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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花与水(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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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伤……我帮你包扎一下吧?”少年与我隔了几步的距离,低声说道,“我住在离这不远的小荻屋,是间旅馆,要不然,我送你回家去。”
他这一说我完全回神,想了想,轻声道:“我家在很远的地方。”
天渐亮,杀生石的气息也越来越淡,我琢磨着与其现在回去被那两人磨叨至死或者放冷眼至死,不如借此机会调查一下杀生石,反正太阳一出来就能联系上小白和小透,正所谓一箭双雕——
“是吗?那,我带你去小荻屋吧!”少年点了点头。
“你叫什么名字?”我问道。
“剑心,我叫绯村剑心。”
“千代宫世界。”
“你,能走吗?”绯村剑心犹豫地看了我一眼,轻声道。
“啊,大概……”我喃喃地应了一声,试探性的往前走了一小步,卧槽!
“失礼了。”绯村剑心低浅的声音从耳后传来,紧接着脚下一悬空,再次被打横抱了起来。
我不由咬紧牙关,偶尔,偶尔享受一下公主抱,也不会遭天谴的吧?
“哦呀?是绯村吗?”
宽敞的日式建筑,从木门里传出女人成熟略带沙哑的嗓音。
我闭着眼睛装死,呼吸平稳。
“老板娘,麻烦准备个房间。”绯村淡淡的说道。
“长州藩可真忙啊,杀完人以后还要玩女人吗?”脂粉的香气扑鼻而来,稍稍浓了些,带着一点点烟丝的味道,“啊!真是相当漂亮的小美人,绯村,是从哪里拐来的吗?”
“请快点准备房间。”绯村剑心面不改色的说道。
“现在住得很满,根本就没有空房。”老板娘的京都口音里掺杂了些许凉薄和冷淡,说道:“我这又不是幽会的地方,请带到绯村你自己屋里去吧!”
……喂喂!
绯村剑心抱着我原地发了会儿呆,默默上楼。
“千代宫?千代宫?”
听到他叫,我也就顺势睁开眼睛,低声道:“嗯,我醒了。”
绯村剑心默默松了口气,单膝跪地,一手揽着我,低声道:“我现在要帮你接骨,可能会很疼,痛得话,就咬我吧!”
“好。”我答应的干脆,脑子里却犹豫着究竟是该像平常那样习惯这种疼痛,还是该像正常人的反应那样惨叫,绯村剑心却下手忒快忒狠,一点准备时间都没有,算好了似的,接骨的同时按住我的后脑勺往他自己肩膀上凑去。
我下意识的张嘴,狠狠咬了下去。
是血的味道,香甜的,诱人的……
涌进舌尖喉头的美味差一点激发了我潜在的妖性,嗜血,杀戮,通通都是妖怪的本能,照理说我已经司空见惯血的气息,可是却从没有在如此距离的情况下尝试血肉的味道,而且,不同于其他人的血,这个人的味道,纯粹芳香,如同他的眼神一样,干净的令人心动。
“千、千代宫?”绯村剑心略带颤抖沙哑的声音贴着耳边轻轻响起,我一呆,竟发现自己在不由自主舔舐他肩膀上被我咬出的伤口,不由傻眼。
“咳咳、咳、”我装作被呛到的样子,哑声道:“抱歉,实在是,太疼了。你没事吧?都出血了。”
他怔了怔,沉声道:“啊,没事。”
“那就好!”我弯起眼眸,冲他露出十足甜美信任的笑容,“谢谢你,剑心。”
自从淀姨的部下鬼童丸大叔失踪以后,我已经很少这么骗人了,装乖卖萌神马的,一大把年纪了做来也是会默默羞耻的。
不过,看来即使多年未用,这招使来我依旧宝刀未老啊!
绯村剑心脸上晕染了淡淡的红晕,他眨了眨眼睛,微微无措的别过头去,“我去帮你找件衣裳。”
“男装谢谢。”我跟着说道。
他脚步一顿,低下头看我,“为什么?”
“女装的话,各种不方便呢!”我笑吟吟地说着,一边将散乱的头发扎了起来。
剑心动了动嘴唇,最终什么话也没说,转身从和柜里抽出一套衣服,“可能会有些大,先对付穿吧!等明天我再想办法。”
“嗯,我知道了。”
深蓝色的外衣,白色的里衣,灰色的袴,看来他只有这一种颜色的和服啊!衣服只是稍稍大了些,少年的身板虽然削瘦但还是很结实的,我多缠了一圈腰带,将衣服系的一丝不漏,等我穿好了,剑心同志也已经铺好了床。
“你睡这里吧,我习惯坐着睡。”他说着便抱着刀靠坐在窗边,闭上了眼睛。
我看着那个坐在窗边少年单薄的身影,低声道:“没有它,就睡不着么?”
“欸,我自小就这样。”
等了等,他这样回答,并未睁开双眼。
我无声叹息,却又勾起嘴角,也不知道自己心情如何了,“世界之大,我的容身之地却在哪里?害怕着伤害,拒绝着靠近,那是种保护自己的姿态和语言,空虚又可怜……剑心,杀人是什么感觉?”
“没什么感觉。”他静静答道。
“那么,你为什么要杀人?”
月光斜斜的从窗外落入,撒在和门摹绘的樱花图上,清艳美丽。
“为了创造新世界,必须毁灭旧事物,我并非胡乱杀人,只是为了改变这个世界。”他一字一句的说着,极其认真,那声音却又极轻,“假若,在这染满鲜血的刀,以及成为牺牲品的生命背后,有个谁也可以安心生活的新时代,我会——替天行道,仗义杀人。”
替天行道,仗义杀人?
“这么说,你宰割他人的生命,是为了人们的幸福?”我默默思考着他的话语,并不赞同的同时,不可否认地,因为他年纪小小,却懂得生命的重量,也背负着这无比沉重的包袱,坚持行走下去的决心,感到一丝心酸,有多辛苦,大约只有他自己知道。
“剑是凶器,剑术是杀人的伎俩,无论用多么美丽的语言去掩饰,这都是事实。”他仰起脸,平静幽远的目光穿过月色,望向不知名的远方,“我并不认为杀人是正确的,可是,我也认为只有这一种方法才能改变这个世界。”
我惊讶地睁大双眼,一愣,轻笑道:“好熟悉的话,原来是你……”
“你杀过人吗?”
“没有。”
“那,你为什么要带刀?”他眼中带些疑问,朝我望了过来。
“只是想要守护眼前的东西罢了,”我抚过雪白莹润的庭心牙,那感觉是如此温暖熟悉,“每个人的幸福都是不同的,也许你认为的幸福,在别人眼里远没有其他东西重要,所以,我认为与其说什么为了人们那种飘渺的幸福,倒不如认认真真,守护眼前具体的幸福来得重要。我的心很小,装不下那么多人的未来。”
“眼前的……幸福?”他怔怔地说着,拉扯开嘴角露出一抹极淡的笑意,“那种奢侈的东西,我没有。”
一句话,只是如此轻易的就被勾出了回忆。
世界,不要回头,你要一直……向前走……
世界……好好活下去……总有一天……
“没关系的,”我轻声说道:“只要勇敢的往前走,向前看,总有一天,你会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
“很晚了,睡吧。”
“嗯,晚安。”
第二天太阳刚刚冒了个头,我就给小白和小透发了信,告知他们自己的平安和打算,过个几天就回去,以免节外生枝。
“你醒了?”我一边合上柜门,一边转过身来问道:“睡得还好吗?”
剑心静静看了眼披在身上的薄被,起身朝我走近了些,“谢谢。”
“不客气,虽然是夏天,晚上不注意仍然会着凉呢,”我不自觉开启了面对那两个糟心儿子的老太婆模式,“你还小,正是长身体的时候,生病了就麻烦了,唉,可不能这么不爱惜自己了。”
“……早饭?吃过了吗?”
“还没,能在屋里吃吗?顺便,有件事想和你商量。”我叠好薄被,冲他微微一笑。这里果然是维新志士“天诛”队的集合地点,听得楼下的声音,早餐也是大家伙一块吃的吧,这种情况,我不方便露面。
“好,你稍等一下。”剑心答应下来,拉开门走了出去。
不一会儿,便听到楼下传来男人们笑闹的声音。
“听说绯村你带了个小美人回来!在哪捡来的?怎么不让我们见见?”
“就是啊,绯村!你实在太不够意思了!”
“这可不常有啊,绯村,那,滋味如何?”
“我们都听老板娘说了,昨晚她住在你房间了吧!”
古人有言: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但凡有出淤泥而不染者,皆是奇葩。
不知道绯村做了什么,楼下忽然鸦雀无声,静得连根针掉落的声音都能听见。
几秒后,听到最开始的那个男人的声音,“别吓我啊!害我把核都给吞进去了!不懂风趣的家伙!”
我拨弄了两下挡在眼前的刘海,坐等喂食。
“是什么事?”剑心平静的问道。
咽下嘴里的碎萝卜,我一本正经的说道:“看我的打扮,你大概也知道,我是个四海为家的浪人,但是最近,有些累了,想找个地方休息一段时间。”
“然后?”
“如果令你为难的话,拒绝也没关系。”我嘴里这样说着,心里却完全没有这样的打算,轻笑道:“想暂时在这里住一小段时间,请你收留我。”
“?”他微微惊讶地睁大眼睛。
“我也不是白吃白住的,”我掏出袖中的钱袋,里面有好几颗豆板银,双手奉上,“这是我的住宿费和食费,如果你同意了,请务必收下。”
“不用,”剑心淡淡地拒绝,说道:“你可以暂时留下来,但是,不要乱跑,坏人很多。”
我默了片刻,稍稍倾身向前,抓起他的手腕将钱袋放入他掌心,“有钱不收,你是笨蛋啊!拿着吧,不然我会良心不安的。”
“可是……”
“放心吧,我不会乱跑的,对了,问你个问题行吗?”我笑眯眯地指着窗外不远处那有着大片绿油油的草地和庄稼的地方,问道:“那里是什么地方啊?”
“那里吗?是壬生寺。通称壬生地藏。”剑心朝我手指的方向看了一眼,说道,“是新选组的地盘。”
“……卧槽。”我憔悴的内心有一百万头草泥马呼啸而过,寺庙寺庙寺庙为什么又是和尚秃驴啊母上大人您到底是要闹哪样啊!究竟是看秃驴不顺眼还是看我不顺眼啊!!
“卧槽?”他淡淡疑惑地眼神看过来,浅紫色的瞳孔流转着清澈的光华。
“咳咳咳咳、咳咳、”我被他这天来一句“卧槽”呛得狼狈不已,差点没背过气去。
“没事吧?”剑心怔了怔,忽地轻轻弯起眼眸,露出一丝温柔浅淡的笑意,一如窗外轻悠的暖风,“喝点水。”
我接过来小口抿了抿,也忍不住笑了,“谢谢。”
“咚咚咚——”
与此同时。
“绯村,好了吗?工作时间到了。”
剑心听到伙伴的传唤,朝我看了一眼,起身离开,“是,就来。”
“剑心,”我捧着他递给我的热茶,想了想,微笑着嘱咐,“麻烦帮我带点零食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