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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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殷最近的日子过得很乐呵。
虽说三天两头要去买菜挺烦的，但他以前每隔一个星期就一定得去趟超市，给干脆面买新鲜水果和肉类，如今只是周期缩短了一半，尚且在可接受范围内。更何况有樊俊恒坐镇厨房，什么不乐意吃到嘴里都不算一回事。
陈殷平生就个吃字这么点追求，平时懒就懒了，总不能在三餐上为难自己。
陈庆忠经常恨铁不成钢地评价他这小儿子，人是聪明，但在正事上从来只出五分力，得过且过不成器，聪明劲全用来琢磨怎么吃和怎么偷懒上去了。
陈殷初中就开始翻墙翘自习，还学会买通同桌应付班主任。别人逃课是去网吧影院游戏厅，他倒好，一有空就溜去大小食街，吃得忘乎所以。周遭小吃店的老板全认识他。事情暴露后陈庆忠气不打一处来，逃课去混也就罢了，谁年少时没混过一两回，但陈殷逃了三节课是吃到忘了时间回来上课，这像话吗？能说出口吗？
打过骂过，上高中之后依然不肯好好学习，整天花心思在不相干的事上。每当陈庆忠骂他他便无所谓地应句“反正还有我哥啊”，气得老头子把家里能摔的东西都摔了个遍。
在家里还有人管着，出国后陈殷对吃的追求是愈发变本加厉。有一回樊俊恒到陈殷家里去拿东西，拉开冰箱的冷冻层登时折服了。里面放着一排家庭装冰激凌。拉开底下的冷藏柜，放满各式饮料和点心甜品，再往下，是干脆面的鲜果柜。
浣熊蹬蹬蹬跑过来，不客气地抓起一把果子跑回它专用的水盘旁，边洗边吃，溅得满地都是。
樊俊恒沉默了下，打电话给保洁，帮陈殷约了人下午来打扫卫生。
陈殷可不管那么多，快活地过着他一天五餐的日子。早中晚三餐，下午茶加宵夜，顿顿不落，好在他是吃不胖的体质，难为他没长成个球。
这会儿他正窝沙发里抱着一筒薯片边吃边看电影，干脆面只能在一旁馋着。人吃的食物有很多不能给它吃，陈殷平时在鲜果肉类上对干脆面很放纵，但这一点却管得特别严。他看到一半突然想起什么，直奔二楼的卧室，这里能看到樊俊恒家。
陈殷拉开窗子冲隔壁大声喊：“樊——俊——恒——”
几分钟后就见一楼有扇窗户同样被推开了，樊俊恒仰头望着满脸兴奋的陈殷，身旁是在炉上小火炖着的咕咕冒泡的红烧肉。他温声问道：“怎么了？”
陈殷双眼亮晶晶地盯着他：“你会做叉烧吗？”
叉烧自然会做，只是要先用料酒和酱汁腌两天。
这两天里樊俊恒都担心冰箱门会不会给陈殷弄坏了。大男生想起来就去冰箱里看一眼，想起来又去看一眼，没过半天就问樊俊恒不放那么久成不成。被樊俊恒笑着用一句“那腌不入味不好吃的话你别后悔”给堵回去，蔫蔫地去自己屋里抱了一大包牛肉干过来，窝沙发里聊以□□。连干脆面跳到他肩头上来回打滚他都懒得撵它下去。
好不容易过完这煎熬的四十八个小时，陈殷觉得他连做实验时都快要闻到叉烧味了。
一下课陈殷便兴冲冲地赶回去，也不进自个儿的家直往隔壁屋奔。推开门恰好看到樊俊恒正从冰箱里拿腌着肉的瓷碟出来，舔着脸要凑上去。樊俊恒见陈殷风风火火地闯进来，不禁笑道：“叉烧又不会长脚跑了，你这么急做什么。先去洗手。”
陈殷立即进洗手间里，粗粗地冲下水就当洗过手。等他出来，樊俊恒已经将三大块滴着酱的梅花肉放在烤架上，用小刷子上蜂蜜水。樊俊恒身上有种格外温和平稳的气质，举手投足从来不见他慌乱。说话的时候也是，不紧不慢，声线偏沉，但笑着讲话时总会带上点柔和，听得人心底无来由的平静。哪怕樊俊恒现在身上戴着围裙手里拿着小刷子，也是赏心悦目的合适。陈殷自认这身打扮要换给他，他就可以开始唱《小粉刷匠》了。
陈殷帮不上忙，于是守在餐厅里等吃，抱着椅背时刻留意厨房里的动静。见樊俊恒偶尔转过身，就赶紧奉上充满期待又讨好的笑脸。而跟过来的干脆面则死活揽紧芝麻糊不放手，不顾狸花猫龇牙咧嘴地恐吓，硬是认认真真地把人家从头舔到尾。
樊俊恒早就习惯了干脆面这种奇怪的执着，任自家的猫被它舔得浑身的毛都是翘的。
烤箱里肥肉的油渐渐被逼了出来，劈里啪啦响。随着烤炉上的计时器一秒一秒地减少，叉烧酱特有的甜腻微酸的味道搭上肉类醇厚的香味慢慢飘出来。陈殷早就坐不住了，先是在厨房门边扒着门框不放，不知不觉间又蹭到樊俊恒身旁，等樊俊恒要将烤肉拿出来翻面及抹第二遍蜂蜜水时，陈殷已经死死守在烤炉前。
干脆面闻到香味，终于舍得放开已经放弃挣扎的芝麻糊。狸花猫倏地一下跳到高处去。浣熊顺着香气颠颠地跟过来，爪子上还抓着刚顺手从茶几上偷来的苹果。浣熊吃东西时喜欢在水池子里边洗边溅边啃，无论是什么都爱先拿到水里泡一泡，两只小前爪溜溜地划来划去。来往得多了，樊俊恒干脆在厨房里给它专门置了个水盘。
陈殷不管它，撅着个屁股蹲在烤炉旁，不停地念叨“好了没好了没好了没”，简直跟下咒似的。干脆面也不吃果子了，蹲在陈殷身边，有样学样也撅个小圆屁股，一晃一晃的，看得人无端想拍上两下试试手感。
樊俊恒留意到自己在想什么后，不禁失笑，他这是想哪去了。
等叉烧出锅，炉子前的那块地板已经被浣熊的大尾巴扫得干干净净。
陈殷等不及樊俊恒切片摆盘，就先撕了点肉块放进嘴里，被烫得边“哈——哈——”地呼气边不停喊好吃。又怕烫，又忍不住要吃，只能在餐厅里一个劲儿跳脚。干脆面更有出息，死死扒着樊俊恒的裤腿，口水已经流下来了。
上好的叉烧表层是透着光的亮红色，晶莹剔透，犹如玛瑙，而截面纹理分明，由外至内一层层从红色渐变成原本的肉色。一口咬下去，唇齿间皆是浓而不腻甜而不齁的肉味，可以搭上三大口白饭。
在搬来这座城市之前，陈殷有一段时间想吃叉烧肉想得紧，几近魔障。他一口气试过市内所有有名气的中餐馆，最后无一不是让他的希望落空。瘦肉干柴，肥肉油腻，吃起来还有一股酱油味，竟然好意思说这卖的是叉烧。陈殷从此再也不相信任何中式快餐店了。在北美，要吃到地道的港式叉烧，堪称比登月还难。
所以此刻的陈殷觉得，端着一碟整齐漂亮的叉烧向他走来的樊俊恒，是他这辈子见过最帅的男人。
吃饱喝足，心情大好的陈殷主动去刷沾满焦油的烤架。一看他就是不怎么干活的人，不过樊俊恒也不怕陈殷拆了他的厨房，随便陈殷折腾。而他则去收拾好桌面，给芝麻糊添了些猫粮，回头就看到干脆面可怜兮兮地蹲在餐桌底下，小鼻子一抽一抽的。方才陈殷只意思意思地给了它一丁沫，试个新鲜，如今正闹脾气。
樊俊恒拿了串葡萄引诱它出来，干脆面挣扎没两秒，很没出息地受降了。
樊俊恒笑，还真和它的主人一个样。
干脆面迈着俩小短腿跑到陈殷裤腿旁，在水盘里不辞辛劳地一颗颗洗葡萄。厨房里一主一宠都在认真地淘啊淘，不时传来乒呤乓啷的声响，不知情者以为这是在装修，殊不知陈殷只是刷个烤架干脆面只是洗个葡萄。大有雷声大雨点小的气势。
但这一大一小待在他厨房里的场景，却出奇地和谐。
有时他也会觉得两人的相处模式自然得太过诡异。
他有一个朋友曾似真似假地抱怨过：“你们知道樊俊恒有多过分吗，我和他认识了三年他才开始把我当朋友。在之前都给他划到认识的范畴里而已。”
樊俊恒笑笑，轻易带过话题，将对方的注意力转移到其他事上去。
对于那个评价，他不予回应。
因此相较以前来说，陈殷入侵到樊俊恒生活里的速度，实在太快了。
可破天荒的，樊俊恒没两天就习惯每到饭点就能看见陈殷了。陈殷的面相偏嫩，二十几岁的人了看着还跟十七八似的，樊俊恒一想到他此后都要孤身一人待在这里，就会不自觉地心软。更何况陈殷对食物是持有百分之百的热爱，从来不吝于歌颂樊俊恒的厨艺。对喜好下厨的人来说，有如此捧场的食客的确是很受用的事。
以前一个人过活时难免会有懒得下厨的日子。偶尔樊俊恒也会煮个餐蛋面应付了事。但和陈殷搭伙之后，因为总要念着另一个人，反而不好随随便便。
好在陈殷不挑食，荤素不忌，只要做得好吃哪怕是一桌素菜他都能吃得津津有味，当然有肉就更好了。不像樊俊恒的堂弟，蒜不吃葱不吃，难伺候得很。但按陈殷的话来说，挑这个挑那个得吃漏多少好东西？边说他边拣了一筷子蒸鱼的葱姜，嚼嚼就着饭咽下去。实在好养活。
樊俊恒擅长的都是些家常菜，尤其会做荤菜，鸡翅排骨牛排猪扒五花肉，煎炒闷蒸红烧油炸，基本没有他做不来的。
他们所处的城市位于中北部，东岸还有应季的螃蟹大虾可以吃，这儿翻来覆去只有鳕鱼和三文鱼。有一回陈殷念着想吃螃蟹念了好几天，但跑过好几个超市都找不到，馋得他望着电脑屏幕都能流下口水来。樊俊恒看不下眼，索性将虾仁鱼肉剁碎打入蛋白里炒散，蛋黄加姜末和陈醋，愣是用鸡蛋炒出蟹肉蟹黄的味道。陈殷狐疑地吃了一口，然后就差点要抱着樊俊恒喊以身相许了。
在家里吃陈殷很少挑樊俊恒的刺，倒是对外头酒店饭馆的菜肴愈发挑剔起来。嫌鱼肉不新鲜啊，嫌下多了味精啊，一句话就是没有樊俊恒做的好吃。陈殷占着别人听不懂，用中文将眼前这碟黑椒牛排贬个一文不值，随后满脸期待地问樊俊恒回去能不能做碗鸡丝凉面。显然在他看来，本市排名前二十的餐厅里的招牌菜还比不上樊俊恒的一碗拌面。
樊俊恒看坐对面的陈殷提起鸡丝凉面简直两眼要发亮，不知怎的有点想笑。于是只要闲在家的日子里，他们也就越来越少去外面吃了。
日子这么一天天地过，也挺好。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第四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