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点》真莫安

12、Chapter7

　　这座咖啡厅是在市中心的繁华地段，对面的大厦玻璃镜面反射出银白色的光，很难想象秋日里也会有这样灼目的阳光。门边的男人站立的姿势非常好看，并不做作，双手非常随意地插在裤口袋里面。背后是拥挤的街道，色彩丰富的车辆行人，大概是因为光线的缘故，他逆光站立的身影，清晰得不可思议，包括两鬓的几缕碎发，带点透明的棕色，由深至浅。居然像是插画集里面一张构图简洁的照片。

　　“原来是他。”乔思林低下头，拨弄着咖啡杯子里的白色小勺子，笑得不明意味。

　　我当然认出了他是谁，他从门边的那片阴影中走出来的时候，直愣愣地盯着我看，走了几步，脸上终于露出一抹微笑。徐衫穿得和平常很不一样，黑色的大衣，肩部的设计很漂亮，让他身材显得更加挺拔。最上面几颗扣子打开着，露出里面雪白的衬衫。依旧是黑色长裤，只不过换了一双非常休闲的长靴，上面的铆钉闪闪发光。

　　我还是第一次看见男的穿靴子却不显得女气，不由瞪大了眼睛。

　　乔思林显然比我更加懂得服装，她朝着他扬了扬下巴，算是打招呼：“张大小姐的未婚夫，怎么，出来找别的女人吗？”

　　我很久才反应过来，她说的女人原来是指我。

　　而徐衫果然没有理会她，径直朝我走来，那双硬帮靴子踩在木质地板上发出清脆有节奏感的脚步声。

　　“霏霏，我本来想要约你吃饭的，没想到你出来见这个人了。”

　　乔思林抬头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道：“你是不是脑子出了问题，连我的名字也记不住？”

　　我惊讶于乔思林强烈的敌意，连一贯的风度也无法保持……或许是因为张思思和徐衫的关系吧。

　　徐衫皱起眉，显然不想和她纠缠，我怕他们吵起来，就发话道：“Jocenly，我的确是和徐先生有约，既然我们该说的都说完了，那我们就先走了。”

　　“你们？”乔思林疑惑地看着我们。

　　“乔霏是我的高中同学，前几天碰到了所以聚一聚。”

　　我猛地抬头看他，他用毫无感情`色彩的语气说完这句话，我胸口像被打了一拳似的，不痛，却很闷。

　　“是吗？”乔思林点点头，“那么陈小姐，我们合作愉快。”

　　与徐衫一起从咖啡厅走出来，两个人突然双双陷入沉默。

　　我刻意和他保持了一段距离，他走在前，我走在他后面，即便是一左一右，也是相隔甚远。

　　如此拥挤的街道，我们相隔的距离，竟然比路人还要远得多。

　　“乔霏。”徐衫猛地停下脚步，我险些撞在他胸口上。他毫无预兆地拉起我的手，穿过人群，走到旁边的冰激凌车下。

　　“你脸色不太好，是不是太阳太烈了。”

　　“……我什么时候那么娇气过。”我有些无语，原来他是这么看我的吗，记得以前学校郊游的时候我可是出力最大的人啊，到底是谁待在树荫底下看我忙着布置一切的？……风水轮流转，现在换成他来关照我了，可惜，我已经不需要他的关心。

　　“两位，你们别光顾着打情骂俏啊，要不先生你给你女朋友买点冷饮吧。”冰激凌车的店主看准时机拉客人。

　　“抱歉。两只香草甜筒。”徐衫掏钱付账。

　　“等一下，我不吃香草味，我要巧克力。”我冷冷道，“况且这么冷的天吃甜筒我还怕感冒呢。”

　　徐衫望望天空中炙热的太阳，无奈地：“也对，那么有奶茶吗？”

　　“你不是从来不喝奶茶吗？”我下意识跟了一句，突然自己也愣住。

　　好像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他那段时间胃不好，每次使唤我去买早饭都特意叮嘱我不要买奶茶，他对这种味道特别敏感，稍微闻到一点都觉得恶心。

　　徐衫看了我一眼，也不知是不是和我想到一块去了，他没说什么，直到店主递来的两杯热气腾腾的奶茶，顺手递给我一杯巧克力味的，微笑道：“人总是会变的。”

　　我心中一震，刚要去接的那只手生生停住。

　　“嗯？”他略有疑惑，我尴尬极了，只得转身，“抱歉，我不想喝。”

　　“没关系。”徐衫笑笑，没有在意，将手中的奶茶随便给了一个路过的小孩。

　　我偷偷看了他一眼，心中五味陈杂。

　　“乔霏，我是不是让你不高兴了。”

　　我注视着他那有些迷茫和紧张的神情，摇摇头：“没什么。”

　　徐衫苦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每次你露出这副表情，就像是要哭出来一样，我就猜到你很难过。你越是硬撑着，我就与看得越清楚。”

　　我用力把手从他手里抽出来，道：“如你所说，人是会变的，你凭什么自以为是地觉得你了解我？”

　　徐衫默，我猜不透他在想什么，正如他永远无法理解我现在的感受。

　　秋日的太阳越来越毒辣了，我渐渐有些眩晕，站起身来想要离开。

　　“乔霏，”徐衫拦住我，这次他还是没敢再去碰我的手，“我希望你不要用厌恶的态度对待我。”

　　他温和地笑笑，“至少把我当作是朋友好吗？”

　　我不说话。

　　“乔霏，对不起。”

　　我震惊地看着他，无法想象这句话从他口中说出来，明明那么生气，可是怒火却一点也发不出来。

　　“我请你吃饭吧，再好好和你道个歉。”

　　我硬着头皮拒绝：“不用了，我不需要你的道歉。”

　　徐衫不依不饶：“但是我需要。”

　　我看着他张开在我面前的双臂，一阵深深的无语，徐衫是什么时候也和诸颜一样无耻了！

　　于是乎，我被他拐进了附近最有名的火锅店。

　　徐衫他以前胃不好，火锅这一类东西肯定是吃不了的，现在竟然拉着我来这家火锅店。看他点餐的熟练程度，貌似还是这里的常客啊……

　　“霏霏，你要点什么？”他刷刷刷地勾好菜单，抬头询问我。

　　我看他点了这么多，也不怕不够吃，就道：“随意吧。”

　　服务员很快端着火锅上来了，趁着还在预热的时候，我问徐衫：“你不是说有话要对我说吗？”

　　徐衫伸手一粒粒地解着口子，慢悠悠地脱掉外套，他里面只穿了那件雪白的衬衫。我脸突然有些发烫，避开他的目光。

　　“没什么，就是想要请你吃饭罢了。”他双手交握，拖着下巴看完，姿势优雅得就像是中世纪的贵族。

　　“你无聊。”

　　“不然我找不到其他的理由把你约出来。”徐衫还是保持着那一尘不变的笑容，我却慌了阵脚。

　　“你和乔思林认识吗？”徐衫喝了一口水，问得很随意。他找我记得是有话要说，不过在菜上来之前，显然不想太快进入正题。

　　“嗯，今天第一次碰面。”

　　“她找你……”

　　“是工作上的事情。”我抢先回答。

　　“原来如此。”徐衫眼底多了一丝放松的笑意，我不禁疑惑，难道他有什么把柄在乔思林手中？

　　“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你尽量少和她们来往。”

　　“她们？”我捕捉到了这个奇怪的词语。

　　“还有张思思。她说的话多半是想气你，我怕你……”

　　我不等他说完，也大致理解他的意思了，匆匆打断后，冷笑：“怕我知道什么？怕我知道你们要订婚以后就不再见你吗？你把我当成什么了？”

　　徐衫大概没想到我会这么说，颇为诧异地看了我一眼，居然还能笑得出来。

　　他微垂下头来看着杯子的神情依然优雅从容，“你想多了。我不会和张思思结婚。”
　　“哦，”我都没办法把话接下去，“……那跟我也没关系。”

　　比起他学生时代那种冷着一张脸的样子，我更加受不了他现在这样虚伪的笑着。那时的他虽然冷漠，有些吓人，却不像是现在这样喜怒不形于色，他这副表情反而让我再也看不透他，这种感觉糟糕透了，有着说不出的疏远。

　　我终于知道，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不是厌恶、痛恨，而是一言不发就将你拒之千里的漠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