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间一壶酒》七里

12、第 12 章

　　萧政原本有七个兄弟，萧起、萧复、萧重、萧得从金陵便见过，一路结伴回到长安，苏则是渐渐也熟识了。萧平是在城外遇上，另有两名兄弟萧谓、萧行，连同大哥萧政并称“北营八杰”。旧年这两人没在塞北战场上，尸首也找不完全。
　　兄弟们说起代王行事，难免有些忿忿，萧政却从不言及。
　　人在塞北之时，时常提着酒去萧谓，萧行坟前，喝一半，洒一半。萧起第二日天明去搀他回来，他路上闷着声，回营便打起精神，同马衡商议行军部署。
　　萧平说，众兄弟都是大哥自战场上拣回来的，死过返生，丢了先前姓名。
　　萧起萧复萧重三人原是落草的贼寇，代王领军平了山寨，萧政同萧起一战，惺惺相惜，一力保下三人性命。萧得为苗人，原本叫做李观音得。那年萧政往苗疆运矮脚马，路上见他给族人追杀，手段甚是残毒，出手将他救下来。萧谓萧行是双胞兄弟，并着肩同拜了大哥，并着肩死在战场上。
　　萧平说，你是什么人？怎么要跟着大哥？
　　苏则是正端着一碗滚热的药汁，递到她面前。“萧平姑娘，该喝药了。”
　　萧平瞪着他，从睁开眼看见他，便觉得不对。这个苏公子出身名门，一副模样更是水嫩，同萧政一众兄弟站在一处，怎么也不是一路人。如今他偏就在眼前，端着碗，一张笑脸望着她。汤药热气起来，袅袅绕着，笑脸暖的喜人。
　　这小公子确是不讨人厌，不只萧政同他亲厚，萧起一干人也颇为喜爱。
　　萧平冷哼了一声，硬接过碗来，不要他喂。碗底烫手，肩膊伤处一痛，险些就泼了。苏则是快手接回去，放好在案头。“凉一凉也好。”萧平险些也要心软了。
　　于是将手掌竖起来，展平在他面前，指着手心道：“萧大哥打了这些年仗，生死悬命，却从未伤过，一道擦伤都不曾有过。”
　　福将之说，并非空穴来风。
　　这一回回来，萧政却是带着伤的，右手掌心伤及见骨，正是为着这位苏公子。萧平看见便惊起来，萧起却笑她，兄弟们手脚折了她也瞧不见，大哥蹭破些皮她都是要心痛的。萧平心中更是恨恨，伤的可是右掌，捉笔出拳都不灵便了。
　　苏则是知道错，低着头不言语。
　　萧平看见他这幅神情，竟也追问不得。二人同静了下来，药碗再递到面前，萧平只得张口，屋中便只余得药香飘散。
　　旁人都在后院，不住吵嚷，不论有伤没伤的，提着水井中的深水迎头浇。正当夏初，天候燥热，入城便关在萧政这三间院落中，数日过去，全无动静。出门便有人拦着，在院中倒可任意胡为，药材也有人送来。众兄弟等得心焦，由萧起领着，赤条条冲到院中寻冷水。
　　萧政初时站在一旁看苏则是配药熬药，苏夫人常年病弱，他多少懂些医理。听见井旁热闹，末了也扯了衣裳跑出去，几条大汉倒像孩童一般，光着玩起水来。
　　萧平问苏则是怎么不去，苏则是低着头笑，只说洗过了。
　　萧政赤着上身进来，听见他二人言语，笑着拍在苏则是肩头。“再没有比则是更干净的了，闻闻，一点也不臭。”萧政身上水淋淋的，俯身到他颈间，滴了他一身。苏则是起身要躲，萧政索性抱住他，笑道：“给你也凉上一凉。”
　　苏则是窘得红脸，萧平锄强扶弱的心思起来，喊了一声：“大哥！”
　　萧政赶忙放开，去捡回衣裳穿起来。萧平日常虽行事不拘，跟着众兄弟战场上打滚，到底是个女人。他只顾逗着则是玩，倒忘了她还看着。苏则是抹了水迹，再给她喂药。萧平一勺一勺的吞下，忽低头，凑到他腕上闻了一闻。“你果然不臭。”
　　萧政大笑起来，苏则是给他二人笑得坐不住，放下碗要出去。
　　萧政张开臂膀拦他，强压了笑意，同他相商：“则是，可愿同我去见见代王？”“大哥！”萧平坐起来。萧政一手平伸，她出口的言语也都按下了，只是狐疑的盯着苏则是。代王羁押在高墙深宫里，层层护卫，这苏公子有什么能耐同去？
　　“好。”苏则是点头，轻声道。
　　萧政笑得畅快，萧平慢慢躺回去，想是药喝得多了，只觉得酸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