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川》雨天rainy

141、137 交杯酒

　　荒凉雾色，迷惘的光。
　　龙吟发现自己站在一群墓碑中。高高低低的墓穴围绕着她，她伸手拭去身边碑石上的灰尘，没有太多惊讶，那上面刻着是亚尔斯蓝的名字。
　　“那是你心里的墓穴。”一个白衣女子从碑林后走出来，说道：“每个女人心中都会有一座无字碑，里面埋葬着她们的爱情。”
　　龙吟看着周围高高低低的墓碑。有的高耸，有的低矮，有的上面有名字，有的没有，有的是新的，有的陈旧地仿佛渡过了几百年，有的还在长高，有的凭空消失，在地上留下了一个洞。
　　她甚至听到了墓穴中传来压抑抽泣的哭泣声，被风刮地支离破碎。
　　“这片碑林的扫墓人最近出去了，”她说：“所以没有人招呼你。”
　　龙吟有些恍惚，她问：“那你是谁？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你是，你是帝国的李青公爵？”
　　那女子正是李玉涵。
　　“我来这里，”李玉涵看着她说道：“只是来送你一程的。你站在这里做了一个长达十几年的梦。我的任务，是送灵魂前往枉死城。”
　　“灵魂？枉死城？是了，”龙吟大笑道：“原来我已经死了，原来我已经死了！要是我不跟你走呢？”
　　“那你会成为孤魂野鬼，无法再入轮回。就像那些墓穴里残缺的魂祇一样，连完整的人格都不会拥有。”李玉涵说着，轻挥拂尘，雾色开始在她身边流动，像河水一般向上逆流。
　　龙吟没有挣扎也没有反抗，任由这道时间的逆流将自己带往明亮的高空，河水在上方涡旋，转出一个光明的出口。
　　龙吟看着这个出口，说道：“他一定会很惊讶吧，虽然不关心我的生死，但是龙渊国一灭，沙特也将分帮离析。他大概从没想过，我也会败吧。”
　　“就是因为这样才死的。”李玉涵说：“就是因为他想着你永远不会死，所以才会死的。”
　　“……”在光明的入口，龙吟突然抓住了李玉涵的手，“你心中也有一个爱的人，你也得不到那人真心的爱。你要跟我一起去吗？”
　　李玉涵摇头，“你现在才想起自己是龙渊国的守将，想要置我于死地，不觉得这是垂死挣扎吗？你既然已经选择放弃龙渊，放弃守护，也就不能反悔。”
　　“也是……”龙吟带着虚幻的笑容说：“我既然选择绝望的道路，再拖一个人下去，也毫无意义。我只想问你，为什么你不去死，为什么你不疯掉，明明我在你心中也感觉到了悲伤愤怒……”
　　“因为我怕死，”李玉涵回答，“我很爱惜自己的性命的，没有什么比我自己的命更重要。”
　　“……原来如此，”龙吟一面说，一面消失在耀眼的光芒中，“一个无法爱自己的人，也注定无法爱别人，我果然，已经走到绝路了……”

　　攻下龙渊国城头的那刻，耀眼的血红日光落在塔尖。没有龙吟的帮助，龙峥只是一个狂暴的小子。斯特林提刀上前，虽然要抓活口，但当时的龙峥已经陷入狂乱，挥舞着一把沉重的黄金镰刀连连砍去。斯特林几下转刃，镰刀倒转砍死了龙峥。
　　斯特林看着龙峥惨死的样子，虽然觉得有些遗憾，但是一想到李玉涵幼时曾在他手上吃过如斯苦头，便觉得这厮是咎由自取。
　　帝国军直接开往王城宫殿，守备军除了解决了龙氏守卫，三座城堡中，斯特林带领居然找到了几十个被关押的小男孩小女孩，这些大约十一二岁的小孩子无一例外地被施展了黑魔法，视力低下。斯特林看着这些小孩子，觉得一刀斩了龙峥这个变态实在是太便宜他了。
　　王城中央的白塔，龙吟死在了大殿上。李玉涵站在这尸身的旁边。
　　“你杀的？”斯特林问。
　　李玉涵摇头，“她自己的亲信斩断了她的头颅。我已经下令寻找了，人既然死了，不能让她身首异处。”
　　“哦。我杀了龙峥。”
　　“哦。”
　　不知道为什么，斯特林总觉得李玉涵不是很高兴，胜利的喜悦并不存在于她冰绿色的眸子中。她带着一种少见的悲悯，凝视着龙吟惨不忍睹的尸身。
　　兔死狐悲的悲戚。
　　她突然抬眼看着斯特林。斯特林读不懂她目光中的凝重，没来由地，只是觉得，似乎有什么东西，启动了发条。
　　有什么事情，终于走上了命运既定的轨道，开始一步步走将下去。斯特林凭着自己在战场上的阅历，敏锐察觉到这一点。可是，不到最后的结局，他还是不会明白，未来会发生什么。

　　攻下龙渊国之后，斯特林和明辉加强了对龙渊国的控制。选择龙渊国无论从战略还是从国际舆论来讲都是最佳选择。国主龙峥骄纵变态，有种种不为人道的变态癖好。原本他的姐姐龙吟还会管束他，但是最近三年，龙吟很少过问政事，由着这个弟弟胡来。帝国以最少的投入，攻下了龙渊国。
　　晚上，帝国将士在广场上举行了狂欢，终于可以洗刷四年前沙特带来的耻辱。
　　李玉涵坐在篝火旁。火焰落入她的眼睛中，可是她的目光是冷的。她并不开心。
　　明辉端着一杯酒，一手拉着二哥跑到李玉涵身边，“二嫂，这杯酒我敬你，要不是你力挺我继续围攻龙渊国。还有你那个北斗大阵，好威风啊！”
　　李玉涵浅浅一笑，接过明辉的酒杯就要喝，却又被明辉拦住。“咱们换个玩法，来来来，要交换着喝，喝交杯酒。”明辉说着朝身后吆喝一声。
　　军五、军三、军x的全都伸长脖子看过来。
　　李玉涵的脸有些红，不知道是被火光映的，还是被酒味熏的。
　　但她也丝毫不忸怩，将自己手中的酒杯递到斯特林唇边，自己则低头喝了他递过来的酒，手臂交缠，眼神交错。
　　她的眼底如一汪清泉，明亮见底。
　　周围的士卒都嗷嗷嗷地狼嚎起来，斯特林自己红了脸，喝道：“鬼叫个什么，喝你们的酒去！”他搂过李玉涵的腰，让她坐在自己身边。
　　“你知道吗，”他对她说，“我今天特别能体会到你在凛冬城对我说的话。”
　　“什么？”
　　“长大得有用，念书的时候，哥仨凑在一起也说将来要有用。可是什么叫有用，我今天看到从黑塔救出来的那些孩子，我真觉得自己是有用的，有意义的。我想要是我早十几二十年攻破这里，说不定你就在我救的那群孩子中，多好。”他顿了顿又说：“我要是那时候听信了魔鬼的蛊惑，或者一蹶不振，变成一无是处的男人，人生也就全然没有价值。幸好这样的事没有发生。”
　　李玉涵回望他：“你的人生绝不会毫无价值。”
　　“恩。”斯特林见她情绪好转，心里也高兴，又见她脸颊被酒色晕染，平添了几道动人的风采。
　　于是一时酒罢回到房间内，他便迫不及待抱住李玉涵。“老婆，我打下了龙渊，是不是该有什么奖励？”不等她回答，便将李玉涵打横抱起，放在了床铺上。自从宣布对龙渊开战后，两人聚少散多，劳累不堪，就算有什么心思，也总是被李玉涵迎头扣上一顶大事为重的帽子，现在好了，看她还能说出什么花来。
　　“……”
　　李玉涵这次又喝多了酒，反应还是迟钝加不抵抗，她呆呆地注视着斯特林的眼睛。他的表情，他的身体以及他的魅力都成功地蛊惑了李玉涵，她放弃了思考，她突然发现完全不思考是一件愉快、浪漫的事。她带着一种随波逐流的心思，将自己全部的身心，交了出去……
　　幸亏这次放纵还不至于会死，最后的最后，她看着对自己笑的男人，还是这样安慰自己，终于放纵了自己内心深处，五分之一的爱恋……
　　可是恐惧却随着第二日清晨的阳光如期而至，李玉涵醒来，突然觉得心里空虚，十分后悔懊恼。她拉过衣服胡乱披上，扣好排扣，不想却横过一条手臂，再次被拉回怀中。
　　她忘了这男人是准六时报点。
　　“这么早起来干什么。”
　　李玉涵衣衫不整地躺在他怀中，总觉这样子更暧昧，推了推他道：“几点了？还不起来。”
　　“老婆，今天是可以偷懒一下的。”他说着，欺身把李玉涵压在身下。他低头看她，笑眯眯地，像一只笑面虎对娇娇弱弱的小白兔露出满嘴白牙。
　　“叫老公。”
　　“……”
　　“……”
　　“……”
　　“老公。”
　　斯特林总算心满意足，一面跟李玉涵磨蹭，一面嘟囔道：“我更喜欢你现在的样子。”
　　“你在拿我跟谁比？！”突然，李玉涵圆目怒瞪，一脚把他踹出房。
　　这日，明辉首当其冲地替二哥处理各种事务，连带军二的事他也搭把手帮着解决了。该管的事都处理了，不该管的一点也没多问。
　　嗨，人谁没有个三急啊，他这样说。
　　难道还去揭露某人在房门口跪求原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