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6、放手成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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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张起灵宿舍。
“我得去找一趟‘吴三省’！”张起灵对坐在写字台一侧的齐羽道，语气里不无担忧，他必须找到解连环将一切问个清楚。
“我跟你一起去！”齐羽略想了想道，虽然早先他已经知道吴三省就是那个孩子的三叔，却怎么也没料到一次远赴西沙的考古行动竟让他们成了队友，并且最后吴三省还成了这次海底墓事故的一个关键解谜人物。
“你留下，等其他人的消息！”张起灵摇头，“如果他不在长沙，我还得连夜去趟杭州！”想到解连环打算与吴三省联手共同摧毁“长生痕迹”，张起灵笃信他们自西沙归来必定会待在吴家，就道。
“不要去！”一听张起灵可能要去杭州，齐羽立马脱口道。
“嗯？”张起灵微一怔愣便明白了齐羽为什么会阻止自己，他是不想自己再去见那个孩子，那夜他在梦中就有说过。
“起灵……”二人短暂沉默过后，齐羽支支吾吾地先开了口，因为他觉得事到如今，他已经没有更好的机会再从张起灵这里探知真相，“能告诉我，那孩子跟你究竟有什么样的联系吗？他跟我……是不是也有什么关系？‘吴邪’这个名字对你来说是不是有什么特别的意义？为什么你会叫那个复制出来的我……”
“你不必知道这些！”张起灵突然打断齐羽的话。
“为什么？为什么你不肯告诉我？我知道，我们之间肯定是有什么关系的，对不对？”齐羽道。
张起灵黑眸直视齐羽良久，才淡淡开口，“别再问了，他跟这一切是是非非都没有任何关系！”
说罢，坐在床边的人就起身准备出门。
“等等！”齐羽跟着也站起来，随即反手将写字台的抽屉拉开，从墨绿色笔记本的尾页将那张旧照拿出，“对不起，两年前，有天晚上所里停电，我趁你不在就翻了你的抽屉，本来是想找蜡烛的，但最后却发现了这个。”
说话间，齐羽已伸手将照片举到张起灵面前，“我想，我有权利知道真相！”
张起灵没料到齐羽会找到这张民国旧照，见他步步紧逼，心下已开始犹豫，关于永世麒麟劫的事，自己还有没有再继续隐瞒下去的必要。
“起灵！都到这一步了你还是什么都不肯告诉我吗？不要再瞒着我了，我不想……不想到哪天变成那种怪物了还对这一切都一无所知！”
“你不会变成怪物的！”张起灵被齐羽的话触动，终于无法再保持一贯的冷静。
“你怎么知道？”齐羽反问，随即苦笑，“那个女孩，只过了半年时间就从一个好好的人变成了一只丑陋的禁婆，我们的研究对她毫无帮助，那时我们看着她一天天尸化，所有人都恐惧着那种可怕的变化哪天就会轮到自己身上，直到现在也是一样，我真的怕哪天一睡醒自己就开始发生尸化，我不知道自己还有多少正常人的时间，所以，把你知道的真相都告诉我吧，即使以后我会忘记，但我也不想自己从来都没有知道过！”
“‘吴三省’会有办法救你们，你不要想太多。”张起灵道。
“或许有吧，但我恐怕是等不到的，否则他为什么不直接在那封信上告诉我们解除尸化的方法，而让我们眼睁睁看着一个活人就那么一点点变成另一种非人生物？”齐羽道。
张起灵沉默，齐羽的话没错，如果神农有办法对付尸化，吴三省没理由不告诉陈文锦，想必神农在拉拢吴三省时也坦白过自己没办法解除尸化现象，所以才导致吴三省只在信中写了那么一段话。
“告诉我吧，起灵，别让我再在谜团里生活下去了！”齐羽语气恳切道。
张起灵又斟酌片刻，终于决定对齐羽坦言一切，事已至此，隐瞒只会让他在日复一日的恐惧中更加痛苦。
于是他就重新回到床边坐下，齐羽随即也回到原位，千年的记忆便有如风吹黄沙般在小小的宿舍里四散开来，永世麒麟劫的故事穿插着解连环和吴三省的秘密全都入了齐羽的耳，至于无法再转世的事，张起灵已是不忍再告诉他。
“我做了这么多蠢事，原因只是想一直待在你身边而已，却怎么想得到，你之所以会出现在考古所，实际上就是为我而来，我也是你的一世‘吴邪’……可我，可我究竟都做了些什么？为了能靠近你再靠近你，我杀死了另一个我，还差点害死你的师父和义父，现在，报应来了，我鬼迷心窍的吃了那丹药，终于把我们的缘分逼到了走投无路的地步，呵呵呵呵……”齐羽听罢张起灵的叙述，几乎没有办法接受。
“齐羽！”
“呵呵呵呵，呵呵呵呵……”齐羽哭着笑了好久，突然看向张起灵，绝望问道，“为什么，为什么那天我已经想起爸爸妈妈是惨死在雪地里的，却想不起我曾经也叫过‘吴邪’？为什么，为什么你不早点告诉我？为什么要到覆水难收的时候你才把这一切告诉我？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齐羽一边说着一边蹲下来抱头痛哭，张起灵起身上前两步，伸手按在他肩头安慰，却听他嘶哑着声音说，“是我亲手毁了我们的缘分！”
“齐羽！别这样！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先找到‘吴三省’，或许他已经在这两年的时间里找到了解除尸化的方法，只是因为联系不上失踪的考古队，所以才没办法及时把这消息告诉你们。”张起灵继续安慰他道，但心里却并不相信自己的这番话，他直觉解除尸化并不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两年时间对于神农来说未必能突破什么。
“还会有希望吗？”齐羽却抬头看向他，似是竟有些信了他的话。
“嗯！”见齐羽情绪稍有稳定，张起灵只得先压下心中疑虑，朝他重重点了点头。
“那我们一起去找他！”
“好！”
之后，二人便去了吴宅，并很快打听到吴三省这两年时间一直都没来过长沙，而是在杭州那边，于是他们又匆匆去往火车站。
翌日清晨，待二人终于风尘仆仆赶到吴家那间民宅前时，却发现大门上了锁，齐羽找街坊问了一下，才得知这宅子的一些情况。
宅子是吴老狗夫妇新婚时盖的，当时他们就是看中上城区的吴山清河坊离西湖近，所以选择了在这里建宅，后来他们陆续有了三个儿子，宅子就一直是一家五口和三两个佣人一起住着。
再后来，大概是七年前，吴家老三在离宅子不远的地方买地皮盖了间三层洋楼的古董铺子，就正式搬出了宅子。同年，吴家老二也在西湖区的龙井路购了房子搬出老宅，如此一来，吴老狗顺便就辞退了家里的所有佣人。
至于吴家老大，十六七岁就去北方支边做地质勘探，七六年才回杭，然后娶妻，七七年老大媳妇生下吴家长孙，一家三口就一直跟吴老狗夫妇住在老宅里，直到前年，为了方便孩子上学，他们才搬到拱墅区那孩子的学校附近去。
这两天，吴老狗夫妇就是去他们家看孙子，所以宅子才落了锁，少说也得十天半个月甚至更长时间人才会回来。
好在二人已从街坊口中得知吴三省的古董铺子就在老宅附近，便也没做耽搁就直接地毯式开始去找，但由于街坊也不清楚铺子的具体位置，所以他们虽费了一番功夫却还是没找到。
眼见天色已晚，二人便就近找了家旅社住下，第二天他们又去找还是没有眉目，不过上城区地方不大，第三天下午他们终于找到了吴三省的铺子。
二人随即穿过铺子前的小院进入正厅，只简单跟一个店伙计问答几句，就被请上铺子的三楼——吴三省的书房，在这里，他们见到了真的吴三省。
吴三省招呼二人落座后就出去放店伙计们提前收工回家，待所有人都走完，他才关上铺门放心将摆在小院某处的几个盆栽移开，然后打开藏在下面的窨井盖让躲在里面的人出来。
这人，正是易容成吴三省的解连环。
稍迟，两个吴三省前后脚出现在二人面前。
“说吧，你有什么想知道的要问我，能回答的我会跟你说！”解连环直接开门见山对张起灵道，在来书房的路上吴三省已将情况大体跟他说了一下，他早料到张起灵只要记忆一恢复就会来找自己，只是令他稍感意外的是他竟带着齐羽一道来访，不过转念一想他便明白，自己和吴三省的秘密齐羽必已知晓，甚至张起灵已将自己和他这千年来的所有秘密都告诉了他，所以就不再有所顾忌。
“尸化现象是不是长生丹药引起的？”张起灵也不含糊，知道不必向解连环解释什么就直接问道。
“嗯！没错！”解连环道，接着就示意众人各找位子先坐下，“那丹药其实名不符实，仅只是我研究多年的一次失败成果，不知情的人吃了就会变成禁婆那种怪物。”
说罢，解连环迅速看了齐羽一眼，见他并未对自己的话感到惊讶，心下就已清楚他是知道不少事的，刚才自己的推测基本正确。
“除了那封信上提到的方法外，有没有可以完全解除尸化的方法？”张起灵又问。
“没有！”解连环回答得十分干脆，关于信的事吴三省早在他们回杭后就跟他说过。
虽然张起灵、齐羽二人之前就有过这样的猜测，但当亲耳从解连环嘴里听到这个确切无比的答案时，二人心下还是同时一沉。
随后，解连环就将在海底墓里跟吴三省说过的话和二人说了一遍，然后又说完全解除尸化的药并非一朝一夕就能研制出来，所以，一切还是只能从想办法维持记忆入手，并建议二人，如果不甘心的话，可以试着去找找吉云草或者其它可以代替它药性的中草药，但不要报太大希望，毕竟自己到现在为止，历经三世也没有找到。
说罢，解连环就让吴三省将一份自己整理的吉云草的资料拿给二人，上面有吉云草的手绘图片及产地、特征、药性等的详细注解。
接着解连环就问了张起灵一直困扰着自己的那个问题，“你为什么会失忆那么久？”
闻言，张起灵微微一怔，有些意外两年没去过长沙的解连环竟会对自己的情况了如指掌。
“吴老爷子在长沙那边还是有些势力的，别看这两年我跟吴三省一直待在杭州避风头，那边的事我们可清楚着呢！”解连环看出张起灵的心思，就解释道。
张起灵疑惑看他一眼，才摇头，“那次事故，我是唯一被消除记忆的人！直到现在我也想不起在海底墓里发生的事情，只是从齐羽那里知道了一些大概。”
“这就奇怪了……”解连环嘴上嘟囔着，“怎么只消除了你一个人的记忆？难道……是长生丹药……”
“那你们知道考古队现在在哪吗？”这时，一直没有说话的吴三省突然开口问道，看向张起灵齐羽二人的目光满是急切，“齐羽，你不是跟他们一起回来的吗？”
“考古队又失踪了，我们也没有任何线索！”齐羽也摇头，叹了口气道。
“那这之前的两年时间你们都在哪里？队里有哪些人尸化了？文锦她还好吧？”吴三省又问。
随后，齐羽就将自己与考古队的遭遇简略跟解、吴二人说了一下，并猜测考古队的再次失踪很有可能是跟囚禁他们的那股势力有关，也许是为了逃避追捕又也许他们已经被抓，而自己或许是由于张家的刻意庇护所以才没有像考古队一样。
言毕，四人各怀心思同时陷入沉默。
最后，解连环首先起身准备离开，“如果没有问题再问的话，我就先走了，我不能在这里逗留太久！”
“难道，你真的没有解除尸化的办法？”张起灵跟着也站了起来，此刻他宁愿相信解连环是有意不想救齐羽所以才如之前那么说。
“或许会有！”解连环站在原地没动，用模棱两可的语气幽幽道。
此话一出，其他三人眼中同时都升起一丝希望看向他。
“但……意义不大！”解连环只看着提出问题的张起灵，沉声道。
“？”
“尸化发生的时间完全没有规律，唯一的信号就是禁婆香那种气味，考古队总共有七个人服食过长生丹药，现在还剩六个人没有出现尸化征兆，但谁也不知道他们各自会在什么时候发生尸化，比起加紧步伐销毁‘长生痕迹’，让更多人脱离组织或其他势力的掌控而言，我不会花费大量时间和精力去研究尸化解药，必要的时候，我们只能选择牺牲考古队！”解连环说道，继而将目光移向吴三省。
吴三省神色复杂地与他对视良久，最终还是低下头妥协了，如今他连考古队的下落都不知道，何谈救人，况且解连环自始至终都没说过他一定能研制出尸化的解药。
再者，他也觉得解连环的话在理，销毁“长生痕迹”才是他们的当务之急，那是会吞噬掉更多鲜活生命的罪恶存在。
在杭州的这两年间，他与解连环并非一直蛰伏，而是暗地里联手破坏了组织在几处“长生痕迹”中的行动，他已亲眼目睹了许多人的“不必要”死亡，其中也不乏自己熟悉的人，不知何时他就已在心底暗暗发誓：此生要与解连环一起战斗到底。
张起灵见解、吴二人这时已经表态，便也不再多言，与齐羽一道向他们辞别。
回到长沙后，二人依旧回考古研究所。
此后半年，齐羽几乎是夜夜都从尸化成禁婆的梦魇中惊醒，白天也常常是惶惶不可终日，人一下子变得十分憔悴，他觉得解连环的话就像是给自己判了个不定期的死刑一样，只要尸化开始发生，自己就将走到人生的尽头。
张起灵看了心里很不是滋味，只能一边尽心安慰着他，一边竭力为他四处探寻维持记忆的方法，并一次次不知疲倦地孤身进入各处深山密林，去找那种从未谋面的吉云草，亦或是其它有可能代替它的草药。
终于有一天，齐羽再也无法忍受日复一日的精神煎熬，就趁张起灵外出替自己寻药之际，悄悄去杭州找到两个吴三省。
齐羽对二人坦言自己并不奢望有奇迹发生，他已经决定放弃无谓的挣扎，只是张起灵还依旧执著想要救自己，所以，他希望在自己尸化变成禁婆后，二人能暗中为张起灵和今世吴邪助力，让他们在一起。
不可否认，无论曾经发生过什么，那个孩子都是张起灵的一世缘分，他在众人的爱里成长着，将来可以给到张起灵一份充满温暖的感情，那是自己永远都无法企及的东西，或许，他才是张起灵生命里的那个对的人，自己选择放弃，倒也是一种成全，他希望张起灵能得到那种温暖的幸福。
齐羽一番情真意切的恳求打动了在坐的二人，同时他也让二人同意了他的另一个有些自私的小小请求：让那个孩子再大一点后练习自己的瘦金体。从现在起，他会每月寄一封内容不同的亲笔信到吴三省的古董铺子，再由吴三省最后一并转交给那个孩子，他不知道自己的时间还有多长，只是觉得在尸化未发生之前，这样做仿佛就能得到一些好好活下去的勇气。
齐羽走后，吴三省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让自己的大侄子练习他的字迹就问了解连环。
“见字如见人！”解连环言简意赅，声音里夹杂着一丝惆怅。
往后等那孩子长大了点，吴三省和解连环还真就开始轮番督促起他去练习齐羽的瘦金体，每每看到孩子将一些字迹把握到形神兼备时，他们都会不由自主地跟他谈起有关齐羽的事，也不管那孩子是否听懂，只是觉得说出来心里要痛快些，本来他们这样做是为了让张起灵见字忆人，却怎料竟是先把自己给困住了，此为后话，按下不提。
回到考古研究所，齐羽庆幸此时张起灵还没回来，自己的这趟杭州行并不会被他知道。
打这天起，他就一改之前的萎颓态度，开始积极面对生活，除了不时配合张起灵试吃各种可能维持记忆的药和食物外，还利用业余时间开始搜集资料，研究古代各时期的服饰文化，偶尔兴致来了还会动手做上一两件。
张起灵自然高兴见到齐羽又重新有了活力，虽不知道让他有如此大转变的缘由，但那颗一直为他揪着的心却是安了不少。
作者有话说
第96章 放手成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