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激流》思君本無邪

6、舞厅

　　上海不缺热闹的地方。顾聿昇是上海本地人，在上海大街小巷中走得轻车熟路。半刻钟后，他便领着宋维钧来到了一座闪着霓虹灯的热闹舞厅前。

　　“这儿离学校不远，也够热闹。”顾聿昇拨开人山人海，找到吧台的位置坐了，宋维钧也跟着坐在了他对面。宋维钧尽管出身在北平，但照样被上海这个摩登大都市吸引，他四处打量，舞厅里灯红酒绿，到处都是漂亮的姑娘，他都有些看不过来了。

　　宋维钧对着不远处的一位身穿洋装的摩登女郎举了举酒杯，那位女郎随即向他抛了一个媚眼，宋维钧身体向前靠了靠，小声问道，“你觉得她漂亮吗？”

　　“还可以。”顾聿昇回答道。

　　宋维钧站起了身，缓缓走进了舞池，那位姑娘也跟着走到了他的位置，恰好舞厅中响起了一首华尔兹，宋维钧轻车熟路地搂着那位姑娘的腰，那位姑娘也将手搭在宋维钧肩膀上，二人随着节拍跳起了舞。两位都是擅长跳舞的，又是漂亮人，这对搭档很吸引人的眼球。宋维钧低头凑到女孩的耳边，小声说道，“我叫宋维钧。”

　　姑娘小声嗫嚅道，“于莉柔。”舞厅灯光太暗，宋维钧还是注意到了她脸上的红晕。

　　二人默契地跳了几只舞，于小姐脸色泛红，跟着宋维钧走下舞池。顾聿昇已经不在了，宋维钧心想他也许也在跳舞，所以没有在意。宋维钧替于小姐叫了杯酒，二人碰了碰杯，宋维钧先开口道，“于小姐舞跳得真好，以前有练过？”

　　于莉柔回答：“宋先生过奖，在学校里有专门学过。”

　　“于小姐还在读书吗？”

　　莉柔笑着摇了摇头，“没有了，国中毕业已经三年，我现在在一家托儿所做幼师。”

　　于莉柔五官秀气，身材娇小，脸上带着羞涩的笑容，说话声音细声细气的，十分温柔。宋维钧有心和她多讲几句，舞厅很闹，他稍微提高了音量说道，“我还在读大二，学校是国立复旦大学，专业是历史系。”

　　“宋先生真优秀。”于莉柔说道，“我也想考大学，但我成绩不够，家里条件也不行。”

　　“过奖了。”宋维钧又咽了几口酒，面对于小姐，他心里有一点点紧张，心跳也更快了一点，“大学挺无聊的，像我们历史系，整天面对古书典籍，听着那群老夫子说教，还要写论文……我快被折磨疯了。”

　　“您不喜欢历史吗？”

　　“不能算不喜欢吧，不然我不会选择这个专业。”宋维钧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又重新要了一杯，他感觉有些轻飘飘地，话也多了起来，“但就像我说的，研究历史进程，翻出那些古怪地先秦文章读，真的很让人心烦……”

　　第二杯酒马上上来了，宋维钧又一口气喝干，再要了几杯，慢慢又喝了几口。他现在面色绯红，眼神迷离，被舞厅的灯光一照，竟有一种柔和的端正秀丽。于莉柔含笑盯着这位不断喝酒的年轻漂亮的男人，一种微醺的喜悦奔涌上心里，她开口说道，“宋先生真是小孩子心性。”

　　宋维钧眨了眨眼睛，“你说我像小孩子吗？”

　　“不是这个意思。”于莉柔轻言细语地说道，“你很单纯，还有一颗童心。”

　　宋维钧迷迷糊糊地笑了起来，他趴在桌子上，露出半边笑脸看着于小姐，这样的他看上去格外幼稚，更像一个无忧无虑的小孩儿。

　　一只手攀上宋维钧的肩膀，宋维钧立刻坐直身子，转过头，看见了一个笑得轻狂嚣张的顾聿昇，他的头发凌乱，嘴唇泛红，围巾松松垮垮地挂在脖子上，西装半脱不脱地，衬衫解开了四颗纽扣，露出了脖子下白皙的皮肤和锁骨。

　　“是仲帆啊，你看你那样儿，到底喝了多少酒？”宋维钧及其自然地拦过顾聿昇的肩膀，两个人双目对视，一起傻乎乎地笑了起来。

　　“你才是！才没多久，你就已经趴下了？”顾聿昇说道，眼睛瞥到宋维钧面前摆着的酒杯，便一口气喝干里面的酒，“好大的后劲……是伏特加吗？”

　　“呼，不清楚。”宋维钧半眯着眼，另一只手抓住顾聿昇的领口，把他往前一推，于莉柔卒不及防地与他四目相对，宋维钧继续说道，“仲帆，这位是于小姐，还是位老师呢；于小姐，这是我的大学同学，数学系，名叫顾聿昇。”

　　顾聿昇毫无形象地朝女士打了个嗝，于莉柔有些不满地皱紧了眉头，宋维钧嘲笑道，“你这个粗人，对着淑女竟然这么不讲究。”

　　顾聿昇陪笑道，“于小姐，实在对不起。”

　　于莉柔勉强笑着，“没事。已经晚上九点了，我也要回家了。本来我只是想来舞厅放松一下，家里有门禁，我不敢耽误时间。”

　　“家教真严。”顾聿昇咕哝道，宋维钧含笑嗔怒地瞪了他一眼，转向于小姐说道，“我可以送你吗？”

　　于莉柔听到后心中一阵暗喜，有些手足无措，但她还是遗憾地说道，“家兄会来接我，不用麻烦宋先生了。”

　　宋维钧点了点头，“这样，于小姐，请问你这周周六有时间吗？如果你愿意，上午九点来复旦大学找我，我在校门口等你。”

　　于莉柔有些踌躇，能得到这么漂亮优秀的男子青睐，她有些受宠若惊，“我……我不知道。”

　　宋维钧笑了，“没关系，我等你。”

　　于莉柔离开了，顾聿昇一屁股坐到了于莉柔的位置，宋维钧再次叫了两杯酒，二人趴在桌子上碰杯，宋维钧看着衣冠不整的顾聿昇，问道，“你怎么搞成这副鬼样子？”

　　“遇上了两个德意志的女孩儿，我和她们一人跳了一支舞。西方人可真开放，她们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开始亲我，还扒我衣服。”顾聿昇说话的时候参杂了一点上海口音，声音变得有些甜腻。宋维钧闭着眼睛听着，恰到好处的鼻音让他有些沉迷。

　　“真的？艳福不浅啊。”

　　顾聿昇笑了，坐直身体举起酒杯，“是啊，我先和她们喝了点酒，结果不小心喝多了……”

　　“不想和她们来点什么？”

　　“算了吧，我不敢。”顾聿昇边说边小口小口地喝酒。

　　宋维钧一直闭着眼睛听着他说话，听到这句后他猛地睁开眼睛，“怕什么，娶个洋媳妇多好！”

　　顾聿昇笑而不答，他反问道，“那个于小姐呢，你喜欢她？”

　　宋维钧点了点头，“她很温柔。像个大姐姐。”

　　“也很漂亮。”顾聿昇补充道。

　　宋维钧半眯着眼，想了一会说道，“胖了，腰还没你细。”说着，他伸出一只手掐了一下顾聿昇的腰。顾聿昇吓了一跳，张牙舞爪地要报复宋维钧，宋维钧伶俐地一躲，作势又要掐他。

　　两人笑嘻嘻地打闹了一会儿，又喝了点酒，顾聿昇先停下动作，“去跳舞吗？”

　　宋维钧挑起眉毛，问道，“和你？”

　　顾聿昇扯掉围巾，脱掉外套，盯着舞池里面舞动的男男女女，转过头向宋维钧伸出手，“又不是跳华尔兹，你难道嫌弃我？”

　　宋维钧迷迷糊糊地笑了起来，他抓住顾聿昇的手，踉踉跄跄地站起身，一个趔趄，整个人扑倒在了顾聿昇的身上，顾聿昇重心不稳，向后退了几步。宋维钧抓住一边的杆子，稳住了快要倒下的顾聿昇，他乐呵呵地笑道，“不嫌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