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旋上的咏叹调》布丁杀

4、演唱会

　　电影拍摄的叶修部分终于告一段落，赶凌晨3点上了飞机下午1点到达演唱会排练现场。吕蒙本就黝黑的脸都疲累地染上了一层暗绿。本想抱怨的他看到叶修同样疲惫不堪的脸，想到接下去他还有排练和高负荷的演唱会，只好把诉苦的话咽了下去。
　　彩排开始之前叶修又确定了一下梁瑞逸到达的时间以及安排的接机人员，得到明确的答复之后才安心投入了彩排。这让吕蒙对那个叫的小提琴手更加好奇。他从叶修一进公司就担任他的助理，叶修的父母不在身边，又没有兄弟姐妹，自从奶奶去世之后就再没有见他如此关心过一个人。吕蒙旁敲侧击地询问过叶修好几次关于这个梁瑞逸，叶修也只是简单地说是慈善演出认识的朋友而已。
　　认识的朋友？回忆当时他看到的场景，对方根本就是个惊到逃跑的小鹿啊。
　　带妆彩排开始之后吕蒙也没精力再细想关于梁瑞逸的事，大约3点左右，作为另一个演唱会嘉宾的楼宇维到达现场。虽然私下面对叶修连句完整地话都说不利索，在台上的表现却是可圈可点。只是和叶修彩排合唱了一首歌之后，楼宇维就在角落感动地哭了半天。叶修越安慰哭得就越厉害，直到吕蒙实在受不了上去对着他屁股踢了一脚才算作罢。
　　4点的时候吕蒙终于接到了负责接机的同事的电话，转告正在确定走台位置的叶修：“梁瑞逸到了。”
　　从商务车上下来还没来得急调试自己心情的梁瑞逸就看见了远远快速走来的叶修。强忍着逃回车里的冲动看着叶修越来越清楚地出现在自己的面前：“又见面了。”
　　再见的叶修穿着舞台表演用的精致修身西装，脸上也化了妆。头发向上梳起，显得一张脸帅气得过分。在法国这么多年的梁瑞逸并不是没有见过漂亮的人，可是眼前的叶修还是让他体会到了什么叫明星的光芒。
　　“上次没来得及自我介绍，我叫叶修。”伸出了手：“很高兴你能来我的演唱会。”
　　“啊，不.......”慌忙地伸出手握上：“我……我叫粱瑞逸，上次是我不好意思，我不知道那是你写的歌，胡乱说了那些。”
　　原来他也去搜索过他的情况了。想到这个，叶修心里的有些高兴，握着梁瑞逸手的时间超过了礼貌尺度。直到吕蒙狠狠地捣了一下他的胳臂才惊觉地放开了手。
　　吕蒙瞧了瞧有些尴尬的叶修，转头对粱瑞逸和蔼地说：“不好意思可能没时间让你休息了，彩排的时间很紧。”接着指了指舞台：“乐队都准备好了。”
　　叶修邀请粱瑞逸合作的就是那首《驻今往事》。想要弥补那天他乱说话的过错，梁瑞逸找来了叶修原唱的那首歌，中规中矩地将乐谱演奏并记下。和乐队做了一点简单的沟通后，就将那首歌顺利地合奏了下来。却不料在一边听完合奏的叶修却摇了摇头，说：“我想要你那天演奏的那个版本。”
　　在场的所有人都觉得十分惊讶，负责演唱会的音乐监制提出了异议：“叶修，演出就在晚上，现在要让乐队配合改变曲子太仓促了。”
　　“那么，就独奏。”叶修温和地建议，继而转向粱瑞逸：“你还记得吗？当时的那首《驻今往事》。”
　　对于能熟练演奏几十首复调古典乐曲的小提琴手来说这完全不是什么难事。特别是接到了邀约之后，除了有把原曲乐谱写下来练习之外。粱瑞逸也把他心中的《驻今往事》做了完整的改编６杂谝缎薜囊螅蝗鹨菟淙痪醯糜行┺限危床⒚挥写胧植患啊Ｄ持忠庖迳希蚕Ｍ芄唤谋嗤暾恼馐浊友葑喑隼矗苋靡缎拗浪运淖髌肥钦嫘牡南舶⑶矣昧巳险娴奶取Ｔ诘玫揭衾旨嘀频耐庵螅蝗鹨菥涂佳葑嗨谋喙摹蹲そ裢隆贰
　　随着粱瑞逸第一记下弓，除了叶修之外在场其他人对他的一丝疑虑都立刻消失了。空灵清扬的小提琴音回荡盘旋在偌大空旷的体育馆，明明是听过合作过无数次的《驻今往事》，在粱瑞逸的演奏下变成了完全不同的一种风格。哀伤得浓郁却不压抑，表达出那是一段青春往事的告别，带着对未来的希望对以往恋人怀念与祝福的情绪。在粱瑞逸不符合年龄的高超演奏技巧下，充满了透彻又明亮的色彩。本来该在第二段加入演唱的叶修一直没有出声，和其他人一样静静看着眼前的小提琴手演奏完了整一首乐曲。小提琴手的演奏也非常投入，最后终了，琴弓离开琴身，在空中驻留后的尾音在6月炎热的空气下像蒸汽一样慢慢消失，久久不能回神，直到被叶修带起的鼓掌声拉回了现实。
　　在场的人可能是还沉浸在乐曲中或是不知该对这个古典音乐的演奏家采取哪一种表达钦佩的方式，大家只是长时间地鼓着掌，没有人先开口说一句话。粱瑞逸习惯性地向在场的乐队和工作人员礼貌地鞠躬，直到面向叶修的方向他才发现，刚才首先带头鼓掌的叶修此时却在一众人之中站立着静静地看着他，脸上没有了一贯的浅浅微笑，眼神中的情绪让粱瑞逸只能慌张地转过身，继续和其他人致谢。可即使背对着叶修，粱瑞逸也能分明地感觉出叶修的眼神在他身上停留了很久。

　　6月28日晚7点，在漫天的烟火和5万人震耳欲聋的齐声欢呼下，叶修“辉煌继续”演唱会开始。
　　叶修从空中降临，万人山谷的欢呼让粱瑞逸脚下的地板都产生了强烈的震动。
　　“他很棒吧？”吕蒙在一边说。
　　“嗯。”
　　叶修唱出了开场的第一个音，于是震耳欲聋的鼓点将观众的欢呼送上了音量的极致。粱瑞逸眼前的叶修又变成了他不认识的那一个人。激情四射，掌控一切。
　　“叶修！！！”粱瑞逸的思绪被身边突然传出的一声突兀高亢的声音打断。回头一看，原来是那个名叫楼宇维的人在那边嘶吼然后泣不成声。
　　“你镇静一点好不好！！”吕蒙实在冲上去对着楼宇维的后背就是一掌：“你是这场演唱会的嘉宾，又不是被幸运抽中来后台观摩的小粉丝！！”
　　其他的工作人员纷纷掩嘴而笑，站在一边的梁瑞逸却怎么也笑不出来。他的双手微微地发颤——他也是嘉宾，可是他也镇静不了啊。
　　这与下午彩排时候的情景完全不同。虽然他大概知道面对5万人的演出大概会是一个什么情景，但真正面对这一刻那种力量却让他血液沸腾。从他的位置看下去，台下就是一片流光溢彩的蓝色海洋。所有人都用尽力量地大叫着，脸上全是欣喜若狂。
　　原来这就是流行的力量。
　　这与他的世界是完全不同的。聆听他演奏的观众是端坐着的，即使表达他们的喜欢，也是冷静而克制的。即使最后的安可，鲜花、掌声和“BORAWO”也是克制的。
　　而现在的这个舞台，所有人能以他们自己最想要最直接的方式表达他们对台上的这个人的热爱。几万人的情绪汇集成这震动一切的力量，那种狂热，能够瞬间淹没一切。
　　演唱会在狂热的气氛中不知不觉过半，在一组快歌串烧之后，叶修从升降台下下来，早就等候在一边的工作人员立刻开始帮他换衣。
　　“粱瑞逸，准备。”
　　这么快？？
　　几乎是条件反射地站起来，看到工作人员给叶修换上的就是下午见他时穿的那套黑色西装，这就意味着他要上场的时间到了。
　　被一群工作人围着的叶修无法看清。粱瑞逸直觉得自己的双脚像被钉了钉又浇灌了水泥，手上的小提琴与琴弓从未像今天这么沉重过。虽然从小到大他参加过无数次的比赛，面对过各式各样严苛的评审。可是他从没有在这么大的舞台上表演过。那些狂热，只在后台就感觉快要被蒸发。
　　在粱瑞逸愣神的时候，叶修已经换完了装备升降台送回了舞台。在灯光亮起，一阵欢呼声过后缓缓开口：“一直以来，我非常感谢你们的陪伴。接下来的这首歌，也是献给曾经陪伴我度过我至今为止最开心的时光的那个人。无论以后的你们在不在我的身边，希望你们在以后的日子听到这首歌的时候还能记起，我们曾一起度过的日子。”
　　粱瑞逸像做梦似地看着舞台导演着急地向他挥着手。见他呆立不动，吕蒙只好上来把他被推到了后台边上。
　　“喂，别紧张。就当是你平时的演出。”
　　“今天，我请到一位特殊的朋友和我一起合作这首歌曲......”
　　叶修说到这里立刻引起台下的一阵骚动，台下不时喊出曾经与叶修合作过的一些大牌歌手的名字。梁瑞逸闭着眼睛眉头紧皱，脑子里只有两个字：完了。
　　“吕……吕蒙，我恐怕不行。”
　　吕蒙的手贴在粱瑞逸的背上，在他耳边鼓励地说：“待会儿你什么都不要管不要看，只要看着叶修，你行的。”
　　随着台上叶修：“欢迎我的朋友，小提琴家梁瑞逸。”，吕蒙贴在粱瑞逸背上的手稍稍使力。有些踉跄出现在舞台上刚刚站稳的粱瑞逸立刻就被一束追光捕捉到，灯光的炽热和强烈让粱瑞逸一瞬间看不到任何东西，只觉得一把火在他的周围点燃。
　　本已沸腾起来的场子瞬间安静了下来，继而起了一阵骚动。“梁瑞逸是谁？”所有的人都疑惑地征询着旁边人的意见，得到的都是同样的摇头。
　　紧接着，大屏幕上就出现了他和叶修的特写镜头，台下又起了一阵小小的骚动，不少观众窃窃私语：“哎？还蛮帅的嘛。”
　　只是此时的粱瑞逸已经听不见任何声音，呆呆地站在舞台的边上，一动不动。
　　后台的所有工作人员几乎都挤到了台边，舞台导演的额上急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用对讲机嘱咐乐队和灯光：“准备，听我指令，切掉灯光，让乐队先进音乐。”
　　“粱瑞逸！！别管其他的，看着叶修！！！”吕蒙急得在一边想大声又不敢大声，压着嗓子着急的低喊。
　　看着叶修。
　　粱瑞逸混沌的脑子在一瞬间收到了这句指令，下意识地看向前方，不远处的叶修穿着亮闪闪的西装向他伸出了手，脸上也有一丝焦急，嘴唇的轮廓，是在叫他的名字？
　　梁瑞逸愣愣地向前迈出了一步，舞台下的观众虽然不明白这个小提琴手是何来头，却也作出了鼓励的掌声。粱瑞逸走向叶修的这十几步像走了一个世纪这么漫长，直到他的追光与叶修的连结在一起，叶修伸出的手握住了他拿琴弓的右手用力握了一下，刚才仿佛束缚着他的手脚的困咒忽然松动了。
　　看着粱瑞逸终于把小提琴架好，双手摆开做好了准备的姿势，叶修才松了口气。用眼神再次确定了一下粱瑞逸的状况才缓缓开口：“接下来为大家带来这首《驻今往逝》。”
　　如同下午彩排时一样，当小提琴的旋律响起的时候，万人的体育馆也陷入了一片寂静。粱瑞逸的琴终于解开了刚才所有的困咒，他觉得自己回到了他熟悉的琴房，回到了一个人能伴随着小提琴度过一整天日子。十几岁就离开家乡独自驻留异国他乡的迷茫、困惑、焦虑、不安和孤独，只要拉起小提琴就会消失不见，那是属于他自己的音乐的世界。
　　叶修加进的歌声唤回了粱瑞逸的一些意识。这里，不止他一个人。粱瑞逸的缓缓睁开了眼睛，看着叶修的侧颜出现在自己的眼前。这就是那天那个……唱的歌孤独到冷漠，再不求救赎的人。不应该这样的……那天听了他的歌之后他就这么觉得。即使是孤独，也该抱有希望不是吗？而且，明明就有那么多人狂热地爱他……粱瑞逸迷迷糊糊地看着他，小提琴的声音里融入了他的歌声：
　　<从何时开始，至何处终止，
　　我的问题没有人回应。
　　我想，就让你这样离开吧，
　　原谅此刻我无法安慰哭泣的你。
　　因为要留着你给我仅存的这一丝力气，
　　拥抱多年之后笑着说一切往逝的你。
　　今天请允许我沉默地与你道别，将这一束光，维持得久一些。
　　终有一天我会认真地与你道别，将你给我的光彩全部还诸于你。
　　请再给我一点时间，让我重新习惯那个孤独的世界，
　　习惯这万人的孤寂，再没有你。>
　　大概是因为曲子经过了梁瑞逸的改编，这首被叶修唱过无数遍的歌今天听来也完全不同。本来彩排时只改变了作为伴奏的小提琴声音部分，不知为何，现在在台上演唱这首歌的叶修也一改往日娓娓道来的唱法，情绪逐句递进。本来作为一段结束的“再没有你”渐弱的唱法变为了渐强，唱慢歌一向儒雅深情的叶修唱到这一段的结束甚至用上了低低的嘶吼。
　　仿佛受到了叶修的影响，本应该随着第一段结束也渐弱的小提琴声由表现丰富的D弦切换到了冷调的G弦，音阶到达了小提琴能演奏出的极致。舞台上等着间奏一过就进入第二段的叶修吃惊地转头望向粱瑞逸。那是与彩排时完全不同的演奏，粱瑞逸快速地拉弓将小提琴天生的速度优势发挥到了极致。如果说经过粱瑞逸第一次改编的《驻今往逝》拥有了明亮希望的色彩，前面的演唱与这段间奏就像要撕裂心中隐藏多年的无法言喻的悲怆与压抑。站在舞台上的叶修第一次体会到了无法动弹的感觉。就这样站在舞台上，让小提琴极速的演奏将他心中的层层包裹冲开却完全无法反抗。随着小提琴的冲破，叶修感觉到身上的血液都涌动起来，6月的热度从指尖灌注进来，与涌动的血液汇合周身游走。叶修感觉到心脏一阵钝痛，几乎是下意识的对着粱瑞逸轻轻说了一声：“够了。”
　　叶修离立式的话筒有些远，所以这个声音并没有传出去。却足够点醒沉浸在乐曲里的粱瑞逸。
　　我这是在干嘛？
　　回过神来的粱瑞逸第一时间看向叶修。那是……不同于第一次见的也不同于刚才舞台上的叶修。
　　那是……
　　粱瑞逸彻底清醒过来，赶紧将旋律送上了一个顶端，紧接着一个有技巧的停顿，将曲子缓缓拉回了原有的节奏。第二段的演唱，双方都回到了彩排时的状态。歌曲最后，小提琴声与歌声一起渐渐消失在空中，良久之后，得到了雷鸣般的掌声。在观众的欢呼声中，梁瑞逸几乎是逃也似的下了台，
　　“粱瑞逸，太好了！”一下台吕蒙就迎上来鼓励他。
　　“可是刚才彩排的时候他不是还要和叶修一起答谢观众吗？”耿直的楼宇维在一边傻傻地说，立刻被吕蒙掐得直叫唤。
　　“第一次登上这么大的舞台难免紧张，忘记谢幕也没关系啦。”吕蒙安慰着梁瑞逸。可是此刻梁瑞逸清楚地知道，自己冲忙地逃离那个舞台不是因为第一次登台的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