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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执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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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无人烟的官道上,两旁是枯黄的树,地上的落叶被随风卷起。
一匹瘦骨嶙峋的马拉着一辆车,在官道上慢悠悠地走着。赶车的是一个穿着朴素的老头,衣服上打着补丁,灰白的头发,鬓间的几缕发丝被风吹散了。他的旁边坐着一个七八岁的小孩儿,身着白衣,扎着齐整的发束,粉雕玉琢,煞是可爱。
老人开口道:这兵荒马乱的,你这小孩儿怎么也敢独自一人出门?
小孩儿一脸哀愁,指着远处的山脉说:我家本在西边的大山深处,后来父母死于战乱,我只好独自一人出来投靠亲戚了。
老人叹了口气,道:唉,你身世这般可怜。如果寻不到亲戚,倒不如来我家暂住。
小孩顿时眉开眼笑:不知老伯家住何处?
老人用苍老的手摸摸小孩的头:不远,就在距此一里外的焦家村,你只要进了村一问我焦老大家就知道了。
小孩儿捂嘴笑起来:多谢老伯,届时我一定去寻你。
原本缓缓行走的马突然嘶鸣了一声。
焦老大脸色一变,抽了马一鞭:你这畜牲,无缘无故地叫唤什么?
小孩儿拉住焦老大执鞭的手,神色凝重地说:老伯,世上万物皆有灵性,这马叫唤自然是有原因的。
焦老大打趣道:你这小孩儿知道得还不少嘛,你倒说说它为什么叫。
小孩诡异地笑道:比如说,它遇到了鬼魅……
焦老大哈哈一笑:这世上哪有什么鬼魅?老汉活了这么久,还从没遇见过鬼神之事呢。
小孩的一只手拍上焦老大的肩,阴森森地道:老伯莫笑,你现在不就碰上了吗?
焦老大转头一看,当即惊叫一声:鬼啊!
只见小孩青面獠牙,又是瞪眼又是吐舌,恐怖之极。
那鬼对着老人轻吹一口气,老人便晕死过去了。
此时日正当中,路边空荡荡的枝丫上,几只鸟儿叽叽喳喳地叫着。
马车上的焦老大慢慢睁开眼,醒了过来。
他看看四周,旁边早没了人影。
他吓得擦擦脸上的冷汗,抓起马鞭对着马一挥:畜牲,还不快走,站在这儿等鬼回来吗?!
马儿吃痛,嘶鸣一声便快跑起来。
老人回头看看空无一人的官道,嘘口气说:不都说晚上才有鬼吗?怎么大白天的也能撞见?
马继续疾行。
远处,一个人影立于路边,在看见马车后,开始挥着手。
老人挥着马鞭,对马说:继续走,千万别停。
马车离人影越来越近,原来是一个满身脏污的书生,背着行囊挥手道:老伯,在下是四处求学的士子,能否搭个便车?
焦老大视而不见,马车一刻不停地驶远。
书生追着马车央求:学生已多日不曾歇腿了,还求老伯容我搭个便车。
焦老大转头看着马车后奔跑的书生,终于叹了口气,一拉缰绳“吁——”
马渐渐停下来,书生追了上来。
焦老大伸出手,对他说:快上车。
书生一抱拳:多谢老伯。
书生上车后,焦老大一扬鞭,马车继续前行。
焦老大目视前方,道:书生啊,刚才本不想让你上车的,实在对不住了。
书生摆摆手,呵呵一笑:老伯最终不也让我上车了吗?
焦老大尴尬地摸摸头,笑道:今天老汉倒霉,路遇一鬼,才会对你起了疑心。
书生轻拍焦老大的肩:不知老伯说的鬼,是不是这个?
只见书生变为之前的鬼魅,咧嘴一笑。
“啊——”老人吓得一退,跌下马车。
马匹嘶鸣,书生化成一阵轻烟散去。
【焦家村】
一排排茅草屋整齐地排着,炊烟四起,几家屋门前还有一些在地上啄米的鸡,远处是金黄的稻田。
焦老大下了马车,跌跌撞撞往家跑。
焦老大一推家门,大喊:老伴,不得了了!
一个五十来岁的老妇人端着一盘菜正好走出来。屋里还有一个身着青衣、俊美无俦的年轻人,一双丹凤眼细细打量着刚进门的焦老大。
焦老大指着他,后退一步:你、你是谁?
焦夫人走到桌边,放下菜,笑道:这年轻人是个赶路的修道之士,走到这儿又渴又累,我特地留他一宿。
青衣人一抱拳:在下凤凌,叨扰二位老人家了。
焦老大凑上前:你、你真是道士?!
凤凌微微低头回道:在下之前一直在山中潜心修道,若说是道士也不为过。
焦老大一脸惊喜地抓住凤凌的手:小道士救命啊!
焦夫人皱着眉,关心地问:老伴,你今日是怎么了?
焦老大惊恐地回道:今天白日撞鬼,还不小心许下了让它入家门的承诺,咱们就要大祸临头了。
焦夫人也大惊失色,慌了手脚:那该如何是好?
凤凌道:二老不用惊慌,这鬼既然能在白日出现,想必也不是鬼。
焦氏夫妻好奇地问:不是鬼又是什么?
凤凌直视着焦老大:你们不用知晓太多,只需送在下一物,我定保你们家宅平安。
焦老大被盯得毛骨悚然,不由低下头,吞吞吐吐地问:何……何物?
凤凌指着门外的马:它!
门外的马哀伤地嘶鸣一声,焦老大神色一变,拒绝说:那、那可是我家唯一的牲口,不……不行!
焦夫人拉拉焦老大的衣袖,说:老伴,你前天不还跟我说钱财是身外之物吗?现在怎么又出尔反尔?
焦老大咬着牙,沉着脸不答话。
凤凌冷笑一声:恐怕不是钱财之事这么简单吧?
一道白影突然闪进屋内,趴在焦老大肩上,仔细一瞧,竟然是之前的白衣小孩儿。他咯咯笑道:马也能变成人,稀奇稀奇。
接着,小孩儿伸出食指,食指上粘着金粉,往焦老大的眉间一点。
“啊——”焦老大痛得抱头跪倒在地。
焦夫人想要冲上前,却被凤凌一掌劈晕在地。
小孩儿从焦老大肩上跳下来,指着他怒斥:畜牲,你背弃主人、鸠占鹊巢,还不知错吗?
焦老大痛得抱着头在地上打滚:我辛苦为他二人劳作多年,任打任骂,但他们到头来却为了几两银子宰杀了我的亲骨肉,就连我也差点命丧黄泉!
焦老大说到这儿,脸色变得有些狰狞:我现在不过是让焦老大尝尝为人做牛做马的苦,哪里错了?
门外的马不停地嘶鸣,想要冲进屋内。小孩儿却手一挥,一道发光的屏障挡住了它的行动。
小孩儿走到焦老大身边,低头看着他:你是怎么从马变成人的?
焦老大回答:我也不知道。只是一天清晨醒来,就发现自己躺在床上变成了主人,而他却变成了马。
小孩儿朝焦老大做了个鬼脸,嗤道:我才不信呢。
接着,他蹲下来,在焦老大身上闻着,然后惊喜地喊:找到了!
他把手放在焦老大的头上,焦老大身上现出一层红光。
许久,一颗黑得发亮的珠子从焦老大的头上冒出来,接着焦老大晕倒在地。
小孩儿看着手中的珠子,问道:这是什么?
凤凌走过来,将他抱起,回答说:这是万物心中的执念太深形成的珠子。执念为恶,珠子便是黑色;执念为善,珠子便是白色。小天,这畜牲并没有骗你。
小天把珠子揣入怀中:反正这是宝物,我就收下了。
凤凌无奈苦笑:既然已经拿了宝物,我们就走吧。
小天指指晕倒在地的两人:那他们怎么办?
凤凌看看焦老大道:这畜牲的恶念已被你取走,他之前两番收留你,我又试探他让他出让主人,但他却一口回绝,可见心地纯善。善恶有报,天不报它,我许他做一世人又有何妨?
小天皱皱鼻子,有些不耐地说:那这两夫妻呢?
凤凌抱着他出了门,轻轻拍了拍狂躁的马,马顿时安静下来。
凤凌笑看着小天说:焦夫人已经被我除去了这段记忆。焦老大嘛,小天想要如何处置?
小天抵着凤凌的额头撒娇道:世上哪能有两个焦老大?凤凌,不如咱们就成全了那畜牲的执念,好吗?
凤凌对着他温柔地笑笑,便搂紧他化作青烟散去了。
马仰头对着天哀鸣。
醒过来的焦老大出了门,温柔地抚摸着它说:管你是人是马呢,反正这辈子你我做主仆,死后再各奔东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