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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拒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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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悠扬对秦寿问的这些问题显然早有预料,但他也并未及早准备。这些问题都是些稀松平常的简单问题,他有什么好准备的?实话实说便是。
“我家里还有父亲和弟弟,按说该是种田为生,不过也有些荒废了。家中没有亲戚,更没有为官或从商的亲戚。至于收入……稳定倒算不上,但也不至于饿着。家中除了一弟弟之外,便再无其他兄弟姐妹。”
秦寿的嘴角抽了抽。
若不是看在眼前这人长得还算顺眼,要礼貌有礼貌,确实是一个不错的人,他早就直接把任悠扬轰出去了。
不过那些没用的东西也并不影响他的判断,该走还是该留,这几乎毫无疑问。
“说了这么多,原来是个农夫。真没想到,看你穿成这样,衣衫整齐的,竟然是个粗鲁的农夫。”秦寿摇了摇头,“这能有什么前途?我是要嫁女儿,我的女儿可是我的掌上明珠,即便出嫁,我也是要她嫁过去享福的,可不是嫁给你受罪的。我家姑娘细皮嫩肉,你家那些粗鄙的农活她也不会做,我看你们是不大合适了。你也别说我嫌贫爱富,到底是做爹的,怎能让女儿嫁过去受苦呢?将来等你做了父亲,你也就能体会我现在的心情了。”
秦寿说得感慨,这一番话好似是发自了他的内心。
怎么说呢,这一番话也确实是发自内心,只不过真假掺半而已。
他不会把秦曼嫁给任悠扬是真,他不把秦曼嫁给任悠扬的原因是因为担心女儿将来过得不好,受苦受罪是假。
他是担心自己将来过得不好,受苦受罪。
“虽然这些都是事实,我必须要面对,也无法否认或捏造,但我却能保证,将来必定让曼曼……不,秦小姐,我必定可以给秦小姐幸福,必定会让她过上好日子,不愁吃穿,更不必辛苦做工。”
秦寿抬起手来打断任悠扬的话:“空口白话,这不过是上嘴唇碰下嘴唇,说得轻松,任人都能说,但做起来却难上加难。你以为幸福、好日子都是说出来的吗?你没有这个资本,凭什么说这些话?还是你要从现在开始努力?那你又要努力到什么时候?一年?两年?十几年?甚至更多?呵,有本事你现在就拿出本事来,不然你什么都不用说了。我宁可把曼曼交给那些有手有脚却游手好闲的人,也不会吧曼曼嫁给你。毕竟那些人虽然游手好闲,但却有身家背景作支撑,即便他们什么都不做,也可以享清福。但是你呢?你却是要先受苦,再享福,等你享福,那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指日无待、遥遥无期。”
听秦寿这么说,任悠扬只觉得可笑。
让那些米虫们坐吃山空吗?一个人还不够,还要再拖上一家子?
是,他们家里是有些底子,但那也是他们的先人,他们的父辈祖辈所积累下来的,并不是凭空出现的。
当然,这其中也不排除有些不义之财。
把钱放在那里,该是多少就是多少,不会变得更多,他们迟早有一天会吃得精光。然后呢?然后再去要饭?然后再去做工?
他们会做工吗?他们能拉下面子来乞讨吗?
世人便是如此。
懒惰、侥幸这是世人最大的陋习,有些人可以改正,可以避免,但还是有些人,也许是大部分人,他们只能随波逐流,任由着那些陋习带着他们走向灭亡的那条路,无能为力,只得听之任之,驱之从之。
他想改变这样的现状,但他却无能为力。
这是天性,是自然。
“您希望自己女儿未来能过得顺遂一些,这是无可厚非的。但是您为何不问问令嫒的意见呢?毕竟是为她选丈夫,她总要有自己的意见吧?我与令嫒早就相识,说就您可能不爱听的话,倘若现在把令嫒叫来,让她选,她未必不会选我。”
秦寿一拍桌子:“一派胡言!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莫不是你在说,原本你是要和我女儿私奔的,但是你还特意前来提亲,我便该对你歌功颂德?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就算是为了她选丈夫,那也要我这个做父亲的来决定,她愿意与否都并不重要,到时候只要穿上嫁衣、坐进花轿,我这个做父亲的让她嫁给谁,她就必须嫁给谁。你这个人……方才看你斯斯文文的,没想到你的脑子里竟全是这些乱七八糟的,真是不成体统,太胡闹了!”
任悠扬冷笑着摇头:“看来您确实没有那么疼爱您的女儿,至少您已经自私到了对自己女儿的心思不管不顾的程度。”
“混账!你这是在批评我吗?你还没资格教我怎么教育女儿。给我滚出去!”
秦寿和任悠扬说的这一番话全都听在秦曼耳朵里了。
说实话,当她看到来者是任悠扬的时候,即便心里早就有数,她还是有一种想骂人的冲动,恨不得直接把任悠扬赶出去。
但是后来再听听她爹说的那些话,她倒是更想把她爹给轰出去。反倒是任悠扬,他说的竟全是人话,而且还是些她也十分认同的话。
看来他们两个人的想法倒是很相似。
不过这又有什么用呢?任悠扬的人品可真是太糟糕了。虽然比起其他混混之类的人渣好很多,但……反正还打不到她心中夫婿的标准。
当然,如果他愿意再接再厉,继续进步的话,其实……她还是可以考虑一下的。
嗯,只是考虑考虑而已。
“小姐,你看那人是不是长得很俊?”红儿激动地说道,“只可惜,老爷对他似乎很不满意,真是可惜。依红儿来看啊,小姐你若是能嫁给这个人,那真是再好不过了,要不然你们俩私奔吧?听他刚才说的那些话,小姐你和他之前是认识的吧?”
“是认识的。”秦曼捏了捏自己的太阳穴,“他就是我和你说过的那个冤家,现在又路窄了。”
“什么?什么路又窄了?”红儿永远听不懂秦曼说的这些莫名其妙、毫无章法的话。
“冤家路窄,冤家路窄,现在冤家相见,只能说明路太窄了。”
“呃……”
红儿歪着头,认真思索着其中的奥妙。这话说得,让他她这个没怎么读过书的小丫头表示相当奥妙。
“可是小姐,不管怎么说,这公子还是有良心的。”红儿严肃认真地分析道,“你看,虽然他可能得罪过你,但以小姐你不服输的性格,定不会让他好过。所以之前的事权当一笔勾销,他现在竟然还愿意救小姐于为难之中,小姐你难道就不感动吗?”
“感动?”秦曼觉得自己快要被这丫头气疯了,“他做什么了,我就要感动?他占了我的便宜、死皮赖脸地缠着我不放,难道我还要为此感动?红儿啊红儿,你跟了我这么多年,怎么到现在为止,你的脑袋里装的还是浆糊啊?你到底是长了一颗人脑还是猪脑?还是一碗豆腐脑?”
红儿扁着嘴,嘟囔道:“人家说的是事实。小姐你那么刁蛮任性,说句实在的,人家不嫌弃你,你就该谢天谢地了。”
秦曼怒目圆瞪,压低了声音吼道:“红儿!你想找倒霉是不是?竟然这么明目张胆地说你家小姐我的坏话?”
“都说了,人家说的是事实。”
秦曼用手指在红儿的脑门上弹了一下:“我让你说事实!你再说这些,我就把手指换成扫帚,看你长不长记性。”
红儿张了张嘴,想要再说些什么,但一想到她家想一出是一出,几乎说到做到的小姐举着扫帚追着她满院子跑的场景,她就放弃了。
本来她就不怎么聪明,要是再被这么一打,那岂不是真要变成傻子?
这可不行。
秦寿此时此刻正被任悠扬气得可以,他已经不止一次让任悠扬滚出去,但任悠扬偏偏就是冷静得当做什么都没听见,依旧站在那里,脸上的表情都没变过。
秦曼觉得,任悠扬此人几乎把不要脸这种事情当成自己毕生的事业,誓要将自己不要脸成天下第一,不要脸成天下闻名。
任悠扬的所作所为一次又一次地颠覆着她的世界观。
在此之前,她万万想不出如此清秀俊美的脸庞之下,竟然藏着一张如此巨厚无比的脸皮,厚到足以将铁杵磨成一根绣花针。
虽然看人不该看皮相,她承认自己有点肤浅,但这肤浅也是有代价的,而她以后恐怕是再也不敢如此肤浅了。
血一样的教训,如此沉重,沉痛无比啊。
“既然您不同意把令嫒嫁给我,那不妨问问令嫒本人的意见?”任悠扬那双迷人的桃花眼毫无预兆地、笑眯眯地朝着秦曼看去,躲在一堵墙后面的秦曼一抖,竟起了要把任悠扬的眼珠子挖下来的心思。
似乎有些血腥,有些恶心,很血腥、很恶心。
算了,还是想想罢,要真把这么美的一双桃花眼给挖下去,不知要又多少少女们碎了一地的玻璃心。
除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