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客行》童云

10、10

　　有人喜欢花钱，也有人喜欢赚钱。
　　有人喜欢花钱享受，即使是很变态的事情，有人也喜欢为了赚钱无论什么变态的事情他都愿意去做。
　　金武就是后面那种人。

　　他跟踪柳寒馨不是因为龙清可以为他的前程有所帮助，他对权利完全没有兴趣，他感兴趣的只事成之后，龙清的赏钱。
　　做下属的，要从上面拿钱，这数目可就少得可怜了。要知道为官的尽心替主子办事可不是找赏的，而是找“贴心”，寻方便的。
　　所以他不先急着带柳寒馨回去，一是想先瞧瞧柳寒馨的模样，二是想寻个机会把这差事卖出去。

　　柳寒馨回到小屋时，青岚亲自出门来接他进屋，金武一看青岚在，不敢近前，反到退到比较远的地方找个地方藏身。
　　没有任何人能形容出青岚进屋时的笑容有多迷人，好象吃了蜜一样。

　　“青岚，你不会怪我出手吧？我……”柳寒馨喏喏问他，有些不知所措。
　　“寒馨，你担心孟宇闻安危，我怎么会怪你呢？只是当时金武也在场，我和颜素都和他相熟，他可能会认出我们来，所以我和颜素赶快先走。”
　　“金武？是哪个名捕金武么？”
　　“是呀，不过他也是我们的师兄。”颜素接过柳寒馨拿下的“人皮脸”。
　　“啊？！”
　　“金武一直很想脱离暗族，颜素就上过他不少当。前几日被人捉去也是金武所为。”青岚回小屋的路上，已经跟颜素说过金武想脱离暗族的事情，颜素原先不知，一听见这事情，再回想金武的言语，立刻发现自己上了大当，直到现在都还有些气得微颤，恨恨地接着青岚说：“我不是跟你说过现在孟宇闻是当今四王爷的护卫么？当时金武骗我进去，我本以为他起先照顾我，要帮我引见大人物认识，虽然我的猜测确实没错，但他其实是为了把我献给四王爷……当时觉得孟宇闻最不和善，现在想来，也许他是要告诉我金武的企图也说不定。”
　　“金武是我的弟子，以前为人亲切善良，几年前外族入侵，我们暗族一直是皇族的暗杀先锋，我就命他在皇族左右伺候保护，最后任务是完成了。可是他就……让那么年轻的他去保护皇族，我果然是做错了……”青岚半垂眼帘，那表情不知道该说是寂寞还是悲伤。

　　“青岚……”颜素和柳寒馨不忍他如此，连声安慰了他几句。
　　“不过……”青岚皱起眉头，“今天见他连迎战挑战者的勇气都没有，唆使四王爷派孟宇闻替他出头，当真是叫我好生失望。”
　　柳寒馨想起孟宇闻差点因此丧命，心中对金武气恨不已。
　　“哎……孟宇闻呆在四王爷身边，有这金武在，当真会相当辛苦呀。”青岚摇了摇头。
　　“青岚，你可想得到法子帮……治治着金武？”柳寒馨本想说帮帮孟宇闻，话到嘴边，还是觉得不妥，不过，如果能治住金武，自然就是帮上孟宇闻的忙了。

　　“这……”青岚闪过一丝为难的表情，颜素帮腔：“青岚，你就帮帮师弟吧。我瞧那金武也十分的可恶。”
　　“……现在全天下能治得住金武的只有一人。”
　　“谁？”颜素和柳寒馨齐声问他。
　　“长公主。”

　　***

　　“长公主？”
　　“恩……”青岚脸有些微红，喝了口茶，“长公主是当今皇上的姐姐，驸马爷是当今丞相徐明。因为她和皇上同一个母亲所生，也常常回宫探望，有时候还帮皇上处理政务。不止如此，她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是当朝第一才女。”
　　颜素听了半晌，终於有些开窍：“难道金武暗恋长公主？”颜素猜想金武怕是对长公主意图不轨过……
　　“没有吧……他不是长公主喜欢的那一类型……”青岚有些觉得意外的笑笑，“金武是长公主的心腹。”
　　颜素立刻显得有些失望，柳寒馨叹了口气：“我只听说金武是名捕，想不到他还是长公主的心腹。”
　　“自从金武他要脱离暗族以後，我就一直想找个人去长公主身边做事，可惜一直找不到人选。”青岚看了眼柳寒馨，“想不到孟与闻现在也在帮皇家做事。”
　　“恩……”柳寒馨应了一声，低著头不知道再想什麽。
　　“你也累了，去洗个澡，好好休息休息。”青岚轻轻拍拍柳寒馨的肩膀，“颜素，你把我配好的药拿来……寒馨，这药你拿去，用热水敷在伤疤上，一个月左右就能复原了。”
　　“恩……”柳寒馨接过药，戴上斗笠又出门去。

　　“青岚。”颜素搬了个凳子腿挨著腿坐到青岚对面，青岚有些不习惯，想走又不方便，拼命将身体朝後面仰去。
　　颜素凑进他：“青岚你老实告诉我，你还是在算计著师弟吧？”
　　青岚抽出扇子敲颜素的脑袋：“干嘛离那麽近说话？我的呼吸都觉得紧缺了。”
　　“你先回答我。”颜素用力握住扇子压到自己腿上，青岚脸更红了，一副快哭的样子。
　　“我早告诉过你要把柳寒馨送到金武身边了呀。”青岚抿抿嘴唇，有点失态的喏喏回答他。
　　颜素这才退开去，叹了口气：“青岚呀，你以後算计人的时候，先和我说一声，难道你担心我帮师弟麽？”颜素白了青岚一眼，“我知道金武原来是那种人以後，能够理解你为什麽不相信我，不过青岚你尽管放心，我即使以後比金武更加有钱，有权，有女人……我也不会抛弃你独自去享福的。我们是一心两体，放心吧！”说完，颜素拍拍青岚拼命缩的肩膀，站起来，给他一个信心的微笑。

　　说完之後，颜素似乎把积压了几天的怨气都发泄了一样，浑身轻松，简直可以说心情好到九霄天一般。
　　青岚还是木然的坐在椅子上，努力的思考要不要立刻把颜素丢回给樊潜……

　　***

　　“青岚！”颜素在门外就大叫着冲进来：“青岚！！”
　　“怎么？你踩到哪户人家的狗尾巴拉？”青岚被颜素“教训”了一顿，心情郁闷到了四百年来的最低点。
　　“……这到没有，但我肯定师弟是踩到了。”颜素叹了口气，搬着凳子就朝青岚走来，青岚脸色一变，立刻站起身来，面朝墙站着，抬头仔细看墙上挂着的一副便宜山水画，那是因为那个地方剥落了一块石土，青岚亲自去买的，不过当时确实没有仔细瞧过这副画，现在看来，当时真是太仓促了，这副画上除了一棵轧枝且连个数节都没有的古松以外，连点缀的云彩都被光秃秃的两笔大雁代替。

　　“青岚你也不要太自责，师弟他绝对不会出去洗个澡就出事。”
　　青岚感到眼睛的余光看到颜素伸手朝自己的肩膀拍来，肩头一矮，身子一转，让颜素拍了个空。
　　“颜素，你当真四周到处都找过了？”青岚转身瞧颜素手里还拎着板凳，也不敢坐，一边跟颜素说话，一边绕过他朝画屏走去。画屏内是颜素和柳寒馨平常睡觉的床，画屏外的长椅是青岚平常休息的地方，青岚本想坐到长椅上，现在却无法决定，就站在画屏那里左右为难。
　　“找过了……”颜素走过去，突然就握住青岚的双肩，吓得青岚有一瞬间脸都抽筋起来，“青岚你这个笨蛋！既然要把师弟他送到长公主身边，现在他才不一小会儿不知下落你就这么后悔心疼他？！那你还诱他去金武身边……放心吧，他一定没事的，他一定是去找孟宇闻了！孟宇闻受伤，他八成是放心不下。”
　　“颜……颜素……你先放开我……”青岚憋红了脸，使劲挣脱颜素的桎梏，跳离他有些距离，喘气不已。

　　不会吧……
　　青岚他……为什么一接近我就脸红心跳脖子粗，那么手足无措，紧张不已到说话都说不清楚……太不正常了！极端不对劲！！非常有问题！！！
　　难道他……
　　暗恋着我？！！

　　颜素有些诧异的青岚抱着双肩，一副楚楚可怜，娇娇怯怯的模样，颜素好象被什么东西猛的撞到心窝上，茅塞顿开。
　　是了是了……
　　原来青岚是在暗恋自己……
　　多么美丽的感情！
　　是在什么时候萌芽的呢？
　　是了是了……
　　是哪个在熏琴别庄的夜晚，自己和龙清缠绵的时候，青岚才发现自己是在暗恋着我……
　　啊……
　　是了是了……
　　所以自从哪天以后，青岚总是不搭理人，只埋首教柳寒馨武功，原来是在进行车内心激烈的斗争……
　　哎呀！这个傻瓜……
　　真是太可爱了！

　　颜素满含宠爱的看着青岚，把青岚看得脸都吓得寡白。
　　若是叫他知道颜素现在的想法，青岚一定会失态地大吼，要他把“是了是了”改成“错了错了”！

　　又过了一日，还是没有柳寒馨的消息。
　　颜素粘在青岚身边安慰他，可是青岚的脸色却越来越差，精神越来越萎靡，模样越来越憔悴……
　　颜素决定更加振作，暗暗发誓：无论如何要把柳寒馨给找出来，否则青岚一定会内疚得变成人皮狐狸干的。

　　“青岚。”
　　青岚听见颜素叫他，手一抖，差点把茶水泼到身上，自柳寒馨失踪以後，他真正的，彻底的後悔了。
　　他从没有象现在那麽清醒，反省，正视自己的错误。

　　众所周知。
　　青岚爸爸是个英俊潇洒、风姿飒爽、玉树临风、情容更胜秋月牡丹、热心助人、倍受关注的已故江湖知名杀手。
　　青岚爸爸在世时，因为害羞、担忧别人爱上自己的缘故，无论男女，只要一接近他，他都会产生想劈掉那人的冲动，有著疯狂刀客的贴切称号。
　　而青岚爸爸的孩子半人半狐青岚，虽然没爸爸那样忧人忧心充满幻想力，但是依然对与人接触有著完全可以称为恶性遗传的继承。
　　青岚别说与人肌肤相亲，青岚爸爸以前把小时候的青岚丢到集市上单独一人时，青岚都会吓得钻到买菜人的桌子低下一小只的抱著膝盖缩成一团呜呜的哭，又因为青岚爸爸每次发现青岚不见了的时候都找不青岚，所以青岚很害怕地一直要在桌子底下呆到晚上集市散了，才敢爬出来，伤心欲绝的独自回家。

　　经过四百年，青岚早已练就一套“自保”功夫。
　　但现在，颜素让青岚有种前所未有的危机感。
　　他多怀念从前哪个努力进取，单纯天真的颜素，都不用花心思就可以把他支派得团团转，哪里象现在……
　　看到颜素那种脸，就感到想逃跑。

　　颜素的脸越来越逼近，青岚越来越冒冷汗。
　　要知道如果颜素是个急色鬼，或者其他人，青岚要闪开他的方法多如天上繁星。
　　只可惜，颜素是他青岚的弟子，还号称跟他异体同心……
　　打是打不得，骂也找上不词，即便闪开，颜素也会好比被野牛追赶的速度靠近他。

　　“青岚……”颜素伸手摸摸青岚的额头，“瞧你这样子是不成的，脸上一会白一会红的……又胡思乱想了吧？”
　　青岚叹了口气，把颜素的手格开：“我觉得近来身体确实不是很舒服，不如你回去找樊潜，你和他一起合作吧……”话还没说话，青岚就被颜素一把抱到怀里。
　　“你这个傻瓜，我不会抛下你的！你这是心病！！你一直后悔自责……你别灰心，走！我们现在就上熏琴别庄讨人。”
　　“别……”青岚通红着脸把自己从颜素的怀里拯救出来，正要说话，突然眉头一皱，颜素也感觉到了，两人对望一眼，颜素把要起身的青岚按回椅子上，提了剑走到门边，开门出去。

　　青岚租的小屋比较偏僻，在离请水镇有些距离的农田旁，是栽种那片农田的农家盖了给儿子结婚用的小屋，依水而建，住起来非常舒心惬意。
　　现在，这小屋被一队家丁打扮的人围住。
　　一辆马车从路上慢慢的行了过来，颜素看着孟宇闻跳下马车，去掀车帘时，冷汗蔌的冒出皮肤，战栗在颜素的鼻尖，额头。

　　“啊……”龙清从马车里出来，一抬眼就瞧见颜素双手抱胸夹剑于腋下的模样，就惊喜不已。
　　“颜素亲亲。”
　　“咳咳！！！”颜素冷着脸咳嗽了两声。
　　龙清已经走到近前，低声笑斥：“你还真是狠心，还没到天亮就不见人了。”
　　颜素目不斜视的看着孟宇闻：“孟大少爷，我要向你讨个人！”
　　孟宇闻一皱眉：“什么人？”
　　“你还装不知道？！当然是……”
　　“金武！”
　　青岚推门出来，冲龙清欠欠身：“龙四爷。”
　　龙清双眼一亮：“青岚，好久没见了，你消瘦了不少。”
　　“谢谢龙四爷关心。进屋谈？”
　　龙清点点头，跟着青岚一副急色的模样就要进屋，被颜素横走过来，挡在门前：“不许去！”
　　“别乱说话，在门口守着。”青岚翻下脸来，冷冷地吩咐颜素。
　　颜素那里受过青岚如此，心里顿时酸楚起来，默默地瞧着青岚笑吟吟地领着龙清进屋里去……

　　颜素定定地看了门半晌，回过头来问孟宇闻：“我问你柳寒馨去哪里了？”
　　“寒馨？！！他没死？”孟宇闻被吓了一跳，转念回想起在冕阁时救了自己的中年紫袍人，顿时明白那人肯定就是柳寒馨，“你们不是杀了他么？听说是因为打斗中受了些伤，希望小弟的容貌永远保留在世人的心目中而在第二天就焚烧了他的尸体。”孟宇闻冷冷地答他。
　　“你这样子是不是巴不得他真的死了？”
　　“这与你何干？！”孟宇闻恼怒地扯了些嗓子。
　　“哼！”
　　“他现在在哪里？”孟宇闻隔了半晌，开口问颜素。
　　“你说他死了，自然是死了。”颜素瞅了他一眼，翻个白眼，正好见青岚开门送龙清出门。

　　“青岚美人。那就说好了，到时候我等你。”
　　“龙四爷请放心。”青岚微微笑着答他。
　　“呵呵。”龙清留连不舍的一步三回头走了几步，正好瞧见颜素：“啊！颜素亲亲！”
　　颜素本来就极为恼火，听到龙清这么叫，怒得抽出剑来就想将龙清刺几个透明窟窿，青岚连忙拉住他：“你别放肆……龙四爷好走。”对颜素凶着一张脸，转头又笑吟吟地挥别龙清。

　　“没事，没事，青岚你可要好好教教他，到时候你们一起来吧？”
　　“一定，一定。”
　　龙清这才上了马车，由孟宇闻赶着车离开。

　　“青岚！！！”
　　颜素吼得眼泪都留出来了：“你是不是喜欢的是哪个龙四爷？！”
　　“噶？”青岚怔怔看着他。
　　“原来你不是嫉妒他，是喜欢他？！”颜素看青岚不反驳，更加挫败，眼泪在眼眶里火热火热地：“龙清！！我和你势不两立！！！”

　　青岚看他在路上手舞足蹈象个疯子一般，摇摇头，暗叹自己时运不济，本以为颜素只是身骨不好，想不到脑袋也有问题。
　　过两天就要上京城，颜素这小子万万不能带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