容焉话里话外带着什么大燕什么天下,本以为他是疯了,如今来看确实像是有谋叛之意!不过他现在根本没时间去想这些,将展昭救出带走才是他要去完成的事。
      宫墙再高也没可能拦住白五爷。翻身跃上墙头,仔细地看了看院中的情形。宫殿虽然看起来很大,却布局简单。从结构上看,没有机关埋伏。因此问路的石头子儿打过,半晌后没有反应,五爷这才双脚落地,进了院儿内。
      不知道道路,他本是想抓个舌头问个究竟,正巧从东面角门拐出来两个人,看打扮应该是端茶送水的下人。
      只听其中一人说:“宫主好像很生气。”
      另一个回答:“是啊,好在刚刚回到东边练功去了,否则我真害怕进去。”
      另一个说:“狱主的伤究竟是怎么来的?”
      另一个回答:“不知道,咱们这里哪里敢有人进来,所以肯定是自己弄的。”
      另一个叹气:“也不知道宫主是为什么,那个展昭有什么好的,他把他当成个宝贝一样,而且还把段宫主给赶了出去。”
      另一个赶紧挡了下嘴:“嘘!这话可不敢乱说!要是被宫主听到你就死定了!不和你说了,我要去给狱主送夜宵。”

      这段对话让白五爷眼前一亮,看来跟着那个送饭的下人,就必然能找到展昭的所在。听这话中的意思,慕容焉并没有同猫儿住在一处,如此也应该没有发生过什么其他的事。这么说起来自己行事将会方便得多。
      只是有一件事他摸不到头脑,听意思展昭是受了伤,可一夜之间为何会受伤?又是怎么受的伤?以目前的情形看,能伤展昭的人只有血玲珑一个,难道是他?可若是他,这些下人怎会有如此疑问?
      还没等五爷想出个所以然,那两个下人就分开了,一个向北,一个朝西。
      跟着走向西面,那种冷香逐渐开始清晰。白玉堂知道展昭绝对就在这附近。
      经过一道长廊,见那下人把东西送进了一个房间,不多时就走出来关上房门离开了。见到人走后白玉堂这才从暗处闪到窗前,用手点破窗棂纸向里看。他没敢贸然地开门进入,是因为无法确认房里是怎样的情形。看定之后他才放心,房间里只有展昭一人。
      见那猫儿无表情地靠在床边,双手搭在膝盖之上,一副平淡无事的样子。身上的红衣不是昨夜所见的那身,却同样让他觉得不顺眼。
      既然房中没有别人,五爷也就没了顾忌。推开房门毫没犹豫地进了屋。“猫儿!”一声唤道不尽这几日的思念,只是没办法将心里所有的感受都在一时间说出口。
      听到声音,展昭抬眼看去。这个人他见过,在乌江的知府衙门里见过。不对,好像很久之前就见过他。轻微的头疼使他不得不皱了下眉头。
      见展昭呆呆地看着自己没有说话,白五爷又唤了一声:“猫儿,我来救你回去!”这是他此行唯一的目的。只要展昭跟自己回去,江先生一定有办法让他恢复心智。就算江先生不行,一定还有别人可以!
      “你是谁?”因为想不出来,所以展昭才会询问。
      白玉堂连忙走上前几步来到床边:“我是白玉堂啊!”
      “你……是我的仇人。”手中的飞镖因为慌乱掉落在床上。慕容焉的话在他耳边响起,身子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伸手拿起床边的巨阙,剑一出鞘,血红色的房间里闪过几道寒光。
      “猫儿,你要做什么?”白玉堂惊讶地看着展昭,这个表情使他不禁打了个冷颤,“你听我说!我不是你的仇人!”
      展昭没有对他的话做出任何反应,而是抬剑就这么指向他。
      “猫儿!你醒醒!”展昭现在的目光中带着杀气、邪气,自然还有一种白玉堂能感受到的痛苦和压抑。
      “好烦!”只要这个人一出现在自己面前,自己就变得心烦意乱,就仿佛冰火两重在身体里互斗,不管怎么样都无法平静。展昭觉得十分难受,有些东西在脑海里涌动,但又像被什么东西压制。头疼,是他唯一的感受。剑扫过去,完全用不出内力。
      白玉堂向后一闪,能感觉得到这一剑不似昨夜的凌厉。“猫儿!”不会责怪,只有心疼。
      “你好烦!”收剑再刺。烦躁的感觉越来越强烈,展昭觉得自己的头就快炸开了。
      又一闪身,剑再次落空:“猫儿,我不要和你动手!你听我说……”
      没有余出一丝时间,展昭又一次摆剑就刺。
      无奈之下白玉堂只好抽剑挥出,试图将展昭的剑搪开。但他忘了,自己的剑并不是宝刃,所以只一拦就被巨阙断为两半。

      就在这一瞬间,巨阙刺入白玉堂的右胸半指,一股剧痛同时在两人身上蔓延。
      “猫儿,你……”白玉堂瞪着眼睛,伤痛不及心痛。这一剑刺得俐落,几乎是没有半丝犹豫。纵然他知道展昭如今无心无意识,但伤了自己的人,毕竟是自己心头至爱。
      手在颤抖。展昭觉得自己的右胸也疼痛难忍,但最疼的不是这个。他的心在绞痛,不明原因的绞痛。他看着白玉堂痛苦的神情,眼中不自觉地出了泪水。脑海中却有个声音在告诉自己:很疼!要哭!
      他哭了?“猫儿!”展昭的心中还有自己,若不然他不会落泪!
      泪落下来,流过脸颊陷入这血红色的衣服之上,成了一点点黑色的痕迹。为什么会疼?为什么会哭?“你到底是谁!?”不再是那种轻柔的语气,这声音冲破喉咙呐喊出来,沙哑且颤抖,使人一听就能感受到他现在所承受的痛苦。展昭伸出手想去触摸面前的人,可头疼使他下一瞬又将手撤回,抱住自己的头。“是谁……到底是谁!?”
      “我是白玉堂啊!!是你的玉堂啊!你还记得我对不对?你一定还记得我对不对?”绝对不可能会忘记自己,刚刚他分明将自己的飞镖攥在手中,那是他们定情的东西,若不记得,他怎么会看!
      “玉……堂?!”疼痛更加不堪,展昭撤开手,巨阙的剑尖即刻从白五爷的胸前掉落,鲜血顿时喷溅。宝剑落地,他双手抱住自己的头,脸上的肌肉因疼痛而变得扭曲:“白玉堂……白玉堂……你究竟是谁?!”
      “展昭!你醒醒,你看着我,我就是白玉堂!”白玉堂捂着伤口,血从指缝流出,落在这血红的地毯上瞬间不见了踪影。他上前一步,要将展昭抱在怀里。见那猫儿如此难受,五爷的心犹如油煎。
      可没等他碰到展昭,从门外突然闯进一个人。“五爷,快跟我走!”那人二话没说就拉着他往门外冲。
      “你是什么人?快放开我!”尽管情急,但这声音他从来没听过。所以白玉堂料定这个人他不认识。五爷挣扎着向回看,不能就这么离开,那猫儿需要自己!
      那人急得手下用力,再不走就走不了了!“我是谁一会儿告诉你!展昭不会有生命危险,慕容焉现在已经向这边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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