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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默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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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玉关不久,便是漫漫黄沙。刘姌从没见过这番景象,便悄悄将轿帘掀起一角,偷偷地看。沙子随风飘荡在世间,无依无靠,一如此刻的她。
轿子跟随着队伍晃晃悠悠地行进,荒漠中风沙极大,却在众人的看护下,轿中不曾吹进一粒沙土。
“轿落。”伴随着一声轻喊,轿子被人小心翼翼地放在地上。
“见过单于。”刘姌右手微抬,轻轻掀动轿帘,五指若青葱,在红艳艳的轿帘映衬下,显得更加白皙纤细。娇颜随着轿帘的掀起渐渐展露在众人面前。
一时之间,全场万籁俱寂,只能听见篝火吡啵的响声。刘姌并不是什么天姿国色,可在匈奴,如此容姿也算得上是难能可贵的了。加之一身融进骨血的皇家气魄,又怎能不引人注目?
“公主辛苦了。”军臣单于被刘姌的言语惊醒,忙上前相迎,面带笑意,“公主千里而来,想必是累了,公主不妨先行歇息,今晚,我为公主特设筵席,给公主接风洗尘。届时还望公主能赏脸出席。”
“有劳单于了。”南宫向军臣单于点头致礼。容色平静,仿佛这里和汉宫没有半点区别,这里众人的目光和汉宫的没有两样。
“公主客气了。”军臣单于笑着让人引南宫下去。
“阿弟辛苦了。还特地跑去汉廷一趟。”等南宫的身影在人前消失,军臣单于扭过头看着伊稚斜,眼里含着笑意,“干得好!这人挑得不错,有点眼光。”
“阿兄过奖了,这是弟应该做的。”伊稚斜笑笑,毫不客气地收下了军臣单于对自己的赞赏。
军臣单于沉吟了一会儿,看着伊稚斜,很是犹豫:“我听说……这公主是阿弟向刘启求来的?”
伊稚斜不由一愣,随即笑道:“其实在弟开口之前,刘启就想着把南宫公主许予阿兄了。弟只是觉着匈奴苦寒,与其娶一个娇滴滴的放帐里供着,倒不如就找这么一个坚韧的,好歹能在这儿多活些时日。”
“想不到啊,你倒也懂这些。”军臣单于被伊稚斜的言辞逗得哈哈大笑,右手一个劲儿地拍着自家兄弟的肩膀,“瞧你这岁数,也该知点人事了。”
伊稚斜轻笑:“不急。”
或许因为刘姌是公主的关系,筵席的确很生热闹。
刘姌冷眼看着众人推杯换盏,笑语晏晏,空地中间歌舞不断,自顾自地喝着酒,不做声色。
“公主怎么不说一句话?”阿缇雅看着刘姌,目光冰冷,“难道是单于安排的还不够隆重?”
“南宫来此,只为修两国之好。单于盛情款待,南宫备感关怀,岂有怨恨之心?只是故土南迁,看到舞姬头上的望春花,便不由想起汉宫过往,感慨良多,心神恍惚,这才沉默寡言。不妥之处,还请单于与阏氏看在南宫思念故土的份上,海涵。”
“公主少小离家,思念故土在所难免。自当体谅。”军臣单于轻笑,毫不在意刘姌的沉默,“阿缇雅自幼生长于王宫,为我父王疼宠,为人爽直,不当之处,还望公主谅解。”
“单于多礼了。”南宫轻笑,眉眼低垂,叫人看不清神情,“阿缇雅的爽朗,南宫心向往之,又怎会介意?”
“如此便好,如此便好啊。”军臣单于端着酒爵,笑得不见眉眼。就算再不受宠,也算是个大汉公主。识点颜色,费点粮草,将她摆在那儿就是了。
再热闹的歌舞也有结束的时候,等到唱唱跳跳的人都下去,这宴会便差不多到了结束的时候。刘姌故作不解酒力,由着绿芜和木璃将自己搀扶回去,一点也不在乎阿缇雅把军臣单于带回自己帐营的事。
回了帐营,木璃倒是耐不住了,她跟在绿屋身后小心伺候着刘姌,一张嘴噼里啪啦说个不停:“公主,这阿缇雅未免也太过嚣张了吧?怎么说也是一国公主远离故土,和亲而来,她怎么能如此对待?她就不怕引起两国不和?”
说到此处,木璃又忍不住埋怨起军臣单于:“这单于也真是的,怎么能就这么任由阿缇雅这样羞辱公主?一声不吭也就算了,居然还要公主原谅阿缇雅!这是什么道理嘛!”
刘姌默不作声,阖眼任由绿屋和木璃摆布。
绿屋埋头给刘姌洗漱,没有说一句话。
帐外闪过一道黑影,带得帐内的烛火微不可察地轻轻晃动。
刘姌若有所觉地睁眼,看着木璃,笑着对绿屋说:“我就说木璃还是个孩子吧,你还不信。你瞅瞅,只半天没搭理她,这小嘴都可以挂好几个油瓶了。”
绿屋跟着笑了:“可不是?看她说得这般来劲,还以为有甚能耐,却不过还是过往那一套。”
不等木璃闹起来,刘姌又轻声道:“木璃,你只看到了阿缇雅的嚣张,可知她凭甚如此?”
不待木璃回答,刘姌又问:“你知她姓甚?你知她什么身份?”连着三问,直把木璃问得呆怔当场。
“你不知,本宫来告诉你。阿缇雅,乌氏的嫡出大小姐,是众部落中的乌氏大部落的首领之女,她仰仗的无非是乌氏在匈奴的势力以及与单于青梅竹马的情谊。而她,也是王庭早早内定的阏氏,单于之妻!你说,本宫一个大汉送过来的和亲公主,哪里记得上自幼青梅竹马得来的感情?”
“那又如何?不到最后,谁都不会知晓事态的发展哪!就像媣公主……”木璃习惯了无所顾忌地说话。被刘姌说了一顿后,心情激荡,竟忘了自己是在谁面前说话,一开口,便将刘姌的忌讳也说了出来。
绿芜站在一边不好说什么,只能垂手而立。
“公主饶命,木璃不是有意说这个的,木璃……”木璃也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吓得忙下跪求饶。
“我累了,你们都下去吧。”出乎木璃预料的,刘姌并没有拿她们怎么样,她言语轻柔,动作舒缓,和平日里别无二致。
木璃还想说什么,却见刘姌一副累极的模样,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得同绿芜一起行礼告退。
帐中无人,只余下红烛吡啵的轻响。满室寂寥,平添几分落寞。计算不过人,她又能埋怨什么?刘姌斜倚在胡床上,目光呆滞。
陈蟜是自己选中的对象,可没说刘媣不能选他。于阳春三月池边相遇亦是她的一场算计,又哪里怨得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