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怜花雪霏 章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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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江南，哪里的酒最好喝？哪里的女人最漂亮？哪里的菜最好吃？哪里的游戏最刺激？哪里的节目最好看？
你随便问一个普通老百姓，他或许答不上来，不过你若问一个兜里有点银子，手上有点小权的，他必定会先神秘的笑了笑，然后悄悄告诉你答案——依花苑。
在一个盛极而衰，又依然奢靡浮华的世道之中，最不能少的就是依花苑这样的销金窟。白天它的大宅看上去静悄悄的，但是一到夜晚却灯火通明，它的门口车水马龙，它虽然是一家妓院，但所有人都不会这样称呼。因为它不仅能提供你想象得到的山珍海味，美酒佳酿，还能提供你想象不到的各种刺激好玩的余兴节目，让人宾至如归。那里的姑娘或漂亮或温柔或冰冷或热情，再挑剔的男人也定能找到适合他的那一类型，不仅如此，她们也懂得用挑逗冷淡追捧侍奉的各种方式让男人欲罢不能。
这天晚上，两匹骏马拖着一个黑色包厢的马车一路奔驰而来，虽然看上去没什么特别，但是明眼人一眼就看得出，那两匹骏马绝非凡品，马鞍上更有特殊的皇家标记，而车厢的角落里也有同样的标记，上面有个烫金的“凌”字。
坐在里面的正是来自凌王府的小王爷凌雪飞，他看到帘外透过的灯火和姑娘的呼唤，微微一笑，知道他们快到依花苑门口了。
“我说，你还苦着脸做什么？”
他对面也是一个气质超群，却面色和善的清秀公子，叶家的大少爷叶悠然。任云扬接管广寒殿，萧无影远去边关，北方一时无事，他又回来做他的病弱大少爷了。
“我说，我要离开北方回来休息一段时间。”叶悠然一手支头，意兴阑珊，“你说带我出来逛逛，哪知是逛窑子。”
凌雪飞一看他的表情就笑了，“这可不是普通的窑子，这里是依花苑。我不敢相信生长在江南的你从来没来过。”
若论会享受，凌雪飞绝对是清风阁之最，连楚飘零都比不过。
叶悠然低叹，“我爹娘若是知道我病还没好就去逛窑子，咳咳……”
谁都知道叶家大公子体虚气弱。但清风阁的诸位除外。
凌雪飞先是扬眉，露出他一贯的痞痞的笑，“哎呀，那你若是无病，不知道会让多少姑娘日思夜想。”
叶悠然的笑突然变浅了。他心里依然牵挂着北宫婵，怕她被任云扬折磨，也挂念着司马清，怕她落入萧无影手中。
凌雪飞却像是看穿他，“叶大公子，跟我到依花苑一晚，我保准你把北方的姑娘忘得一干二净。”
*
从马车踏进依花苑，叶悠然就为里面充满异域风情的装饰惊呆了。
那些排列在道路两旁的黄金马头雕像从哪里来的？那些飘动的绣着金丝的轻纱从哪里来的？那些跟中土丝竹完全不同的拨弦乐器从哪里来的？那些女仆身上穿着的裹胸，面纱，低腰裙裤哪里来的？那些耳朵上，肚脐上，脚踝上闪亮亮的金饰又是从哪里来的？
“今晚是波斯之夜。”凌雪飞几乎吼出来的，因为音乐与人们的欢笑实在太大了，“今晚是的乐器，食物，装扮，美酒都是来自西域古国的。”
叶悠然没有说话，因为他已经不知道说什么了，眼睛不够看了，耳朵也不够听了，舌头也不够尝了。
“小王爷！！！”
远远的有人高叫着，分开众人，向他们挤了过来。
“哦，简之兄。”凌雪飞一见便笑了，向叶悠然介绍，“南家二少爷。我们一起长大。这位是叶公子。”却没有对叶悠然的身份多加曝露。
“原来是叶公子，失敬失敬。”南简之口中说的郑重，可行礼不太规矩，显然并没有把叶悠然放在眼里。
叶悠然回礼，南简之年轻清俊，乍看起来跟凌雪飞很相似，该是他的酒肉朋友，但叶悠然何等目光，看出此人油头粉面，华而不实，跟凌雪飞相去甚远。
“我还正想着小王爷还未归来，岂非可惜，没想到你也专程赶回度此销魂一夜吗？”南简之笑道。
凌雪飞不置可否的笑了下，招了下手，立刻有人端上一壶酒和两只翡翠杯，看杯子的成色倒也普通，但是一到入血红色的酒，在夜色下立刻发出淡淡的荧光。
“葡萄美酒夜光杯。”凌雪飞低醇的笑着，声音像是被佳酿薰蒸，长指携起其中一支酒杯递给叶悠然。
叶悠然接过，只一闻便道，“可来自波斯的葡萄酒？”
凌雪飞眉毛一挑，唇角一勾，“好好享受吧。”
这样的夜晚，这样的迷醉，让人已经忘记边疆的纷扰，江湖的斗争，朝廷的腐败，只要来依花苑喝一杯，就像一下子来到一个荒漠孤月的异邦，能让人忘记一切烦恼，只想一醉方休。
凌雪飞是对的。叶悠然将夜光杯中的葡萄酒一饮而尽，他的确应该把北方的事与人统统放下。
到了整个晚上最热闹的时候，宾客们都被请来到大厅坐下。
一个穿着粉纱衣蒙面的少女走了出来，娓娓道，“古代波斯的一个奇特婚俗，每年将所有已届婚龄的姑娘集中在一个地方，姑娘们一个个出来，由男人出价，价高者得。”
宾客对面有一个纱帐刺绣屏风，隐约可见后面占满了莺莺燕燕。因为看不清楚，反而更觉得神秘刺激。
“今晚我们也会效仿这习俗，诸位想得到心仪的姑娘，只要出价即可。”粉纱少女笑着道，虽然面纱覆面，遮去了她的樱唇，可目光流转出无穷媚意。
男人们轰然叫好。
依花苑有梅、兰、竹、菊四大头牌，每一个都是王妃公主的风姿美貌，更精通琴棋书画，实在让人见之忘俗。平日更是很难做她们的入幕之宾。
粉纱女子又笑道，“不过更妙的是，不像波斯习俗出价后必须娶回家，这里出价只得一夜巫山之会，再多也没有了。诸位也不必怕家里那位吃醋的。”
男人们更是哄堂大笑起来。
凌雪飞赖在椅子上，眼光扫过那些织锦道，“梅兰竹菊几位，每个都可算得江南数一数二的美女了。”
叶悠然含笑不语，但目光却忍不住看了一眼那个主持的粉衣女子，不知为何，他对于说话风趣的人总是很欣赏，因为他觉得会说话的，心思绝对不会慢，肚子里的货色也不会少。
“可惜明明是伶人娼女，却还要取四君子之名。”南简之在旁边接口。
叶悠然眉头微微一皱，想要说什么，终究看在凌雪飞的面子上没说话。回头一望，发现南简之也在紧盯着那粉纱女子。
凌雪飞问叶悠然，“娘娘腔，你选哪一个？”
叶悠然扇子一展，“春之明媚，夏之绚丽，秋之风雅，冬之素净，顾此又失彼，实在好难抉择啊。”
凌雪飞失笑，“你竟然都想要？”
叶悠然轻笑，“小王爷呢？”
凌雪飞只笑不语。
拍卖开始，那些姑娘们或几十两、上百两银子被人买走一夜。四大头牌一登场，起价就高，很快就被追加到数千两银子。
南简之花了三千两，得到了馨兰姑娘，得意非凡。
叶悠然看凌雪飞还是不动声色，反而看旁边四壁挂着的波斯地毯。
叶悠然道，“这是我让飘零从西方引进的来自波斯的手工织毯，传闻这么大一张，恐怕要一个织娘数月的功夫。”
凌雪飞若有所思，“原来当初飘零就是用这个断了广寒殿的生路。”
叶悠然知他心思极快，“不错，西域的织毯花样新鲜，自然不用广寒殿的绣品。”
凌雪飞点头，“何止可以断了广寒殿生路，连江南的绣品市场也可以垄断。”
叶悠然心里一动。
这时，依花苑四大头牌之中擅长画画的雪梅姑娘袅袅走上前来，她穿着一件白纱衣，赤脚站上了一块波斯地毯，浑身装饰极少，肤白胜雪，只是随便往台下一瞥，不笑不动不言语，竟然无意苦争春，却一任群芳妒。这样一个冰雪美人，当然也最容易勾起男人的征服欲，只要想象她被自己征服，而其他男人苦求不得，台下的男人个个都血脉贲张。
叶悠然含笑转头，凌雪飞竟然望着雪梅姑娘那双雪白的天足发呆。有经验的男人都喜欢先看女人的肩胛，小腿与足踝，凌雪飞果然不愧是情圣浪子。
他突然附耳过来，“你可知道江南最高价的绣品出产自哪里？”
叶悠然不明白他为何在此刻说出这么一个话题，叶氏家大业大，叶悠然更加不是个不事生产的公子哥，想了下答，“传言湘、苏、粤、蜀都有高产而不俗的绣品。”
凌雪飞微笑摇头，“我说的不是市面上流传的，而是私相流传在王公贵族之中的春宫绣。”
叶悠然转而望着他，“我也有所耳闻，因为产量极少，最顶级的绣品要卖到上万两。你为何提起此事。”
凌雪飞目光一转，“现在这种绣品渐渐扰乱市场，黑市上多为此流血争斗。也有人认为它秽乱后宫。”
叶悠然的表情也变了。
“据我调查，这绣品就出自这依花苑中。”
叶悠然没想到这地方除了让人买醉，竟然还有这样的技艺，主人也颇有经商头脑，他不禁又对这依花苑的主人刮目相看了。转眼一想，“你今天来，该不会是为了这件事吧？”
凌雪飞微微颔首，“阁主让我……”
凌雪飞话未说完，突然又扬声道，“我出一万两。”
叶悠然听到一半又是一惊，他本来以为他是来寻欢的，却发现不是，但此刻没想到他又出价了。
静了片刻之后，屋内突然为这个惊天价码震惊失色，议论纷纷。
而雪梅姑娘一看是凌雪飞这个出了名的花花公子出了价，脸色竟然也变了。相传不久之前，这位放浪不羁的小王爷还为了跟人争妓而大打出手，进而将对方打死，却被他爹凌王爷向地方官施压而不了了之。
南家少爷南简之悻悻的说，“小王爷端的是出人意料好手段，我等本来以为两位公子不出价我们也有希望。”
叶悠然淡淡的道，“你不也得到兰姑娘？”此人的真是贪心不足。
南简之唉声叹气，“其实，在下最想标的，可是……”他的目光不禁往别的地方飘去。
叶悠然也仿佛动了兴致，“哦？”
南简之笑了，“不瞒叶公子，是依花苑的鸨母啦。”
叶悠然一怔，说起鸨母，他眼前就会出现一个浓妆艳抹，顶着一颗黑痣，穿着鲜艳衣服的半老徐娘，这样的女人，倒贴他银子，他也会躲得远远的。
南简之看叶悠然的表情就知道他想岔了，“她才是号称江南第一名妓，而这梅兰竹菊都是她一手培养出来的。”
叶悠然笑了下，纵然是名妓，美人迟暮，也不会太吸引人。
南简之刚要说什么。依花苑的年轻护院走了过来，他脚步声很轻，叶悠然立刻知道他身怀武功了。
“本苑主人请今晚出价最高者到后院用酒。”他对着凌雪飞深深作揖，礼数很周到。
叶悠然还不晓得其中厉害，但其他人脸上露出极其羡慕的神色。
南简之毫不掩饰羡慕神气，“只有出价最高，才能和主人喝上一杯，还有鸨母相陪。”
但凌雪飞端然不动，“他让我去，我就去吗？”
不仅是南简之，围观者都大吃一惊。
粉纱的女子却也走了过来，“若不是为此，公子为何要出高价？”
凌雪飞望了她半晌，神色轻佻，“我可是为了雪梅姑娘来的。春宵一刻值千金，若耽误了，你们岂非还要赔我银两？”
雪梅听了，脸色苍白，身子也有些摇摇欲坠。
叶悠然看了，也有些不忍。
南简之瞪着粉纱女子，跃跃欲试，“他不去我去！”
护院躬身道，“公子请留步，苑主并未相请。”
南简之有些尴尬。
没想到那粉纱女子轻轻一笑，“若凌小王爷不去，叶大少爷也可。”
一旁的叶悠然没想到他竟然被点名了，最让他惊讶的，是她竟然知道凌雪飞和自己的身份。凌雪飞经常出入也就罢了，他们是从何处知道他的身份？
那女子又道，“但其他人，尤其是南家公子，可以速速哪里凉快哪里呆着了。”
她的声音虽动听，可是出口的话却污蔑至极。
南简之闻言大怒，指着她道，“你算是什么东西？江南第一名妓，我呸，不过是个婊_子，你可知道我是谁？”
叶悠然一怔，没想到这位粉纱的鸨母就是那曾经的名妓。
那女子声音婉转，“我只知道你是一个瞧不起青楼女子，却又离不开的可悲人。”
这是逛窑子的男人的真实写照，叶悠然暗想，这女子好生犀利。
南简之气的满面通红，“你欧阳莲不出来卖了难道别人都当你是贞洁烈女吗？我早晚要揭穿你的假面目！”
她安静的道，“南公子喝多了，水芝，请他去外面清醒一下吧。”
护院躬身应道，随即后来又跟过来几个人。
凌雪飞看了一眼南简之气愤之极的脸孔，又冷冷的望着她，“恕在下无法和侮辱我朋友的人喝酒。”
粉纱女子眸光一转，浅笑道，“这样的朋友，不留也罢。”
南简之手抖着指她，“你，你……”又看看周围看热闹的人和几个高大护院，气的转身拂袖而去。
女子又朝叶悠然道，“叶公子呢？”
叶公子展开扇子，笑道，“我还是出去陪南兄清静一下。”
凌雪飞目送他离去，一手搂过脸色苍白的雪梅，大笑道，“还不走？”
*
是夜。
依花苑的后院，雪梅姑娘的房中。凌雪飞大辣辣的躺在雪白舒服的大床上，等着雪梅为他斟酒。她如雪般洁白的双手持壶，倒酒的时候也在微微发颤。
凌雪飞一笑，起身，走到她伸手，扶住她的手，她的手冰凉，“你在怕我？”
雪梅想抽手，又不敢，勉强一笑，“得凌小王爷垂青，雪梅荣幸之至，哪里会？”
“你知道我是谁。”凌雪飞道。
“风尘卖笑女，若连这点眼色都没有，岂非太不称职？”她嘴上自轻自贱，却带着傲气，果然如梅一般，即便零落成泥，也香气如故。
闻言，凌雪飞却松开了手，坐在椅子上，呲笑，“你想卖，我还不买呢。”
雪梅双眸睁大，如此吃惊的表情，但是她看上去依然动人之至，“那你，你为何？”
凌雪飞微微晃了晃身子，“我出价的，不过是你站着的地毯而已。”
雪梅很惊讶，“你出价万两白银，只是买一块地毯？”
“不错。”
“那你为何还要来我房中？”
“我花了这么多银子，难道还不能赚点福利。”
其他都是倾其所有来博她一笑，而对他而言，他只是买地毯附带的福利？雪梅羞愤不已，简直从来没有见过这种人。
“那你为何还不过来收取你的福利？”雪梅冷冷的道。就算在这种窘境下，她也像是来自冰天雪地的皇后正在施舍。
凌雪飞却不答，反而起身走到门口，“雪梅姑娘，我从不勉强女人。”他勾魂摄魄的一笑，“我等你心甘情愿的那一天！”
雪梅呆呆站着，过了半响，一阵淡淡的绯色染上了她白雪般的面颊。
怜花雪霏章壹终。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怜花雪霏 章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