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堆积情感》写字的螃蟹

17、共进早餐

　　苏沫醒来就是满眼耀眼的阳光，看看时钟竟然已经快十点钟了。刚刚到一个陌生的环境一时无法适应，应该是天快亮才睡的吧。而且就这样在沙发上蜷缩着身体，才让她现在觉得十分疲惫。
　　不用上班，她呆呆保持醒来时的姿势不肯动。目光所及之处已经不是她每天所熟悉的陈设，这里所有的一切都在提醒她是个外来人。暗色的大门仿佛一个无底洞把她吞进未知的世界，然后尽情嘲笑她有多么天真。就像是下了所有的赌注后被人告知根本没有胜算的机会。
　　昨天搬过来的几只箱子，原封不动的放在那里，屋子里昨夜开亮的灯还没关。
　　看着自己带来的东西，苏沫有一种带上它们逃跑的冲动。可是走到玄关按熄的电灯的按钮后，她也只是拉开皮箱，一件件的把清理出来的东西找到它们以后要常住的地方。做这些的时候，她极为平静。既然自己选择了以后的生活方式，那么她就不可能任性的走掉。
　　当几只箱子里所有的东西都被清空，她跟自己说，从前的所有也像这箱子一样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了。
　　找到茶叶，给自己泡了一杯茶。看着一片片叶子在开水中伸展开，然后茶香随着升起的蒸汽一起扑面而来的时候，苏沫的脸上也有了淡淡的笑容。双手捧起已经不烫的水杯，她慢慢的在整间屋子里转悠。当冰凉的指尖被手中的水杯温热，她也决定把这个今后要生活的地方做一些改变。至少要有熟悉和让她能够安心住下来的气息存在，既然已经进了赌场，那么也只有全情投入了。
　　找到展鹏飞的电话拨过去，响了两声后就听到他的声音。
　　苏沫想他是不是就等着电话响呢，否则怎么这么快就接听，这个人不是很忙的吗？
　　不知道应该怎么称呼电话那头的人，也不知道是不是正在工作，她只好先问：“你，你现在方便听电话吗？”
　　电话那头传来低低的声音，像是他在跟人交待什么。然后安静几秒钟后就听见他说：“你说吧，现在没什么事。”
　　“呃，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我就是想问问你，我可不可以把你家简单的布置一下啊？因为它现在的样子让我睡不好。”
　　苏沫说完这些听到他在电话那头的轻笑声。然后就听他问：“你干嘛总是你家，你家的？你不已经是女主人了吗，想怎么布置随便你。”
　　苏沫听了唯有干笑。然后解释说：“我只是觉得有必要跟你商量下。”
　　像似为了让她放心，展鹏飞很有耐心的说：“你不用考虑我。那房子买下来之后，都是我一个开家装公司的朋友找人给弄的。装修时因为我太忙，他就没问我半点意见都按他自己的想法来搞的。你不喜欢哪里就重新改吧。”
　　“噢！”
　　“你都想改哪里？”展鹏飞有些好奇。
　　以为他正忙的苏沫，本想接下来就要挂断电话。可没想到他突然问这个，只好跟着说：“就是那套床品的白色我实在接受不了，一看见就让我想起我们单位客房部的房间。我白天晚上的面对那个，那我还不郁闷死了！”
　　听她说着说着就有些激动，而且还有女孩子说话时偶尔会拖长的尾音，让展鹏飞忍不住想跟着聊下去。
　　“你说那个啊？那是我随口说要看着干净的颜色，钟点工去选的。”
　　“噢！”
　　听到她又是噢，展鹏飞问：“苏沫？”
　　“嗯？”
　　“你怎么这么喜欢发单音节？”
　　摸不着头绪的她迟疑一下才反应过来。回问他：“你不忙吗？哪来这么多闲工夫磨牙？”
　　有点像被人看穿心思别扭的展鹏飞只能说：“再忙也有休息时间。”转眼就看到跟他来的同事从会议室里出来找他，用眼神示意他稍等，然后对着电话说：“家里的事你决定吧，要买什么就用我留给你的那张卡，密码不是都告诉你了吗？我这里也差不多了，这一两天就回去了。”
　　听到苏沫在那边又是一个“好”字，展鹏飞笑笑，无奈的挂断电话继续刚刚正在进行的工作。

　　和林雪婷坐在星巴克的卡座里，身边是几袋刚采购的床品和其它的一些杂七杂八。
　　“你干嘛不用他留给你的那张卡？”
　　“刷他的卡感觉很奇怪，心里不踏实。”苏沫对好友解释。
　　“切，花自己男人的钱有什么不踏实。你有必要这么纠结吗？反正他那么有钱。”
　　对于婷婷的指控苏沫一笑置之，因为在苏沫的心里还没真正认同展鹏飞是自己的男人这个事实。她说服不了自己拿着他的银行卡到处去刷，哪怕是给他的家里买东西。
　　林雪婷好像突然对展鹏飞产生了好奇，接着问苏沫：“我就奇怪了，你说他展家就算不是豪门，至少也算有钱人家了吧？他展鹏飞干嘛不给自己家里打工，偏偏要出来自己做。还选择了一个跟他家里经营的企业完全不沾边的其它行业！你说他这是想实现自我价值还是其它的什么？”
　　婷婷的问话让苏沫觉得十分意外，很不相信的问出“你说什么？”之后，林雪婷也跟着惊讶了。
　　“怎么，你不知道？你们都这样了，你还不他家里的事情啊？”
　　“我们哪样了？我又没去他家怎么知道。”有些烦乱的苏沫继续追问：“他家到底干嘛的？值得你这样给他宣传。”

　　无法确定自己现在的心境，也不知道要以何种感情面对。苏沫按部就班的整理采购回来的东西。从楼下至楼上，最后用极为熟练的动作流畅的换完整套床品后，她顺势趴倒在那张超大的床上。
　　脑子里乱七八糟的回想婷婷描述的一个她不熟悉的展家。
　　沿海的开放城市B市，一个以做百货起家到现在发展成为拥有几家超大型购物商场的集团公司。目前的领导者是展鹏飞的父亲，展文博。据听说展老爷子有意将他一手创下的基业留给这个他极为看中的儿子，只是不知具体什么原因展鹏飞执意选择了现在的律师职业。展鹏飞的姐姐，展心颜，目前在公司帮忙。
　　苏沫刚开始是感到有被展鹏飞欺骗的感觉，只是转念过后又觉得这可能也够不上欺骗。他只是没有刻意提起，但也没有故意隐瞒。最主是的原因是苏沫并不关心所以也没问起过。这样想想，她也并没有生气，但是却稍稍有了些压力。
　　原本一心找一个能够安安稳稳过日子的男人，结婚，生孩子，过平淡的日子，谁想到挖煤也会捡到一颗大钻石呢？

　　办完公事直接去机场买了最近一班的机票连夜飞回来，打开门，玄关处的一丝灯亮让他的心也跟着一暖。屋子里相当安静，顺着楼梯看上去，尽头的那间房门紧紧关着。
　　展鹏飞不自觉的放轻了动作在楼下的客房洗了澡换上睡衣，出来走到楼梯口抬脚迈了几步，想想又退了回来。

　　清晨，苏沫在透过窗纱照进来的阳光里慢慢的睁开眼。看着已经睡了几晚的房间和空着大半边的床，心里暗自瞎想：看来舒服的地方果然是容易适应的。还以为她小小择床的毛病要习惯些日子才能睡得安稳，没想到只是几个晚上已经可以一觉到天亮了。当然这还要感谢这些天她一直忙碌的状态，尽管昨夜还是各种梦境不停的上演，但已经不用睁着眼等黎明了，算是好的开始了吧。
　　懒懒的抻着腰起床，推开窗就闻到甜甜的槐花香味。小区里有很多她叫不出名的树木，但这楼边几株高大的槐树却是认得的。此时大串大串洁白的花朵缀满树枝，任谁也会觉得此景怡人。住进来短短几日，她最满意的就是从这里的每扇窗都能看到各种植物。这样的环境让她烦乱的心境能得到片刻的宁静，至少这里有让她喜欢的理由。
　　简单的洗漱后苏沫迈着轻松的步子下楼。
　　虽然算是一个比较安静的人，但这间陌生房子的空旷还是让没有父母在身边的她一时无法适应。随手打开客厅的电视，找到一个音乐台，这是住在这空屋子几天下来养成的习惯，她走进厨房准备早饭。
　　刚住来那天苏沫就发现这里应该从来不开火，因为设施齐全的厨房她翻遍了也没找到能做出一餐简单饭菜的原材料来，当然除了厨柜里的几盒泡面。习惯了吃家里饭菜味道的她不得不很勤快的跑超市，采购了米、油、调味料和其它食材，当然也没少了林雪婷和项杨的帮忙。
　　点燃煤气灶在锅子里烧上水，随着电视音乐台那首最近播放频率很高的流行歌曲一边哼唱一边舀些米开始淘洗，转身时被不知什么时候站在身后的展鹏飞吓了一跳。
　　看她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拍着胸口，展鹏飞冲她歉意一笑：“对不起，吓到你了。”
　　望着他身上的睡衣，苏沫问：“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夜里。你这是在做早饭？”他指着苏沫手中正准备下锅的米。
　　“嗯。你要不要一起吃？”
　　“好。”
　　重又添了米，洗好后一起下到烧开的水中。原本只想煮个白粥凑合一餐的苏沫没想到他会突然回来，现在只得打开冰箱看看里面还有什么能加餐的食材。
　　虽然多了一个人，但苏沫也没想弄得太麻烦，可能还是因为懒吧，而且早餐也没必要弄得很复杂。只犹豫了一下，她拿了瘦肉和皮蛋出来。
　　另外烧上一锅水，先把瘦肉放到微波炉里解冻，动手开始剥皮蛋。
　　把身体靠在门边双手抱臂的展鹏飞看着眼前的这个女人不慌不乱，动作从容的做着每一件事情。她的速度算不上快，但是每样做起来都有条不紊。
　　其实刚搬进来那会儿也不是都在外面吃，那时候钟点工不仅来打扫还会每天晚上烧好饭才走。只是他的工作时间并不固定又经常外出，后来也就不麻烦那位阿姨浪费时间做饭了。晚上下了班要么在外面吃过再回来，或者叫了外卖回来吃，偶尔自己泡碗面，总之一个人的晚餐很好解决。当然某段时间里也会有女伴，只是他从没带回家里来，大家只是各取所需远没有发展到下厨这样的亲密程度。现实社会，物质第一，有钱可以买到任何好吃的。现在的女性早就不觉得拴住男人的胃比保持自己的水嫩皮肤更重要了，厨房是女人青春的杀手，没几个人愿意还没进入围城先把自己弄成黄脸婆。
　　把切碎的皮蛋和断了生的瘦肉丝下到滚开的粥里，回头见到还杵在原地的展鹏飞，目光深邃的让她不自在：“粥还要等一会儿才能好，要不你进去坐着等吧，好了我叫你。”
　　她穿了一条粉红色的软棉运动长裤，上身是奶白色的V领套头收腰长袖上衣，胸前有一只粉红色的HELLO kitty卡通图案，看样子应该是她的睡衣了。展鹏飞看了这幼稚的装扮倒没觉得不合适，就是看了想笑罢了。
　　他眼角眉梢慢慢漾出的笑让苏沫有些摸不着头脑，直愣愣的看他转身走掉。
　　弄了两个特别简单的小菜，把粥也端上桌，那人像算准了时间一样从楼上擦了还湿着的头发下来。
　　没有多余的对话，苏沫拿了喝粥的勺子放到两只碗里，筷子推到他手边，自顾低头先吃起来。等她一碗粥喝下去起身想要添粥时，见他也正拿了空了的碗抬头。
　　苏沫问他：“还要再来一碗吗？”
　　“好。”
　　也不知道是真合他的口味，还是他饿了，反正最后苏沫很感谢他赏脸把不小心煮多了的粥吃掉，还有那两盘应景的凉拌小菜。
　　收拾好厨房洗了手出来时看到展鹏飞正在阳台打电话，本来想直接上楼的，结果刚刚上两级台阶就听到收了电话的展鹏飞喊她：“苏沫，你收拾一下我们准备回家了。”
　　“这么快？”
　　虽然之前已经有准备，但听道他说还是有小小的吃惊和慌乱。
　　“没办法，听说有女孩子愿意嫁给我，家里人直接就订了结婚的日子，连我这个当事人的意见都直接忽略不计了。”
　　苏沫翻着眼睛叨咕：“真不知道算是幸运还是不幸。”
　　展鹏飞提醒她：“哎，结婚好歹也算是人生喜事，你不用这么悲观吧？”
　　“没有。我不是悲观。我只是害怕你家里人会失望。失望以你的身家条件竟然找了我这样一个平凡普通的女子。”因为他之前隐瞒的家世苏沫表达出她的不满。
　　如果不是一直盯着他的眼睛几乎看不到他瞬间的错愕，此时他平静无波的眼睛正深深的注视苏沫。心里万分庆幸自己站在台阶这边能视线稍高一些与他对视，否则在他如炬的目光中自己都会疑心是不是在胡闹了。
　　“你完全不用担心我家里失望，只怕他们高兴都来不及。而且就算他们真的失望，结婚的人是我不是吗？”
　　苏沫眨眨眼，原是想着借着这个理由发挥她心底这两天积压下来的一些怨怼，却不想这人聪明的根本不接招，看来她再纠缠这个问题也没什么意思。于是点点头问他：“要怎么去你家？我是指交通工具。”
　　两个城市间相距并不算太远，展鹏飞决定驾车回去。问起苏沫意见的时候，她表示无所谓，反正无论哪种交通工具对她来说都是一样的折磨。
　　收拾东西前，苏沫先吃了晕车药。车子开上高速药效就开始发挥作用了，展鹏飞都不知道她到底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心里也不禁有些郁闷，难道这女人每次出门都要这样一路睡到头吗？可是他还是帮苏沫把座位调到一个比较舒服的角度，也没忘了在她身上盖一件衣服。
　　其实路上苏沫迷迷糊糊中也醒来几次，只是每次看到的都是高速路旁一棵棵向后滑去的树和旁边呼啸而过的车子，所以她一次又一次进入下一阶段的昏睡状态。
　　最后一次张开眼的苏沫终于在看到繁华的街道和密布的高楼时，彻底清醒过来。
　　活动着有些发酸的颈子，她眯着眼声音里带着刚醒来的暗哑问专注开车的展鹏飞：“快到了吗？”
　　“还要一阵子，要不你再睡会儿！”
　　伸展过四肢的苏沫竟也开玩笑说：“还是算了。我怕呆会儿下车你家里人以为你带了个神志不清的女人回去。”
　　展鹏飞笑笑，然后迟疑着开口说：“苏沫，关于我家里，我想有必要向你先道歉。”苏沫已经大概猜到他接下来要说的事情，安静的并不答话。
　　展鹏飞犹豫了一下说：“我爸这人脾气不是很好，平时家里其他人都顺着他，所以基本上他都是对我这个不常在家的‘外人’发火。如果一会儿真的因为我们这么仓促就结婚的事迁怒到你身上，希望你别往心里去。”
　　原本认为他会提起婷婷之前说过的关于“大富之家”的那件事，在听到他这番说词后，苏沫眨了两次眼，消化掉才回答：“没什么。老人吗，只要顺着他就好。我不会介意的。”然后又问：“你要道歉的就这个？”
　　“是啊!”
　　“你干嘛为没发生的不一定是错误的事情道歉？”
　　“如果你一气之下跑了，我没办法独自一个人完成婚礼”展鹏飞半开着玩笑说。
　　苏沫马上接着他的话说：“你也不用太谦虚了！以你展少爷的条件在B市怎么会没有众多美女为你前赴后继、赴汤蹈火。”
　　听出她话中的弦外之音，但展鹏飞只是闲闲的问：“你知道了？”见苏沫不回答，他有些无奈的解释：“并没刻意的想隐瞒你什么，只是没找到合适的时间跟你说这些。我家的情况比较复杂些，一句话两句话也说不清。原本以为你不会介意这些的……”
　　“我是不介意这些，但比较在意你的态度。”说过这句后，苏沫仔细回想了一下，自己好像从开始也没跟他主动提起过关于家庭背景的事情，于是又接一句：“算了，我也不在意你的态度。都怪我没问过！”很明显的听得出是负气说出来的。
　　“怎么，真的生气了？如果因为这个，那我跟你道歉。”看到她默不作声，展鹏飞少见的耐心。
　　苏沫也觉得自己可能有些过分，但是她刚刚真的有些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时间每过去一点，她的心就越发慌的厉害。听到展鹏飞很认真跟自己道歉，苏沫咬着下唇好一会儿才说：“其实你不用道歉，婷婷告诉我这些的时候我真的都没生气。本来结婚的决定也和这些都没什么关系。刚刚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也许是紧张吧！是我自己的问题，不怪你。”
　　听她说到后面低到落寞的声音，展鹏飞转脸就看到了双眼没有落点，双手紧握在一起的看着让人可怜的苏沫。
　　展鹏飞发觉苏沫只要感到紧张就会不自觉的用力绞手，为了她将来不留残疾，于是他腾出自己的一只手解救她的一只于水深火热之中。
　　握住了之后他微微皱眉问：“冷吗，手这么凉？”
　　“总是这样”苏沫回答的很敷衍。而她这种心不在焉的状况一直持续到车子停在一幢别致的二层小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