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云纪》浣轻云

34、二美募捐显傲骨，公子捐款不避嫌

　　看过四轮募捐，绯雪的心情又沉重了几分，一个人悄悄来到群英阁后花园，往僻静处行去。

　　一名身形高挑的白衣女子，静立在湖边小亭，望着湖心出神，清丽绝尘的容颜比空中明月更为动人。

　　“原姐姐，你怎么也一个人在这里？”

　　“是你？”原紫衣回头看向绯雪，眸色清幽，“大概和你一样吧。”

　　绯雪一愣。她和原紫衣只在上次景园花会交谈过几句，原紫衣性格清冷，话语不多，倒也并非无理倨傲之人，只是与她说话得顺着她的脾性。想到原紫衣一介女子却在高手众多的云海门独占鳌头，不久前更是战胜了景云这样的强手，又是十六支参会队伍中唯一的女队长，绯雪不由心生敬意。又想到如原紫衣这般人物，对募捐会的种种安排，多半也是满心不甘吧。

　　“我们不过是来参加比赛的，凭什么要被他们任意安排参加什么募捐、约会，事先也没有人和我们商量过……”

　　“你觉得委屈吗？你是灵虚派的人，有你们灵虚派的长老在，何时需要你这个小小弟子做什么决定，你想让谁来和你商量？连你师傅都没有插话的资格，更何况是你。”

　　绯雪张了张嘴，一时说不出话来，半响方苦笑道：“原姐姐既然想得如此通透，为何还要来此？到底还是心中难平吧？”

　　原紫衣淡淡一笑，“管得了我的人，还管得了我的心吗？”

　　“原姐姐，你果然是个妙人。”说罢，二人相视一笑。继续在亭中闲聊，并不急着回去。

　　******

　　群英阁内，第五轮募捐已经开始了。景云看着秦沐风身旁的空位，问道：“她去哪了？”

　　“我也不知，一转身便不见人影，大概是看着无聊，一个人出去逛逛。她是最后一轮，应该会及时赶回来。”

　　“那丫头不会临阵脱逃吧？我看她之前一直皱着眉，一副不太高兴的样子。”

　　“本非自愿，自然是不乐意的。临阵脱逃嘛，我估计她还没那个胆量。”

　　“唉，但愿她想开些，便是我们，也有很多无奈的时候，人生哪能事事顺心。”

　　秦沐风讶异的看向景云，“怎么突然发此感慨？你又有什么不顺心的事，不如说说。”

　　“没什么，随便一说而已。”

　　“便是不能为你做些什么，也可听你倾诉一番，稍稍纾解的。”

　　“秦沐风，你话真多。沐炎，这一轮我们捐多少？”

　　“琳惜可是我的小师妹，你说捐多少？”秦沐炎朝他狡黠笑道。

　　“你不会想跟她约会吧？那你准备出多少？反正我不会比你多出，我对她没意思。”

　　“哦？那你对谁有意思？华春？原紫衣？还是……绯雪？”

　　秦沐风淡淡一笑，“景云，看在我的面上，你还是放过绯雪吧，原紫衣我劝你也别想了，否则适崇可不会放过你，这么看就只剩华春了。”

　　景云微红了脸，皱眉道：“你们俩少拿我开心，选华春还不如选叶慈呢，就冲她姑奶奶那副德行，打死我也不会选她的。其他有主的，我也没兴趣。总之，我就是孤家寡人一个，这下你们得意了吧？”

　　秦沐炎笑道：“呵呵，别生气，其实我也是孤家寡人，只不过同门当中财主不多，总不能看着师妹被那些不怀好意的公子哥约走，否则回去队长会骂我的。你们看，小白一直盯着我呢，盯得我如芒在背啊。景云，陪我一块去捐个款吧。”

　　薛琳惜和华春的募捐成果还算不错，当然是与任雅诗等人相比，与清柔却是无法比的。

　　到司仪宣布“有请第七位募捐者原紫衣”时，场中出现了一点尴尬，没人上场。

　　大家这才发现原紫衣不在大厅，司仪正想着要不要让第八位先上，却被告知第八位募捐者韩绯雪也不在。

　　一时，厅内议论纷纷。最前排有几人微微不悦。

　　云海门的戴长老尴尬笑道：“紫衣那丫头一向懂事，想是有什么事临时出去了，应该很快便回来。”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是暗暗着急，他知道原紫衣一向傲气，只希望她顾及师门颜面，别真做出什么出格的事。

　　灵虚派的许长老对绯雪也是有些印象的，没想到这个往日见着总是笑眯眯、温顺乖巧的灵虚派天才女弟子，今日竟会给他添麻烦，不由叹了口气。

　　司仪无奈安排舞娘救场，又着人催促云海门和灵虚派的其他弟子寻二人回来。

　　“适崇，我们赶紧去找找紫衣吧。”

　　“我不去。她不想回来，便由她，我不会去逼她的。你们要去自己去。”

　　甄适崇这么一说，云海门的其他人竟是都不动了。原紫衣是云海门的队长，但她一向少言寡语，队员们平日倒是听甄适崇的指示多些。他们内心都很敬服甄原二人，既然原紫衣不愿、甄适崇也不管，他们自是没有找人的动力，一时纷纷又坐了回去，连带队师傅都劝不动。这下可把司仪急坏了，赶忙请了云海门的戴长老去劝大家。

　　灵虚派那边的情形也好不了多少。石秀、仇贞治等同门也都站在绯雪一边，无一人有异议。岳麟夫妇更是不怕事的，又一向护着门下弟子，连许长老也拿他们无可奈何。

　　沈傲君讽道：“拿主意的时候也没人跟我们商量过，现在出了问题就找我们！谁出的主意谁自己看着办吧！”

　　眼看厅前一舞将尽，绯雪和原紫衣二人仍是不见人影。

　　“沐风，看来这次你失算了。她胆子还不小嘛。”

　　秦沐风苦笑一声，“我看多半是受了原紫衣的教唆，她二人现在定是躲在一块看热闹呢。也罢，她不出来我还少出点银子。只是这下华宫主脸上要不好看了。”

　　秦沐炎笑道：“沐风，没想到绯雪这丫头还挺有骨气的，之前倒是小看了她。”

　　******

　　就在众人以为募捐会不得不到此结束的时候，绯雪和原紫衣突然齐齐出现在大厅门口。二人沿中间过道，缓缓步向厅前，在座之人纷纷回头。

　　舞乐停息，厅中一时静寂无声。

　　两位女子双双白衣，乌发雪肤，一纤细，一高挑，如九天仙女突降人间，二人俱是容颜胜雪，面色淡然，眼神清亮微寒，透着一股迫人的气势，让人不敢逼视，连厅前的司仪看着缓缓走近的二人，都不禁心中一颤，讷了片刻。

　　“抱歉，来晚了，既然耽误了大家时间，不如我和原姐姐的募捐就一起吧。”绯雪微笑着朝司仪说道，音量不高，肯定而非商量的语气，在寂静的大厅显得清晰异常。

　　司仪看着眼前绝美少女那让人无法拒绝的微笑，心神一乱，正要答应，一丝清明突又涌上脑海，眼睛不由望向最前排的华眉。

　　“怎么？还不开始？” 声音清冷迫人。原紫衣可没绯雪那么好的脾性。

　　“好，好，马上开始，马上开始。”司仪被她迫人的气势一吓，再也顾不得征询他人意见，匆匆宣布最后一轮募捐开始，募捐者是原紫衣和韩绯雪二人。

　　至于募捐前的才艺表演，自然是被二人省略了，在场上百人竟是无人开口要求她们表演。司仪见那些大人物都没有发话，偷偷抹了把汗，也装作不知。他本想再添一个捐款册子，将二人的募捐成绩分开记录，也被绯雪出声阻止：“不必了，这钱是大家捐给灾民的，既非我二人所出，也不是捐给我们的，记在我们名下实在可笑。我们帮忙募捐，你们收着便是。”

　　司仪早被二人一身的凛冽威势吓破了胆，忙道：“是，是。”

　　原紫衣又朝厅下众人道：“如果是为了约会而捐款的，可以不必捐了，想要和我约会，先打败了我再说。”

　　绯雪也转头微笑道：“我也一样！”

　　二人一个面如霜雪，一个笑若春风，然而话语中的不容置疑和逼人气势却是如出一辙。

　　自二人出现，便汇聚了所有人的目光。厅内一时无人发声，颇为安静。

　　绯雪见厅中无一人有动静，转头向原紫衣笑道：“原姐姐，好像没人愿意捐款呢，我们作为募捐者是不是太失败了？募捐成绩居然是零，感觉好丢人啊。”

　　绯雪神情委屈，话又说得活泼娇俏，厅中许多人不由笑起来，气氛渐渐转热。

　　原紫衣也展颜轻笑道：“那又如何？只能怪想出这个馊主意的人，想的办法太差，我们不过是听命行事罢了。”罕见的笑容如雪霁云消，瞬时惊艳到了一片人。

　　“呵呵，姐姐说得对。不过只怕我们会后不好交差，大家不会是看我们没有表演，故意不出钱吧？不如我跟他们说，捐款超过两万两，我们就来一场表演，怎么样？之前清柔一个人就募了一万多，我们两个人两万两，不算多吧？”

　　原紫衣又是淡淡一笑，“随你，吹个曲子而已，又不是什么难事，高兴了，就是吹一百曲又何妨？”

　　二人声音不小，厅下已然一片轰动，不少人蠢蠢欲动。华眉听着两人旁若无人的一唱一和，早就气得脸色发青，若不是碍于人多，又是两个小辈，早就发作了。

　　绯雪笑容灿烂地公布了自己的主意，立时，上前捐款者不断。

　　绯雪对所有捐款者都笑容甜美，知道名字的都会打个招呼，不认识的也会点头致意，若是有人主动找他攀谈，来者不拒，遇到熟人，更是谈笑风生。这种亲和力吸引了更多原本不熟悉她的人上前捐款。原紫衣则是静立一旁，几乎不言不笑，但即使如此，她的强大存在感也让人无法忽视。

　　司仪接连报出一个个让自己心惊的捐款数目，“云海门捐款五千两！灵虚派捐款五千两！吟月楼捐款五千两！无忧谷捐款一千两。四天阁捐款一千两。云梦学院捐款一千两……沈傲君捐款一千两。原赤夜捐款一千两。钱遇春捐款一千两。左言捐款一千两……”

　　“阿秀，师傅，让你们破费了。”绯雪略显不安。

　　“傻丫头，你今日可是给师傅长脸了，师傅就算破费点也值。”

　　“师傅，你就别取笑我了。你们没怪我任性胡为，我就很感动了。对了师傅，我们灵虚派怎么一下子捐这么多，许长老同意吗？我还担心回去被他训话呢。”

　　“这个你就别担心了，一切有师傅担着。你就是不来，他又能怎样，你来了他就该谢天谢地了。再说了，我的弟子，就是掌门想教训，还得先经过我，我上面还有你岳叔叔呢。咱们灵虚派不缺钱，这点钱就是你岳叔叔也能作主的。”

　　“哦，可是之前给清柔没有捐这么多，会不会不太好？”

　　“清柔那丫头你还不了解？她会跟你计较这些吗？你看谁上来了。”

　　“宇桓？你捐了一千两？”绯雪一边听司仪报数，一边惊道。

　　林宇桓微笑道：“是清柔的意思，我不过代劳而已。”

　　“宇桓，谢谢你们。”

　　灵虚派一行刚下去，绯雪又忙着跟其他人道谢。

　　“阿楠，你怎么又上来了，之前给小杏捐了那么多，何必再上来破费。”

　　“这次捐得不多，一点心意而已，也略表我对你和原姑娘的敬意。”说完也向原紫衣微笑致意。原紫衣微笑回礼。

　　原赤夜捐完款，走到原紫衣跟前道：“姐，这下我的零花钱可都没了，回去你可要帮我向父亲说明，这次我可没乱花钱。”原紫衣笑着点点头。原赤夜又转向绯雪，眨了眨无辜的大眼睛，“绯雪姐姐，你不会怪我捐得少吧？”

　　“不少不少，一千两可是巨款，给我的话，十年也花不完。小原你可真大方！”

　　原赤夜被绯雪夸得微红了脸，嘿嘿笑着回座了。

　　“你是黑龙堂的钱遇春吧？我看你捐了好几次款，可惜一个姑娘都没约会到，有没有觉得亏啊？”

　　“韩姑娘说笑了，能让姑娘记住我的名字，这些捐款就值了。”

　　“左大哥，也让你破费了。”

　　左言正待答话，绯雪已看向别处，“伯父，你怎么也来了？还捐了一百两？那可是你大半年的薪水啊！”

　　“一点心意，多的也拿不出来。你和原姑娘都是有骨气的人，希望你们后面的比赛都能取得好成绩。”

　　“谢谢伯父！”绯雪感激地望着韩孟生，原紫衣也向他微微点点致意。

　　“白大哥！谢谢你。下一场比赛我们可是对手呢。“

　　白显浅笑道：“我既捐了款，若是我们两个遇上，你可得手下留情啊。”

　　“原姐姐，你评评理，白大哥是需要我手下留情的人吗？”

　　原紫衣看了眼白显，淡笑道：“不用手下留情，如果遇上他，只管使劲打，保准打不坏。你只小心别折在他手中。”

　　“我也这么觉得。”说完笑容灿烂的望着他。

　　白显笑容愈深，摇摇头，不再与二女玩笑，径自下去了。

　　“沈瑢五千两！秦沐炎五千两！景云五千两！”

　　听到这串数字和捐款者的名字，绯雪和原紫衣相视一笑。厅下许多人则是有些诧异。

　　“景云不是被原紫衣打败了吗，怎么还给她捐这么多，难道是看在韩绯雪的面子上？可是他跟韩绯雪有什么交情吗？”

　　“谁知道呢。这沈瑢还真是大方，每个姑娘都有捐款，每次出手都是五百一千，还有两次捐了五千两！沈清柔是他亲妹妹还好说，怎么对原紫衣和韩绯雪也这么大方，不会是看上了其中哪位吧？”

　　“那个秦沐炎也是，已经约了她师妹了，现在又来给这二人献殷勤，多半是个风流花心的。可惜上面两位姑娘已经发话不与人约会了，否则这些人说不定还会捐更多。”

　　“谁说她们不与人约会了，不是说打败她们就可以吗？”

　　“那你说你是能打败原紫衣，还是韩绯雪？连景云都被原紫衣打败了，那个号称吟月楼第二的叶慈也被韩绯雪轻轻松松打败，我看全场没几个人是她俩的对手，尤其是原紫衣，恐怕连一个对手斗没有。”

　　厅下议论纷纷，厅前绯雪正笑意盈然的与景云三人说话。

　　“沈大哥，秦大哥，阿云，你们出手都够阔绰的啊！”

　　沈瑢腼腆的笑笑，“应该的，两位姑娘都是女中豪杰，在下心中敬服。我知道二位都是不在乎钱财的人，捐多捐少并不在意，权当是我对灾民的一点心意。”

　　原紫衣难得发话，“沈大哥心地善良，真心为灾民着想，这份心胸就比过许多人。”

　　绯雪也笑着点点头，又朝另外两人狡黠笑道，“你们俩也是这个意思？”

　　秦沐炎苦笑道：“我们可没有沈大哥这份心胸，不过是为了呆会看好戏罢了。绯雪，你是明知故问，故意让我们难堪吧？”

　　“我就知道你们俩没沈大哥那么正经。阿云，你说，你们又在打什么坏主意？”

　　景云转过头不看她，忍笑道：“呆会你就知道了。”

　　此话说完，就见秦沐风和甄适崇二人同时起身走上厅前。

　　绯雪和原紫衣不由心跳加速。

　　“甄适崇捐款一万两！秦沐风捐款一万两！”

　　厅内再次陷入静寂。

　　绯雪望着秦沐风，眼中神色复杂，有高兴，有感动，有害羞，有担忧。目光不由瞥向秦沧海的所在，心中顿时一凛！

　　此刻，秦沧海正怒视着秦沐风，满眼不加掩饰的怒火，感觉到绯雪的目光，瞬间朝她回望过去，目光锐利如刀。绯雪慌忙收回目光，一颗心顿时七上八下，忧惧更甚。

　　秦沐风将她的神色和举动尽收眼底，不由朝她走得更近些，温柔道：“绯雪，看着我。不用担心，一切有我。”笑容恬淡，一双凤目平静无波，充满让人安定的力量。

　　绯雪顿觉心中平添了一份勇气，虽然心跳仍有些慌乱，眼中的惊惧却已转为温柔和信任，淡笑着点点头。

　　原紫衣却是比绯雪镇定得多，只淡淡朝甄适崇说了两个字：“谢谢。”

　　甄适崇望着她，没什么表情和言语，只是点了点头。似乎二人之间，一起尽在不言中，什么话语都是多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