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客行》童云

9、9

　　回到清水镇，柳寒馨和颜素都比以往正经得多，练功也勤奋多了。
　　青岚特地为柳寒馨创了一套剑法，要柳寒馨勤加苦练。
　　因为柳寒馨本就是用剑的高手，使剑又是快剑，青岚为了创的这套剑法剑走轻灵，比划起来更加行云流水，柳寒馨本是个爱美之人，单瞧青岚示范时身如柳条轻舞，行如水蛇荡波，心里就相当喜欢，练得也勤，才不过两个月时间，剑招已经纯熟。

　　时日如飞。
　　武林大会不过六日后就要开始。
　　青岚独自出去了一趟，到了傍晚才回到小屋，手里提一个小巧的竹篮。
　　到了屋内，取下头上的斗笠，招手要柳寒馨两人过去。

　　“寒馨，你瞧瞧这个。”素指揭开竹篮盖，引他两人瞧，柳寒馨眉眼一抬：“芦苇？”
　　“正是。”青岚打开扇子轻轻煽着：“这芦苇是清水镇出去一个刘姓人家所种，以前我游历四海时到过这清水镇，也到那刘姓人家处，看到这芦苇长得好，采了一片，当时我手上被拉开了好大一条口子，留下疤痕，用这芦苇作药敷过以后，你们可还能瞧出痕迹？”青岚抬高手，露出一小截肌肤，颜素、柳寒馨凑近细看，只能看到那手干肤白细腻，哪里有疤痕，连个蚊子咬的小包都没有。
　　“本来一到这里就想采来给你，但是恐怕你心急去找那孟宇闻，耽误练习剑法，所以今天才去采来，你可怪我？”青岚问柳寒馨。
　　柳寒馨现在心中只有感激，那里会怪青岚，双眼一时间雾气一盛，差点就垂下泪来，没有答话，只是摇头。
　　“那么，我明天再上街配些药，可能武林大会过后，这药就可以用了。”青岚伸手捻起芦苇，让颜素用水先浸着。
　　颜素一直没说话。
　　隔天青岚出去买药，颜素要跟，青岚瞧他模样，就带他同去。

　　两人悠悠在街上走，颜素问：“青岚，你是狐狸吧？”
　　“先父是人。”
　　“……但是即使受伤，也会自己痊愈吧？”
　　“这是普天万物都有的能力。”
　　“……不过……受伤之后不会留下任何伤口的……对吧？”颜素把他拉到一条无人的死胡同里。
　　青岚摘下斗笠，定定看了颜素一眼，叹了口气：“你是疑我骗寒馨么？”
　　“这到不是，只是觉得不明白你为何那么说。”
　　“你这木鱼脑袋，这也不明白，我那么说不过是不想寒馨他知道我是有狐狸的血统而已，这有何不明白的”青岚笑着解释，“他脑袋有时候没你灵，这种离奇古怪的事情说给他听，那还不吓到他。”
　　“可是……”颜素盯着青岚清明静逸的面庞小心翼翼的问，“为何不早点帮他治，要等到今日？”
　　“因为这请水镇的芦苇有些特别，你仔细看过么？那芦苇比普通的芦苇厚些，色泽也要亮些，这是最上等的芦苇，我也是算了时间，一直等到它长得最好的时候来采摘，这样才能帮达到最好的治疗效果呀。”这句话答得丝毫没有迟疑和咯噔，颜素又看了青岚片刻，嘘了口气：“我还以为青岚你瞧见金武，要想办法骗师弟过去，所以在搞花样呢。原来是我想太多了……青岚你不要怪我哦。”颜素心结一解立刻笑逐言开，顿时好似孩子天真浪漫。
　　青岚笑着轻轻敲了颜素肩上一拳：“你这八卦心思的家伙，连我都怀疑。”心里暗叹：这小子越来越难骗，以后要多花点心思了。

　　五天一晃就过去了。
　　青岚瞧柳寒馨心思都飞到孟宇闻身上，和颜素商量这次他们见面，要多帮些忙，颜素一口答应，依青岚画的衣服模样，请镇上的裁缝连夜赶了套衣袍出来。在上昆仑哪天送给柳寒馨。
　　柳寒馨先是绷着脸说不要，后来颜素笑他定是怕孟宇闻嫌弃他太过光彩照人，虽然脸上还有着疤也不敢高攀他，柳寒馨才忍不住笑起来，接过衣服。
　　看他欲言又止，眼睛有些红，似是要感动得哭起来，青岚伸手推了颜素出门，催促柳寒馨快些换了衣服出门，不要耽误上山的时间。
　　柳寒馨低着头，有些哽咽的答了声好。

　　***

　　昆仑山的冕阁占地范围很广，没到冕阁前要先进一道山门，每个进入冕阁之人都必须在山门前解下身上兵器交给门口那十几个青色劲壮打扮的年轻人方可入内。
　　青岚他们更是方便，身上连根柳条都没有，自然很顺利就进了冕阁。

　　冕阁共有四层，底层宽大，中间抬头可见踏定瓦砾，最上面两层站着清一色是冕阁培养的武林高手。各路前来的英雄好汉坐在一层和二层。
　　青岚三人到时，冕阁已经人满为患，只好站在入门一侧的角落里。

　　“诸位，以上就是冕阁最新的排行镑，我们本着诚实可信，忠实反应武林侠客排名的一贯宗旨，严格遵守朝廷所颁发的各项条文法令，在原有的英雄武榜排名里新加入了不少新崛起的少年英雄，他们是未来苍生的安定幸福的源泉，也是振兴武道，弘扬武艺的花蕾。至于为何这次英雄武镑的百名排名中，少年英雄人才济济，最主要的原因是这样的：不少少林高僧为了传播我中原武术的威名和道义，个人组团或是向朝廷请求物资支援域外云游去了；另外就是朝廷近年来颁布了减免苛捐杂税的最新法令，导致很多薄有财产的成名侠客转向投资经营商行或是买地务农当地主……直接造成人才流失。所以当今武林要再起风云，就看在坐的各位的能耐了！”
　　冕阁当家，原昆仑派掌门齐秦亮一番发言，获得掌声雷动。

　　掌声过后，一个十五、六岁模样的少年豁的站起身来，气急败坏的问：“齐掌门老大叔，为何这武榜上我连个排名都没有？！”
　　大伙听他叫得奇怪，问得离谱，都哈哈笑了起来。
　　一身儒生打扮，梳着整齐的发暨，本来满面笑容的齐秦亮听了后脸上一僵，但还是温和的问这少年师出何门何派，那少年自称出是武当清明道人的弟子叫杜秋魂，大伙听了齐齐朝自武当前来的那几个道人望去，只见那几个武当弟子低着头或是望着远方，一脸尴尬的模样，想来那杜秋魂没有撒谎。
　　“是不是武功比排在前面的人高，名次就能比他前？”杜秋魂揪着双眉问齐秦亮。
　　齐秦亮想了片刻称是。
　　那杜秋魂就冲众人叫道：“谁是金武？！站出来！”
　　连叫了几遍，都没人应他。
　　隔了半晌，人群里漫漫站一个人来，颜素有一看，这哪里是金武，却是柳寒馨牵肠挂肚的孟宇闻。
　　孟宇闻朝杜秋魂拱拱手：“这位小兄弟……”
　　他话没说完，杜秋魂指着他的鼻子问他：“你就是金武？”
　　孟宇闻摇摇头，那杜秋魂又问：“你排名多少？”
　　孟宇闻被他一番抢白，心中不快，本不再想理他，但似乎是旁边有人冲他说了句什么，孟宇闻才又答他：“29。”
　　杜秋魂听他说了这个数字，喜笑颜开的说：“本来想找20名以内的人挑战，不过小红说只要我排名在30名内，她就肯嫁给我。你勉强也行吧。”
　　此话一出，气得孟宇闻七窍生烟，食指一指外面的空地，喝道：“那就让我瞧瞧你的本事！”

　　对于孟宇闻和杜秋魂的比武，大家都抱着看好戏，找乐子的心态，乐观其成。
　　一会功夫，齐秦亮命人将孟宇闻的金枪和杜秋魂的长剑取来，亲手交给他们手中，退到围观的人群之中。
　　那少年左手持剑，举剑过右肩，右脚在前，左脚在后，身子微曲侧身，重心放在左脚之上，摆出了个奇怪的姿势。
　　孟宇闻虽然气恼，但他心思慎密，自然不会轻敌，枪尖与手持平下斜，提住枪尾一掌处，直身而立，处之泰然，周身散发着一股浑然天成的气势，稍微胆怯者怕都无法近身。
　　颜素在他们互相以气势揣测对方之际，不经意瞧了青岚一眼，只见易容成一个馒头脸，锅盖头，身后束一长发的他眼睛不在场中，而是飘到场外，顺着他视线一转头，颜素就瞧见穿着朴素无华的金武以及龙清。

　　颜素瞧龙清嘴角上扬，一副非常享受这场比武的模样，想起龙清本就是想来武林大会凑个热闹，正好遇上这等事自然是开心。
　　心里咒骂龙清一阵，又再悄悄看向青岚。
　　只见青岚此时注意力已经转到场中两人身上，嘴角微微上翘，一双变换成黑瞳的眼睛似乎也带着笑意，颜素不禁瞧得有些发痴，即使换了容貌，青岚这个表情透着的光彩也能吸引住颜素。
　　青岚似乎注意到颜素，瞅了他一眼，颜素忙把注意力投放到场中两人。

　　杜秋魂毕竟年轻气盛，果然率先动了起来，身形因为步法奇怪飘兀，竟叫人无法看出他下一步要踏向何处，转眼间竟到了孟宇闻左侧，一剑劈了过去，孟宇闻虽然早有防范，但实在料想不到杜秋魂身形如此古怪，拼命一矮肩膀趴了下去，堪堪避过。
　　那少年招式未老，步子一晃，又到了孟宇闻身前就着剑朝下的去势，一撇手腕，那剑又照着矮身的孟宇闻横劈过去，孟宇闻只好一挫腰，翻身左边滚去……
　　不过两招，杜秋魂就逼得孟宇闻连滚带爬，众人被这少年精湛邪门的剑法惊得傻住，纷纷议论起来，那少年似乎也没料到自己才出剑就能如此，一脸惊喜，没有追击孟宇闻，满脸得意之色。
　　孟宇闻从地上爬起，脸色极其难看，他到也不是重视这武榜的排名，只是他不能不顾虑到场外正在“看戏”的四王爷。
　　他顿时运气周身，骨头都咯咯作响，纵身一跃，朝杜秋魂劈头一枪打来。杜秋魂一击得手，对孟宇闻稍有轻敌，所以直等孟宇闻枪到头顶才侧身，哪知孟宇闻人在空中一缩枪，落地复又刺出，雷霆之势，避得杜秋魂连忙避让。
　　孟宇闻手中的枪没等杜秋魂身形落地，好似出水蛟龙，舞得龙腾虎跃，凌厉逼人，杜秋魂即使仗着变换莫侧的身形，也很吃力，毫无还手之力。

　　颜素看得眼花，心想怎么孟宇闻身手突然变得如此厉害，当时在枫林山庄却被青岚随手制住：“青岚，这孟宇闻怎么武功精进如此？”
　　“孟宇闻手中的金枪属于长兵器，他本身臂力过人，一但被他抢得先击，很容易就会一直处于挨打状态，特别是手长的兵器属于轻巧灵便之物。”
　　“哦……这个杜秋魂惨了。”
　　“那到未必。”青岚微微一笑。“枪虽好若灵蛇，杜秋魂步法怪异，想要抓蛇七寸也不是没有办法。”
　　颜素凝神去瞧杜秋魂，见他步子渐渐走稳，突的右手一挥，袖中出了一物，孟宇闻连忙跳开躲闪，杜秋魂没了威胁，提剑就朝孟宇闻攻了过去，颜素瞥眼一看那打向孟宇闻的东西，竟然是一块碎银，心中赞着少年脑袋灵活。
　　孟宇闻一失去先机，面对杜秋魂连贯绵绵无尽的剑招，立刻撒手无措，几次险些就要被杜秋魂砍落金枪……
　　青岚轻轻叹道：“这孟宇闻再不认输，恐怕要惹得杜秋魂大开杀戒……”
　　这句话说得柳寒馨身形一颤，青岚接着说：“杜秋魂年纪还小，久战未果，不知轻重出手杀招很正常，到时无人立时出手相助，孟宇闻就会有生命危险。这里的大伙赤手空拳，恐怕难以出手，只有那些冕阁的年轻人配有长剑，不过他们恐怕还没来得及出手，孟宇闻……”
　　没等他说完，杜秋魂招式变得越发凌厉，刷的一剑砍得孟宇闻左手臂上皮开肉绽，孟宇闻退开去，咬牙又攻过来，他不能输，起码在这里不能输。

　　杜秋魂见孟宇闻又提枪冲过来，即焦急又有些迟疑，他现在已经打得有些疲倦，可是孟宇闻还是没有言败，看来以现在的招数，只会一直持久战，而且孟宇闻现在又受了伤，还提枪冲过来的后劲叫他感到很大的压力。
　　看来，只有用师傅教的绝招了……

　　杜秋魂姿势一换，又摆出最初的姿势，在孟宇闻刚刚冲到身边一枪之遥时，豁得身形一动，三个虚步就晃到孟宇闻身后死角，孟宇闻反应过来想转身时，杜秋魂的剑已经快刺进他的胸膛……
　　“铛！！！”
　　杜秋魂突然手上的剑受到猛一击，立刻翻身退后，定睛一看，一个四十来岁的宽袖短袍男子正站在孟宇闻的身边，手中提着一柄长剑，那长剑的样式，似乎是冕阁那些年轻人身上佩带的，众人瞧四周的冕阁年轻人，果然见其中一个的剑鞘内空空如野，想必是此人夺了去。

　　“比武只分输赢，何必取人性命？”
　　那中年人开口，孟宇闻听了猛的朝他脸上瞧去，只见那人一张黄皮寡瘦的面容，自己决计没有见过……但是这声音……
　　“你让开，我一定要打败哪个二十九。”杜秋魂气急得跳脚。
　　“我就不让。”那中年男子说话到有几分孩子脾气，如果不是眼见他的模样，单听他声音和语气，到似个娇气的公子哥。
　　这话一出，把杜秋魂的性子给惹火了，杜秋魂提剑向他刺去。
　　只见这中年人走步轻盈，撩剑的姿势轻灵漂亮，那宽袖因为他的剑招而忽起忽落，速度很快，就象一只紫色的蝴蝶在跟杜秋魂缠斗一般。
　　龙清看得眼睛都舍不得眨，这中年人不但声音清脆，单看他修长的身材，灵巧的动作，扭腰翻走的姿势，完全无法挑剔出任何缺点，可谓是单从背影身形就能使人心醉之人。
　　“金武，你可知道此人是谁？”龙清差点流下口水来。
　　“不知道。”金武也在纳闷这个人的来历，他也算是个江湖阅历丰富之人，但今天这两人，他可是从未听过见过。一个凌厉逼人，一个轻逸灵动，都是极为上乘的剑招……
　　不过他可以肯定的是：哪个中年人必定是个易容之人，只因为他如果静静在一处到无法轻易看透，但一走动说话就破绽百出。
　　自己以后必然要跟他对上，即使不愿意也不行，龙清肯定会叫自己想法儿把那人拐去。
　　“不过他并不是我的对手。”
　　“呵呵，那他可得劳烦你了。”龙清玩味的呵呵一笑。
　　“这个自然没有问题。”金武到也不把那“中年人”放在眼里，他反而比较在乎孟宇闻的神情，似乎是认识那中年人，可又不确定的样子……他可要好好问问。

　　杜秋魂连斗两场，而柳寒馨的武功剑法又与他不相上下，斗了半天，杜秋魂就觉得胜利无望，很干脆的退到一边，冲柳寒馨努着嘴恨恨看了他几眼，一语不发，掉头就走。
　　孟宇闻朝柳寒馨拱拱手正想道谢，柳寒馨已经挤进了人群……

　　***

　　柳寒馨看孟宇闻情况堪忧就非常担心，抢了长剑后正好看到杜秋魂摆出姿势，心想要糟，立刻抢过去把孟宇闻救下来，等他打败杜秋魂转头回来找青岚和颜素，却不见他二人踪影，心想莫不是青岚怪他出手，就急着下山回小屋找青岚他们。
　　他却不知道金武已经悄悄跟在他的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