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风回雪》花千陌

2、异变忽起

　　风落想着母妃早些时候告诉他的话，今年的晚宴，除了更加盛大和隆重外，还有桑出的几位客人出席。难道是这几位客人的缘故？
　　假山后面忽然有些什么声音，“浑蛋，你该死，真该死！”
　　好像是个年轻的公子，但听起来又不像哪位皇子。风落下了车，跟着林云飞一起走过去。
　　林云飞大声喊了句“什么人”，一面已经把灯笼照到了假山后面，原来是两个锦衣华服的公子。一个很有些肥胖，一脸愠怒。跟地上身量小些的公子有极深的仇恨似的，狠狠地踢打他。另一个蜷伏在地上并不挣扎，只是紧紧地抿着唇，侧头盯着一旁的一株海石榴。八月中秋，山茶并未到盛期，开得好的几株都被移到了宴会的花园里供人赏玩，这一株含着许多花苞，但只有寥寥的几朵绽出一点红色，在暗淡的灯影中并不惹眼。
　　两个人看起来和风落差不多年纪，胖的那个大概年长些。风落印象里并没有这两个人。母妃说靖王身故，陛下把靖王妃和两个世子从封地桑出接到了宫里。一面是为了抚恤遗孤，一面也是要册封新任桑出王的意思。看那胖个子衣服的制式，倒像是个王爷世子。
　　“住手。”风落冷冷地说到。两个护卫快步跑过去，把有点愣神的胖个子拉到了一边。
　　“是靖王的两位世子，长公子玦之，仲公子回雪。”林云飞小声告诉风落。那
　　胖个子的有点不知所措，此刻定定地看着他。在封地里娇纵惯了，父王故去，更加没人管得了他。但是他现在想起来，这里是皇宫，对面锦衣玉带的小公子恐怕身份不比他低。
　　“我管教我弟弟，你管得着么？”情急之下，他开口道。
　　风落走过去，地上的小小身影动了动，靠在假山上艰难地坐了起来。他的嘴角有些血迹，脸上污渍和雪白的皮肤掺杂在一起。那双眼睛直直地盯着他，像一对美丽的宝石，却充满了恐惧。这个人的皮肤，倒真是像雪一样白呢，风落脑子里竟然冒出这样的念头。
　　那双眼睛也好漂亮，琥珀色的眸子美极了。风落看着他，手上不自觉地掏出一条白手绢来，轻轻地向他的嘴角伸过去。
　　地上的人明显地皱着眉头，费力地举起一只手，把风落的手绢挡开了。
　　长公子宁玦之是侧妃珊瑚氏的孩子，仲公子宁回雪，生母是故去的侧王妃嫣罗氏。靖王被暗杀后，珊瑚家族随即对嫣罗家族展开了疯狂的打压。一个月前珊瑚家族接手所有嫣罗家族的势力，桑出朝中也再无嫣罗姓。
　　此刻，眼前的人分明跟他差不多年纪，却那么地瘦弱与不安，他死死盯着他的眼神让风落想起那一次父王狩猎时射杀的小鹿，临死前它就那么直直地看着风落。战马上威风凛凛的帝王带着他最喜欢的皇子，冰冷的箭头笔直地洞穿它的身体，毫不在意那近乎哀求的眼神。母亲说的那些关于靖王的事情他到底不是太懂，如果这是另一只即将被父王的权势之箭射杀的小鹿，他想不出有什么办法去阻止这一切；这些事情，跟他也没什么关系。
　　但他喜欢他的名字，回雪。
　　母妃说桑出有全天下最美的桃花，一树一树地盛放如海。风落觉得花海中一个温柔的女人抱着她的孩子一遍遍吟咏，回雪，回雪，直到他的父亲踏尘而归，满怀地抱住他们。
　　风落看着他，又伸手去擦他的血迹。
　　“走开！”地上的人侧过头去，又打掉风落的手。
　　“喂，我管教我弟弟，你多什么事啊！”小胖子又嚷嚷起来。但拉住他的两个人已经松开了手朝假山另一侧跪了下去。
　　“风儿。”是兰贵妃的声音。
　　“娘娘金安。”林云飞和众侍卫一齐说道。
　　她一身清雅装束，头上一枝步摇，是鲛珠国传来的海明珠，圆润无瑕，每一颗都流动着柔和的辉光。镶嵌工艺则是扶琅国里最精巧工匠的手艺，以琉璃为支，衬着兰花形的月华石。
　　兰贵妃扫了一眼宁玦之，径直走向风落。她看了看地上那弱小的伤痕累累的身体，对大宫女素素道：“告诉陛下，两位公子找到了。”
　　宁玦之大声嚷着：“娘娘，刚才这两个狗奴才一直抓着我，都把我抓疼了！”
　　兰妃看着他，仿佛欲言又止，另一个大宫女白霜倒是口快：“长公子，珊瑚侧妃死了。”
　　风落看到，那朝向海石榴的嘴角，仿佛有丝笑意一闪而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