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0、乌云遮心,弱女泪落无声 ...
-
转眼间,麦子泛黄要收割了。王宝城爹把所有镰刀拿出来磨了磨准备着。几乎每天都去晒麦场和麦田走走看看。这一天下午,宝成爹背着手溜达到麦田看麦子,他轻轻的剥下一粒圆滚滚的麦子,放在嘴里慢慢嚼着,品尝着丰收的喜悦。一片乌云涌上来,一阵凉凉的狂风飞沙走石的刮过来,随着由远而今的雷声,铜钱大的雨点倾倒下来。宝成爹三步并两步的往家跑,跑到家被雨水淋得像从水里捞出来一样,雨却停了。一道彩虹像那个彩色的拱桥,浮在空中,太阳从云层里钻出来,照射着冲洗一新的大地,晶莹的水珠儿从绿叶上缓缓地滴落下来。宝成爹换下湿衣服,连连打几个喷嚏。宝成娘说:“八成是受凉了。熬点姜汤水喝吧。”宝成爹不服气地说:“净瞎说,俺哪有那么娇气!”说着又去摆弄那几把已磨好的镰刀。
半夜里,宝成娘迷迷糊糊的听见老伴哼哼呀呀的,便说了声:“大半夜的不睡觉,哼哼什么呀。”转头又睡去了。
第二天清晨,春秀挑着水进了宝成家。春秀问:“娘,俺爹又去田里了?”宝成娘说:“你爹昨夜哼哼呀呀,弄得人家睡不好,这会儿他倒好,睡着不起来了。俺去叫他起来。”说着走进内屋。春秀也进屋准备做饭。忽然,宝成娘急急的喊春秀:“春秀,春秀,你快进来,看看你爹他怎么了”
春秀吓的手一哆嗦,扔掉手中的草也不顾得避嫌闯进去:“娘,俺爹怎么了?”
宝成娘说:“推了他两下没动静,你摸摸他的头,是不是很烫啊?”
春秀伸手一摸吓得立即缩回手:“哎呀,娘,真的好烫去啊。俺爹这是怎么了?爹、爹,您怎么了?你哪儿不舒服啊?”
宝成娘说:“八成是昨儿雨淋着受凉了。都怪这老头子倔强,给他熬姜汤水他就是不喝,还说自己没那么娇气。这不,发热了吧!”
春秀说:“俺爹昨儿个让雨淋着了?娘您怎么不跟俺说啊。昨晚吃饭时俺也没看出来。都怪俺,光忙着打麦场的事。俺这就找人来看看。”说完拔腿就往跑。两天过去了。宝成爹的病越来越重,昏昏沉沉的不吃不喝,连药都喂不下去。春秀把五个姐姐都叫来,守在老人身边。第三天夜里,宝成爹突然坐起来,直瞪瞪着两眼喊着:“宝成,宝成,宝成你回来了~~”然后“扑腾”又直挺挺的躺下昏睡过去。一夜折腾两三回,吓得一家人直哭。宝成娘说:“看来你爹是想宝成了,叫他回来看看他爹吧,你爹怕是不行了,你们也给他准备后事吧。人上了年纪就是不顶事啊,一点小毛病就拿倒了。唉~”宝成娘说着提起衣袖擦拭眼泪。
宝成的四个姐姐七嘴八舌地说开了,一个说:就不该让宝成去当兵,爹是想他才病的。一个说:爹是吓着了,魂不附体叫一叫就好了。另一个说:爹是中邪了,烧烧纸钱就好了。五姐桂花说:“你们快别嚷嚷了,咱还是写信叫宝成回来吧。要不就拍电报,听人家说电报比信跑得快。春秀,走,咱俩去找人拍电报。”
春秀犹豫了:“这~,娘,姐姐,咱是不是先别忙着叫宝成。他在前线不能分心的,再说,部队上有纪律不能说回来就回来的。万一部队不让他回来,他心里不安啊。再说爹的病兴许能好的~~”春秀的话还没说完,宝成的大姐就厉声打断:“你看咱爹这样子象好的样子吗?以前他也淋过雨,哪有这么厉害?!爹眼看就不行了,让儿子回来看一眼有什么不中的?!宝成可是咱爹的宝贝儿子,独根苗啊。”大姐对春秀支持宝成参军,有些不满,只是一直没说出来。现在老爹生病了,话里话外流露出对春秀的指责。桂花看出大姐冲着春秀去了,急忙说:“大姐你这是说什么话,难道春秀不愿宝成回来吗?她这是在为宝成着想。宝成可是在打仗啊,不是说回来就回来的,部队上有纪律的,是我没有春秀想得周到。忘了那子弹不长眼的,万一弄得他乱了心~”
宝成娘马上堵住桂花的嘴,骂道:“你胡说什么!咱还是听春秀的吧。”
春秀本来心中就沉沉的,宝成娘这一说,更觉得责任重大。她说:“咱还是先想办法给爹治病吧。爹紧闭牙关汤水不进,只好掰开他的嘴给他灌汤药了。汤罐子『本地为避忌讳称药罐为汤灌坏了,俺去借吧。”
“俺去借。”大姐自告奋勇的出去了。可她嫁出去多年,已经不了解村里的情况了。她站在街上犯愁了:到谁家去借呢?这东西不是酱油醋,不会谁家都有的。林寿老婆迎面走来主动打招呼:“这不是宝成她大姐吗?你回娘家看你爹呀?你爹好些了吗?”
大姐赶紧迎上去:“是三婶啊。俺爹还是迷迷昏昏的。俺这不出来给他借个汤罐子,也不知谁家会有?”
林寿老婆一拍手说:“哎呀,你可问着了。俺家就有啊。那还是给你三叔煎药用过的,吃了些日子也没见好,就再也没用过。你跟俺去找找看,也不知扔到哪个旮旯里了。”说着,林寿老婆打开自家门,林寿正蹲在门内,见有外人来裂开嘴笑着凑上去,吓得宝成大姐缩着身子后退好几步。她结结巴巴的问:“三婶,他、他、是谁呀?”
林寿老婆看也不看的说:“你三叔。疯了,治不好了。”说着转头对林寿像对狗一样呵斥道:“往一边呆着去。”
林寿真的乖乖的缩到门后一堆甘草里。
大姐惊异的问:“这是俺三叔?他,就住在这里?”
面前的人,哪还有当年的林寿模样,披着一块破布片缩着身子窝在草里,浑身上下都是黑漆漆的,蓬乱的头发上占着草和土,目光空洞洞的。身旁堆放着破棉鞋和棉袄。那是安生娘给他做的,她不忍心看见他赤条条的满街跑。为此事安生娘还找过林寿老婆。
林寿老婆绕过林寿走向西厢房,在角落里找到药罐子,她一边吹去上面的尘土,一边说:“这是你三叔住的屋子,可他就是不愿住这里,你也看到了,他就愿意缩在那门后.给他衣服他也给扔一边.让人看见还以为咱不管他呢.真是气死人啊.”
大姐怜悯的看着林寿,叹息地说:”三叔怎么得上这个病呢!”
林寿老婆用手指摸了摸自己光滑整齐的头发,又抚弄了一下发簪,漫不经心地说:“可不是怎的,俺也没做什么缺德事,怎会摊上这等事那.”
大姐用眼瞄了一下林寿老婆,心里想:缺德事你做的还少吗谁不知道你为钱财,逼着林寿做没良心的事,贩卖女人孩子,偷鸡摸狗.还为贪公婆的钱财,花言巧语的哄着二老把全部家当拿出来后,又不善待.寒灯腊月把老人赶出去.公爹羞愧与其他儿女,不肯离开.生病后没人照料,正月的大年初一,死在炕洞里,『土炕砸去后没有重建。土炕的原址就是炕洞』嘴里还含着一块高粱米饼子.三十晚上,安生爹娘曾去要求接老人过去过年,老人就是不去。还被林寿老婆指桑骂槐的臭骂了一通。安生娘冒着大雪送过去一碗饺子,被林寿老婆数落一顿:“嫂子你这是在骂俺啊,你要孝顺也用不着损俺们啊,你不就是让大家看看你多孝顺吗?你要真孝顺分家的时候就留爹娘在你们那里啊。公公就在里面,你去背他到你家呀。”气得安生娘浑身哆嗦,放下碗就走了。她本想跟林寿老婆大吵一顿,甚至大打出手揍她一顿出出气。除夕夜的鞭炮声还是让她忍了。安生娘也明白跟她那样的人讲不得理。事到如今说什么都是白惹自己生气,当初公婆还健壮的时候,她比闺女还孝顺,等掏空老人钱财和身体后,就翻脸不认人了。其实那是公婆自己选择的路。做儿女的不好说什么,就是说了他们也不会听信。
宝成大姐深深叹口气说:“三婶,俺走了。”
林寿老婆叫着她:“她大姐,你爹好好的怎么就一下子病得这么厉害?是不是撞邪了。你可别信,还是找人看看吧。”
“这不是说吗,俺也这么想。可春秀她就是不信。”
一听这话,林寿老婆瞪大了眼珠子,把嘴一撇,说:“你听她的啊。她再好再近,不过是个未过门的儿媳妇,哪还有你们这些做闺女的亲昵。她还没过门呢就当起家来了,这过了门还了得呀。说起她呀俺想起一件事来,听人说她命硬,专克老人。你想想啊,她不但克死了自己的亲爹,还克死了后爹,她会不会再克你爹啊。”
宝成大姐心理“咯噔”一下,转身就回家了。回家后见春秀不在旁边,扯过娘衣襟把林寿老婆的话偷偷的告诉娘。宝成娘白了大女儿一眼说:“净瞎扯!你怎么听那娘们的。听兔子叫不用种豆子了。”
把宝成大姐急得:“哎呀,娘啊,这怎么是瞎扯呢,咱还是防着点好。俺看还是让她避一避吧。要是俺爹他有个三长两短,俺看这门亲事就算了吧,别让她再克着你。”
宝成娘皱起眉头,说:“你别胡说八道的啊。可别让春秀听见。退了这门亲事看宝成不掐死你。管好你的嘴巴。”嘴上说这在心里也犯嘀咕。她倒不怕自己和老伴被克,是怕克着宝成。
正在这时,春秀端着做好的鸡蛋进来说:“娘,你好几天都没吃好了,多少吃点吧。”
大姐赶紧接过来:“春秀你给我吧。这两天你挺累的,就回去歇歇吧。”
春秀说:“大姐说哪里话,这两天你最累,你应该好好歇歇。可是,李家大嫂说,今天轮到给咱家割麦子了,一会儿我的去看看。你就和姐姐们多吃累照顾咱爹了。”春秀已经听见刚才大姐与娘说的话。她心里非常的难过,眼泪一个劲地往上涌。转身就往外走。宝成娘忙说:“春秀,你还没吃饭呢”
春秀急急忙忙回到家拿上工具就匆匆去麦田了。阳光照射的大地,象火烤的一样,热风扑面,让人觉得在火辣辣的疼。春秀一出村庄,泪水就止不住地顺着脸颊流淌。茫茫原野,除了偶尔传来几声鸟叫,连风都无影无踪。此时的春秀真想大哭一场,她多么想念宝成啊!一想到宝成就想起自己的责任,想起对宝成的承诺。她抹了抹眼泪,拿起镰刀就割起麦子来。汗水和泪水混合着流进她的眼睛。用戴在脖子上的毛巾擦一把继续干。渐渐的她忘了刚才的伤心,只知道干活干活,让宝成安心。忽然她的眼睛被一双手捂住,又听到一个女人的笑声:“咯咯咯,猜猜我是谁?”
她站起身说:“不会是~~~季芹姐。对吧?”
季芹惊异地说:“你、你怎么猜出是我?”
“你身上有香味。这里的人都没有。”
季芹有些遗憾地说:“哎呀,原来是这样啊。再来的时候我捎一瓶给你。”
“别介,俺自己会弄得。”
“你弄得不一样。这个好。别推啊,推就见外了。哎,怎么满田野里就你一人在干活?”
“我先干着,一会儿他们就到。”春秀闪烁着眼睛。
季芹拿过春秀准备的另一把镰刀,说:“来,我来帮你干。”
宝成娘看着春秀没吃饭就走了,还以为她回家去吃。她是从不会背后搅人家舌根的人。听了大女儿的话,多少有些心动,却觉得疏淡了春秀,心理过意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