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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生死(下) ...

  •   行宫花园里一片死寂,只听得火把燃烧的噼啪声,寒风吹过,火光摇曳,映得地上的人影也摇摆不定,郑羲颓然地看着倒在地上的胥晟皓,他的心仿佛也被什么动心狠狠的击中了,闷疼。
      他既如此更何况钟情于她的胥晟皓呢。
      犹豫了一阵,他还是走上前来,想搀起胥晟皓。
      “滚开!”胥晟皓怒吼着,甩开了郑羲。
      郑羲一咧斜差点摔倒,好在被旁边的侍卫即使扶住,站定以后,他说:“王爷,还是先回去吧,您的伤拖不得。”
      胥晟皓摇摇晃晃地站起来,通红的双眼紧紧盯着他,却又仿佛透过他在看着什么,满脸的血污在火光的映衬下格外骇人,他抽动嘴角,吭了几声,似笑非笑却又悲恸欲绝,让周围的人不寒而栗,过了一阵儿,他仰头大笑起来,道:“死了岂不是更好!我居然连她都保护不了,又有何面目苟活于世!”
      郑羲看着他癫狂,并没有说话,但是脸色却越来越不好看。
      “怎么?我说的不对么?”见郑羲不说话,胥晟皓吼道。
      郑羲又上下看了他几眼,说道:“微臣有些为方姑娘叫屈,她牺牲的不值得。”
      胥晟皓闻听,愤怒地抓住郑羲的衣领,一字一句地说:“你什么意思?”
      “哼哼,方姑娘为了王爷不惜牺牲自己,难道是为了让王爷变成这个样子么?若王爷死去,又有何人还能去救方姑娘?”郑羲毫不惧色,冷笑着说。
      胥晟皓像被抽光了力气,一下子松开了他,眼神空洞的望着远处,突然他的目光停在了不远处的地上,那是……
      他踉跄着走过去,拾起地上的物件,是一只粉色的鞋子,那是她的……
      郑羲叹息了一声:“王爷,微臣也不好受,但现在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等待时机。依微臣看,那贼人暂时不会对方小姐怎么样。”
      胥晟皓紧紧攥着鞋子,喃喃地说:“月影,等着我。”

      胥晟皓被抬进偏殿时开始发起高烧,所有人都愁眉不展,太后更是抹泪不止,方月晴得知妹妹被掳走的消息后,愣怔了好半天,然后也嘤嘤地哭个不停。
      胥晟逸的脸色从没这么难看过,他盯着地上瑟瑟发抖的一干大臣,额头上的青筋突突直跳,严重的怒火像是要把这些玩忽职守的人燃烧殆尽,他踱到他们中间,却扬起了头,说道:“领侍卫内大臣。”
      一个大臣哆嗦着跪爬几步,哆嗦着说:“臣……臣……在……”
      “你觉得自己什么罪过?”
      “臣守卫不周,部署不严,臣该死。”他匍匐在地上。
      胥晟逸看都没看他一眼:“知道就好,来人,把他拖出去!”
      “皇上……您就饶了臣这一次吧,臣再也不敢了。”
      “再?你还想有下一次?朕不追究你九族就已经施恩了,拖走!”胥晟逸毫不留情,冷声说。
      旁边的几个当班侍卫走过来,拖走了已经昏过去的领侍卫内大臣。
      剩下的人更加发抖不止了,胥晟逸扫视了他们一眼:“你们都滚吧,三天之内如果找不到方月影,他就是你们的榜样!”
      大臣们赶忙磕头谢恩,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出了正殿。
      郑羲却仍然一动不动,静静的趴伏在原地。
      胥晟逸看了看他,说:“你还有什么可说的么?”
      “臣绝不为自己辩解,只是臣也一心想救出方小姐,所以才留在这里。”郑羲没有抬头。
      “你知道她在哪里么?”胥晟逸紧走几步,来到他面前。
      郑羲摇了摇头:“臣不知,不过有个线索,也许能查到刺客的所在。”
      “说!”
      “刚才臣听那个刺客讲话有些生硬,而且临逃走时还大放厥词,说你们汉人如何。所以臣敢断定这个刺客乃是外国番邦之辈,他带着个人自然逃不了多远,而且暂时不会对方小姐不利,不如在这附近几个城镇展开搜索,外族人不难看出来。”郑羲一口气说完,静静地等着皇帝发话。
      胥晟逸思索了一下,点了点头:“好吧,那就交给你了。”
      “臣遵旨。”
      “还有,瑞王的伤势不能再拖了,跟来得太医要天山特有的雪莲花,你赶快派人回京城取!”
      “是。”
      郑羲又磕了个头,下殿去了。
      胥晟逸坐在椅子上,从怀里掏出胥晟皓林昏迷前交给自己的鞋子,一股锥心的疼痛蔓延开来,他不禁深呼一口气,心里念道:方月影,朕若不救出你,枉为人君。
      张德民在一旁看着,也跟着担心起来,若那方小姐真有个三长两短,恐怕皇帝的心也要跟着丢失了……
      密林里,一个彪悍的汉子正急急地往前赶,他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却丝毫不影响前进的速度,他一身黑色的衣服,在黑暗的夜里显得更加隐蔽,可是他肩膀上扛着的人却是一身粉红色衣衫,她一动不动,似是已经昏了过去,仔细看去,右脚上的鞋袜不知什么时候掉落了,一只白皙的莲足暴露在外面,已经被冻的通红。
      不知走了多久,汉子才放慢了脚步,站在一处高坡向四周眺望,像是在寻找什么,看了一阵儿,从怀里掏出一个哨子模样的物件,放在嘴里用力一吹,发出了“哔”的一声。
      很快旁边的树丛里便跳出一个人,靠了过来,来人很消瘦,两眼炯炯有神。
      “赛达,事情都办了么?”来人问道。
      被称作赛达的汉子,轻哼了一声:“我赛达什么时候失败过?哈斯旺,你少看不起我。”
      “我看未必,若真的是顺利的话,你又怎么会受伤?”哈斯旺斜睨了他一眼。
      赛达是个红脸汉子,被他这么一说,脸上有些挂不住:“若不是胥晟皓,谁能挡住我赛达。”
      哈斯旺倒抽了一口气:“你……遇见胥晟皓了?”
      赛达点了点头,有不屑地说:“遇上了,但他不是我的对手,我真不明白就那么一个小白脸儿,有什么了不起的,为什么主人那么忌惮他。”
      哈斯旺瞥了他一眼:“你懂什么!此人精通兵法,汉人那一套,咱们可不能轻敌啊。”
      赛达刚要反驳什么,肩膀上的人苏醒过来了,嚅动了一下,发出了一声轻吟。
      哈斯旺一愣,问道:“赛达,你明知道主人的规矩,怎么还带个女人回来?”
      赛达把肩膀上的人放倒在地上,说:“咳,别提了,我本来能杀了胥晟皓的,可谁知这个女人像不要命似的,拼了命的护着他,我一着急就把她掳来了,不过这女人好像很重要,我也不想带个累赘,要不然杀了她得了,省得到了主人那,又是一身不是。”
      说着他就抽出腰上的短刀,架到了她的脖子上……
      张静菲睁开眼睛,只觉得脖子上寒气逼人,待完全清醒了才发现,是一把短刀正贴着她的脖子,右脚上的鞋袜也不知丢到什么地方去了,已经冻得失去了知觉。
      她早知道自己这回凶多吉少,看这情形是真的逃不掉了,她大脑顿时一片空白,嘴里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最后干脆闭上了眼睛,心里暗想:这肉身一没,自己就真的要回去了。
      “慢着!”哈斯旺拦住了正要动手的赛达。
      赛达抽回了短刀,问:“怎么了?”
      “既然这女人重要,就让主人处置吧,也许她还有用处呢。”
      张静菲看着他们,她听不懂他们在说些什么,更准确地说,他们说的不是汉话。
      赛达看了一眼张静菲,把短刀收了起来,用生硬地汉语说:“起来,跟我走!”
      张静菲咬住嘴唇,双手撑地,想要站起来,右脚却怎么也使不上劲儿,试了好几次都只能跌坐在地上。
      “嗤,汉女真是柔弱啊。”赛达轻蔑地看着她。
      张静菲怒视着他。
      哈斯旺却看出了名堂,一把把她拽了起来:“赛达,你捉来了一个跛子。”
      “啊?跛子?”赛达惊呼,果然看到了张静菲扭曲的右膝盖。
      哈斯旺又看到了她的裸脚,思索了一下,把身上的毛皮坎肩脱了下来,把张静菲的脚裹到里面。
      张静菲无言的挣扎着,却敌不过他的力道。
      “别动!如果继续冻着,不难担保这只脚会废掉,你已经是跛子了,难不成还想做瘸子?”哈斯旺的汉语稍微熟练些,他把张静菲的脚包好,直起身子。
      赛达不解地说:“哈斯旺,你管她干吗,一个汉人。”
      哈斯旺面无表情:“不管如何,她是个女人,我哈斯旺不能不管。”
      “呦,看不出,你倒是学会了汉人那一套,怜香惜玉啊。要不要我跟主人说点好话,让主人把这女人赐给你。”赛达嘲笑道。
      哈斯旺瞪了他一眼:“少说废话,还不快赶路,晚了小心主人罚你!”
      赛达讪讪地一笑,又把张静菲扛到了肩膀上,不满意地嘀咕道:“真倒霉,这不是给自己找麻烦么,不过这女人还真是轻省。”
      张静菲疲惫地闭上了眼睛,看来自己落入了外族人的手里,不知后面又有什么等着自己。

      天蒙蒙亮的时候,三个人到了一处小村落,赛达和哈斯旺松了一口气,看来是到了目的地,赛达把张静菲放在地上,揉了揉肩膀,道:“真是要命,早知道我就不虏她了,平白给自己添了个累赘。”
      张静菲虽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但从他的口气和表情知道这并不是什么好话,翻了翻眼睛,偏过脸去。
      “嘿,你这汉女,我背了你一路你不但不感激,还瞪我,你们不是最注重什么狗屁规矩的么,怎么这会子全都没了?”赛达不满地说。
      张静菲一脸鄙夷:“嗤,我又没求你背我过来,你要是嫌我,大可以把我放回去!”
      赛达脸又憋得通红,许是对汉话不是很懂,一时找不出什么词来驳她,气得直跺脚:“我说哈斯旺,我说了把这女人杀了,你非说有什么用,你看吧。”
      哈斯旺倒是一笑:“你就忍着吧,难道说你还跟个女人较劲?”
      张静菲不想听他们聒噪,一扭脸打量起这个偏僻的村落来,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时间还早,这里一片宁静,偶尔也只听得到几声鸡鸣和犬吠,周围又都是与世隔绝似的密林,看来想要逃出去很难,再加上自己腿脚的不便,就更加不利了。
      张静菲右脚轻轻点地,方才哈斯旺给她裹上了保暖的皮毛坎肩,虽是暖和过来了,可还是冻伤了,这会儿又疼又痒,很是难受,她想起有句话叫:一年冻脚年年冻脚。估计这不争气的腿脚又要填上一个新毛病了。
      正想着,赛达一推她,道:“走了。”
      张静菲一声惊呼,身子往一边歪去,哈斯旺手疾眼快地抓住了她的胳膊,皱起眉来,对赛达道:“你小心些,老是这么鲁莽,主人都说过你多少次了,可怎么也不知道改。”
      赛达一翻眼睛:“哼,像你这么心软岂能干成大事。”
      哈斯旺没再说什么,兀自搀扶着张静菲朝前走。
      一直走到村子深处,三个人才停住了脚步,哈斯旺上前叫门,张静菲注意到,他用的是汉语。
      很快,门应声开了,是个家丁模样的年轻人,见到他们,恭敬的作了个揖:“二位爷回来了啊,主子正等得急呢。”
      两个人互相交换了一下眼神,说:“嗯,快带我们进去吧。”
      “是。”
      赛达又瞟了一眼张静菲说:“把这个女人带下去,好生看管着。”
      “是。”
      赛达和哈斯旺跟着那个人走了,旁边又过来一个小厮,带着张静菲穿过层层院落,最后停在一个屋子前面,小厮虽不知道张静菲什么身份,还是加着小心说:“姑娘,您先进去休息吧,你看您需要点什么?”
      张静菲看了他几眼,问道:“你是汉人么?”
      小厮抬起头,奇怪的看了她一眼:“当然,有什么不对么?”
      张静菲摇了摇头,往屋里走,道:“谢谢你了,能给我弄点吃的么?”
      她的胃有点难受,只想喝点热汤。
      “您等着,小的这就去弄。”
      小厮一溜烟不见了踪影。
      张静菲苦笑了一下,想到了胥晟皓,心里一紧,他怎么样了?不知伤势有没有好转。自己几时又能离开这里?
      她感到一阵晕眩,捂着心口进了屋子。
      火盆里的木炭被烧得噼啪作响,她喝了几口汤,又勉强吃了几口饭,又是一阵晕眩袭来,她倚在床边昏昏沉沉地睡过去了。

      直到天已经大亮时,一个十四、五岁的小丫头轻轻将她推醒,手里端着一个铜盆。
      张静菲只觉的浑身上下的骨头都像是散了架,软绵绵的,每一个关节都酸疼得要命,特别是右腿,稍一挪动就牵扯到身上的每一根痛神经。
      “小姐,梳洗一下吧。”小丫头面无表情地说。
      张静菲冷笑一声:“有什么必要么?难道是想让我干干净净的去死?”
      小丫头眼神闪过一丝惊讶,很快又恢复了平静,道:“这是上头吩咐的,还请小姐不要为难我。”
      张静菲嗤笑一声,没想到一个阶下囚还能为难别人,想了想,也许换洗一下会觉得好受些,便说道:“好吧,我要洗澡。”
      小丫头嗯了一声,便出去了。
      不一会儿,几个仆人模样的人抬来一个硕大的木桶,又到上了热水,屋中顿时升腾起一阵雾气,几个丫头又往里撒了些花瓣。
      张静菲看着,心里的疑云更重了:这样对待一个俘虏还真是头次见。
      准备好一切,屋里的人纷纷退了出去,只剩下那个小丫头还站在原地,道:“我来为小姐更衣。”
      说着就伸手上来解张静菲的衣服。
      张静菲下意识的后退一步,见她奇怪的看着自己,便解释道:“我都是一个人洗澡,不用帮忙了,请在外面把门关上。”
      小丫头反映了一下,这才知道了什么意思,吭哧了一下,不知道是觉得好笑还是什么,倒也没说什么,低着头退了出去。
      张静菲松了口气,虽然还不知道把自己掳来的这些人打算做什么,但现在看来暂时还没有生命危险,难道说自己还有利用价值?
      想了一阵儿也不得要领,算了,走着看吧,只要活着就有希望。
      她活动了一下肩膀,轻解衣衫,让自己的身体慢慢地浸泡在温热的水中,一阵花香味道扑鼻,她情不自禁地闭上了眼睛,身体的紧绷感渐渐舒缓下来,右腿也恢复了知觉。
      待一身疲惫消失后,她才出了木桶,眼尖地看到一旁屏风上搭着干净的衣服,她取过来穿在身上,却出奇的合适。张静菲吃惊不小,这家主人到底是什么人?
      一切收拾停当,门外的小丫头问道:“小姐,我可以进去了么?”
      张静菲道:“进来吧。”
      小丫头低着头推了门进来,来到她面前,抬起了头,待看清了张静菲的脸,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冷气,愣愣地看着她。
      张静菲伸手到她的眼前晃了晃,失笑道:“怎么了?”
      小丫头的脸一下子变得通红,尴尬得咳嗽了一声,道:“没什么,如果小姐现在方便的话,我们家主人要见小姐一面。”
      张静菲轻笑:“这正好也是我的意思,我倒要会会你家主人呢,那么就头前带路吧。”
      小丫头一怔,她没想到张静菲居然回答得这么干脆。
      两个人一路又穿过层层的院子,看起来是往主屋那方向走,看得出来,这家主人倒是个有品味的人,产业虽大却一点也不像一般地主老财那般的追求雕梁画栋,而且景物的设置也不遵循着对称的原则,此乃苏州园林的特色之一,看来这家主人要不就是南方人,要不就是爱好这种不对称的美感,若不是现在身处困境,张静菲还真想仔细参观一下这里呢。
      一直走到最前面的屋子前,小丫头停住了,道:“小姐,请。”
      说罢也不等张静菲说话,便径直地往前走。
      门前的两个仆从赶忙掀起了屋帘。
      张静菲一步跨了进去,一阵檀香扑鼻而来,张静菲眯起眼睛。
      一个人影映入眼帘,从轮廓上辨认,是个男人,他背着手站立,听到张静菲进来,却没什么反应,好像一直在看眼前的那幅画。
      “你是谁?”张静菲努力使自己镇定,声音却还是有些颤抖。
      男人缓缓转过身来,一笑,道:“方月影小姐,久仰大名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5章 生死(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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