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间一壶酒》七里

53、第 53 章

　　一碗热茶落腹，瑶光掩着嘴咳出来些，嫌难喝。萧政拍着她脊背，捏住腕脉，同她压惊顺气。适才钢刀加颈，死中逃生，难为她不哭不闹。
　　瑶光一面抚着心口，两眼看上去，盯住那蒲自芳。
　　这人，竟是要来杀她。
　　蒲自芳目不斜视，垂目站在闫少游身后。不得将令，偷出大营，现下更给闫少游亲手拿住，难免惴惴。
　　“少游专程相救，多谢了。”萧政忙中偷闲，同他笑道。
　　“不过是惩办属下。”闫少游对面坐下，答得客气。
　　蒲自芳听得抖上一抖，魏绛嫁女，黄香娶亲，金陵原有人主张从中设伏，都叫闫少游呵斥回去，只说少行不义。蒲自芳大不以为然，只要搅得两下大乱，何愁无益。
　　只是到了他面前，再不敢辩驳。
　　“好说，好说。”萧政一手摸到脸上，言笑不住。
　　此处是洛阳所辖，他二人不便带兵，想必俱是孤身前来。蒲自芳早早躲在一旁拣漏，只要杀了代王侄女，引得黄香作反；闫少游却是得了消息，明白他有所图，漏夜赶来，只为阻住他任意胡为。
　　萧政心下感激，知道少游不愿听，便也收住不说。
　　“如此说来，果然便是黄香的兵马。”
　　萧政叹口气，一面从腰间卸下刀来。闫少游跟着站起，提剑在手。蒲自芳抬头看时，茶棚四围聚拢来，总有数百人众，持着刀枪剑戟，一步步踏前。
　　领头的是一个少年人，不曾遮上黑衣黑巾，一身锦袍，匀净面孔，细长眼眉。
　　闫少游瞧来面熟，依稀想起，同黄香有几分相似。
　　“这是黄香长子，名唤黄伶的。”蒲自芳凑上前，细声说道。
　　“他儿子竟有这么大了，好细巧的模样。”萧政道。闫少游瞥他一眼，自顾抱着剑到一旁站下，请他同那黄伶说话。
　　“见过萧将军。”
　　这少年人礼数倒周全，一躬到地，起身再问：“不知这一位，可是金陵闫少游？”
　　“叫黄香来见我！”萧政却不同他客气。“我要问问他，天下可有这等迎亲的阵仗？”
　　黄伶惧他气势，略缩了肩，强自厉声道：“即是大伙都在，便叫洛阳黄家拣了天大的便宜！得罪了！”
　　他一语落地，退出两步，挥手便要众兵士放箭。
　　萧政更不答话，顺势抢上，寸步不落，仍是追在他面前，一刀直砍下来。黄伶骇得嘶声大叫，身旁兵士拼力抢上，拖拽着他倒下，刀锋擦着他鼻尖，自胸至腹，断腰带，剁下一副衣襟。
　　萧政人在敌阵中，箭不能发，兵士纷涌上来，一面环护其主，一面围着他乱斗。萧政哈哈大笑，刀尖直指黄伶。
　　“要拣我的便宜，凭你，只怕不成。”
　　这边三人也给敌兵围攻上来，闫少游抽剑跃前，不得已交代一句，丢给身后蒲自芳。“这姑娘便由你看着，她若给人动了一根毫毛，唯你是问。”
　　一剑绵绵荡开，团团剑光将两人身前身后挡得滴水不漏，只听得兵刃交错，声息如在耳旁，却无一丝锋刃漏进来。
　　回风舞柳，不伤不破。
　　蒲自芳怔了一怔，摇过头，站到瑶光身侧。
　　瑶光抬眼瞪他，全不顾眼前情势，只是恨恨看着这人。蒲自芳同她笑，不得回应，仍是弯着眼笑不停。刀光剑影里，两两相望，别有趣致。
　　萧政打得畅快，长路送亲，也憋下无数闷气。如今黄香遣这小儿领兵打来，自然不需再客气。手起刀落，接连斩杀无数，由臂膀到身上俱是血腥。
　　闫少游全不似他这般砍瓜切菜，剑走如风，瞬息夺命。
　　黄伶叫人抬到一旁看着，越看越是心惊胆战，伸开胳膊，不住叫人喊援军过来。到得死伤过半，两个凶神并肩追杀过来，黄伶再不敢耽搁，也不等援军，急吼吼撤兵。
　　萧政追了一程，踢起一柄弃刀，远远直戳他马尾，听见他摔得惨痛，不由大笑。
　　“回去同黄香说，他不敢来见我，我便去见他！”
　　豪言已毕，萧政提刀回转，笑望闫少游，不知他作何打算。闫少游早早收剑，站在桌旁，一指扣在桌上，面色确是十分难看。
　　萧政终于发觉，他这个瑶光妹子趁着乱斗又跑了，原本看管她的蒲自芳，一并无影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