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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赤之章·金之梦境 ...

  •   这是梦。
      在看到那一片一望无际的大草原的时候,我就确定了。
      位于热带的乌鲁克没有像是这样的大草原,日本的冬木市更别妄想有这样的景象。所以,这只有可能是一个梦境——迪卢木多·奥迪那的梦境。

      最开始,是一个骑士的战斗。
      那一位骑士——武艺高强,英勇无双,文武双全,相貌英俊,举止文雅,品德高尚。
      完美的骑士,不愧于“举世无双”的名号。

      他献出忠诚,收获信任,是骑士团里最强的战士。他忠实可靠,从小磨练自身,成为了值得战友依赖的优秀骑士。
      ——直到那次夜宴为止。

      不能拒绝的高贵女性,用不能拒绝的方式,提出了不能拒绝的要求。

      “迪卢木多,如若我给予你爱恋,你是否会回应?
      “我不得不倾吐少女本不该言语的大胆之辞。芬恩要我做他的妻子,可他已是垂暮老者,年长甚于父君,我对他并无爱恋之心。但我爱着你,迪卢木多,我恳求你拯救我远离这可憎的婚姻。
      “带上我,一块逃走吧!”

      年轻而英勇的骑士,在那一瞬间面临了几乎是死结的选项——
      拒绝以成全忠义之心,因此违背自己的Geis【不可拒绝身处困境的女子的请求】,从而失去力量和诸神的庇佑;
      答应以保全自己的力量、神佑和帮助女性的骑士之道,但也因此不得不背叛身为长辈的主君。

      自我中心的公主殿下,相当傲慢而又理所当然的,在骑士的面前,摆了一个大难题。

      “我了解你的心思,我明白你口是心非。噢,迪卢木多,我对你立下禁制(geis),以德鲁伊肃穆的咒法约束于你,以真正英雄绝不会打破的誓言约束于你:在芬恩与他人自沉睡中醒来之前,你须娶我为妻,救我免于此次可憎的婚约。”

      ——这个时候,我应该怎么办——

      面对义无反顾离开宴会大厅的公主殿下,不知如何是好的骑士不得不求助于同伴,希望伙伴们能够给他一点建议——

      “誓约之下你无可指责。”莪相说,“我劝你去追她,不过要尽力自保,免遭芬恩迁怒。”
      “你该去追上格兰妮,”奥斯卡说,“如果我眼前的勇士害怕守约,那这真让人同情。”
      “要我说,我乐意将全世界的财宝奉上,用来换取公主的爱情。你去追她吧。”卡尔特答。
      迪奥莱因说:“我能预见,假如你与格兰妮结为夫妇,死亡将随之而降,只是想象已足以使我悲伤。尽管如此,我仍得提议你去追随公主,不可破坏你的誓约。”
      迪卢木多依然满心疑虑,他最后问了一次:“就是这样吗,我的朋友们,你们都建议我这么做吗?”
      他们异口同声予以回应:“是的!”

      在受到同伴们的鼓励之后,骑士与公主开始了长达十六年的逃亡生涯。
      娶了地位高贵的公主殿下,达成了无数骑士的梦想,骑士却一点都不觉得高兴。
      他烦透了。

      这十六年来,在这场并非出自迪卢木多本愿的私奔途中,即使以九百年后的骑士道标准来衡量他的行为,他也几乎无可指摘。他决定陪伴格兰妮,但同时也不会背叛对芬恩的忠诚,他希望在一切结束之后,公主能完璧无瑕地回到丈夫怀中。
      可是格兰妮对迪卢木多的这番细腻心思很不以为然,她对他百般引诱,使他不得安宁,甚至当面嘲讽他:“攻城掠地的时候你倒是个强大的战士,不过依我看,你还比不上溅到我身上的这一滴水更大胆。”

      没有怜悯之心。
      公主病严重。
      知恩不图报。
      不安于室。
      乱发脾气。
      易冲动。
      任性。

      她很美,也很聪明,不愧于王国里传唱的盛名。不过,在逃亡的生活里,这一切都派不上用场。
      她一直都是一个拖累,而且,完全没有这个自觉。

      ——而为了这个他一点都不喜欢的女人,他却不得不和自己的至交好友,和自己的弟子,和自己的亲人,和自己的主君,刀剑相向。
      而讽刺的是,就是在这十六年的逃亡与反击的生涯里,他创造了他人生之中,绝大部分的传奇。

      辗转反侧。
      愧疚难安。

      ——不想再这样下去了。

      ——不想再重复同样的错误。
      ——不想再继续这样颠沛流离的日子。
      ——不想再和亲人朋友以命相搏,就为了这个……的女人。

      ——我本来……应该是骑士团里面,最强的“首席骑士”啊。
      ——我本来……应该效忠于芬恩阁下,而非与之为敌啊。

      骑士充满痛苦的祈愿,最终成为了执念,在受到主君陷害而死的时候,于弥留之际达到了顶点。

      以为自己终于获得主君的谅解之时,他是多么多么的开心啊。长达十六年的错误终于结束了,他的人生终于可以回到正确的轨迹上、走向正确的方向。
      如同十六年前那样,骑士毫不犹豫的交付了信任,然后……被狠狠地背叛了。

      在英灵王座上,迪卢木多并不觉得有多么懊悔——毕竟他的人生已经结束了,而且再也没有重来的可能、也不觉得有什么重来的必要。
      他只是遗憾。

      ——如果能有一次机会,让我以骑士之名、尽职前世没能完成的职责,效忠一位君主直至最后,能为其战死沙场的话——

      即使再短暂的时间,也可以多少得以弥补他的遗憾了吧。

      【愚昧】
      这样的评论卡在喉咙里,却怎么也吐不出来。

      【对自己的人生感到遗憾,但是绝不后悔】。许多英雄都做不到这一点,包括那个被尊为骑士王的女人。
      这要求的,可不仅仅是胸襟而已。
      这么长的时间以来,拥有这样的特质的,我只见过一个人——征服王·伊斯坎达尔,那个我认定的王者和对手。

      迪卢木多·奥迪那,是第二个。

      ……真是让人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的家伙。我在心里苦笑起来。
      挚友不在现世的现在,能入我英雄王吉尔伽美什眼中的人,看起来只有你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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