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鞋》田可心

5、5、你快乐所以我快乐

　　顾念一直都不瘦，静萱刚遇到他的时候，他的身材胖瘦适中，很匀称，他们俩在一起之后，顾念就渐渐发福，体重比以前多了20斤。静萱还没嫌弃他，他反倒先怪起她来：“都是因为你，我变成胖子了！”
　　静萱莫名其妙：“跟我有什么关系啊？”
　　顾念说：“大多数男人结了婚都会长胖的，好多人一长就长好几十斤呐！”
　　静萱又急又羞：“你又没跟我结婚，怎么能怪我呀？”
　　顾念倒更有理了：“哎呀分那么清干吗？反正咱们迟早都要结婚的！要不是法律规定你到20岁才能结婚，我肯定一跟你在一起就娶你！”
　　静萱都无语了：“……你娶我我就嫁给你呀？真够自信的！”
　　“我用人家推荐的那个方法求婚，你不嫁也得嫁！”
　　“什么方法？”

　　顾念一本正经地说：“就是带你去潜水，然后抓着你的气管问：‘给你十秒钟决定，嫁不嫁给我？’”

　　静萱憋不住，噗嗤一声笑场了。她想了又想，不知道还能再说什么，一切都完美无缺，她只是娇嗔地打他，笑个不停。

　　顾念也笑着，微微用力抓住她的手：“反正以后我会当咱们在一起那天就是结婚的日子！”
　　静萱便问：“那你说，为什么男人结了婚就会长胖？”
　　顾念说：“幸福快乐呀，不就心宽体胖了？还有啊，你看，你们女孩子老是嘴馋，点菜嘛这个也想尝尝那个也要试试，吃完饭又还要吃零食，你吃不完的东西一大堆全都扔给我这个清道夫，我能不胖吗？”

　　其实就算是比以前胖了，顾念也不算胖，毕竟身高在那里，20斤肉对于男人来说也还好，新认识他的人不会觉得他胖，以前就认识的人才会觉得他胖了。当初一块儿拍写真的两个女同学就觉得顾念胖，总是跟静萱说你家小胖你家小胖的。顾念知道这个称呼之后万分郁闷，脸上七荤八素沤了半天,然后恨恨憋出一句：“妈的！要也是大胖！”

　　这话说完，他们俩都笑得天旋地转山崩海啸。静萱又气又乐：“你这家伙！你又不爱人家说你胖，人家说你是小胖，意思是你只有一点胖而已，你倒好，自己说自己是大胖！”
　　顾念说：“我这么高大威猛，又比你们大好几岁，当然是大胖啦！”

　　以前顾念没有那么爱笑的，他虽然看起来和气，脸上似乎总挂着一缕淡淡的友善微笑，却鲜少从心底里开怀一乐，更别提没形象地放声大笑了。静萱的那两个女同学总结：这样的男人才是最酷的，是真的酷。

　　静萱则刚好是那种笑点特别低的女孩，动不动就哈哈大笑，而且半天停不下来。刚开始俩人在一起，她常常笑得顾念无奈，总结道：“我现在觉得，世界上所有笑话最好笑的一个共同点，就是它们怎么能让你笑成这个傻样！”
　　静萱噘着嘴反驳：“什么傻样啊？将来等你变成个愁眉苦脸的老头子，看我还是个青春美少女的时候就知道后悔啦——笑一笑十年少嘛！”
　　顾念闻言，立作惊慌失措状：“那你快甭笑了！你年轻一个十岁咱俩在一起我就是变态了，何况还每一笑就年轻十岁……到时候你笑着笑着就没了，我可怎么办？”

　　后来有一次他们俩去参加顾念的同学聚会，有个人问他们是怎么认识的，顾念张嘴就掰了起来：“事情是这样滴——我过去一直不会笑，对吧？所以就加入了一个搞笑俱乐部，她是那里的首席教练，就这么认识了。
　　静萱一本正经地补充：“由于他太难教了，怎么都学不会，我一急之下就为了事业以身相许了。”

　　那人听到这儿才明白过来，扯着嗓子叫道：“你要不说这以身相许，我可就真全信了！”

　　旁边一圈边听着他们的对话就边笑得前仰后合的同学，此时终于可以结束忍耐，齐齐大笑出声。

　　直到这时，静萱才意识到，从什么时候开始，顾念也变得爱笑了。那天晚上和朋友们道了别，顾念送静萱回学校的路上，静萱把这话提出来，顾念就笑：“那是！以前二十多年我都孤家寡人的，哪有什么幸福快乐可言？现在我有你了嘛，还能不睡觉都乐出声来？”

　　静萱满心欢喜，却觉得不止如此。这是顾念因为她而发生的改变，他所发生的改变不仅仅是这个，而仔细想想，她也因为他而发生了好些改变啊。

　　他们俩就此你一句我一句地列举起来——
　　静萱：“以前我都不吃洋葱的，后来看你吃得那么香，我就发现它好好吃了。”
　　顾念：“以前我还不吃芹菜呢，还不是跟你在一起之后才吃的？”
　　静萱：“以前我不吃辣，错过了好多美味啊！”
　　顾念：“和你在一起之前，我是一点鱼也不能沾的，记得？”
　　静萱：“以前一听见周杰伦的音乐，我一定会内分泌失调脾气暴烈，真是打死我也想不到有一天会跟一个这么喜欢他的人在一起。”
　　顾念：“嘿嘿，是啊，你现在不也喜欢他了？貌似比我还喜欢哩！”
　　静萱：“嗯呢，这不光是个喜恶的问题了，都是内分泌的问题了！”

　　原来，他们俩连内分泌都被彼此改变了。如果大家一直纠缠下去，一定会发现这样的例子举不胜举。再说回爱笑那事儿吧。静萱有个中学同学曾问过她：“跟你在一起的人是不是都得提早长笑纹？”
　　静萱作惊讶状：“你还没长么？看来你是过早地离开我了……”
　　原只是玩笑，开过了之后她才想起，她自己是有笑纹的，而顾念也有，跟她一样长在嘴边，确乎是后来才出现的。常有人说他们夫妻相，也不知是彼此相像的人比较容易有夫妻的缘分，还是纯乎因为朝夕相处互相不自觉地模仿才渐渐挂相。

　　不管怎么说，因为爱情，世界上就有了一个跟你越来越相似的人，对这样一个人，你又怎么能不越来越爱他？也许他跟最开始不一样了，不再是那个令你第一眼就怦然心动的形象，但他身上显现的是你的影子，而更关键的是，他的这种改变是为了你而发生的。

　　老实说，长胖了的顾念没有以前那么好看了，可静萱却没有办法对他少一点喜欢。后来的他那么爱笑，和她一样，常常坐在大大的转椅里边看《六人行》边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以至于静萱有时都忍不住不看屏幕光看他，看着他笑。她终于明白以前他为什么老是说为一件事情发笑往往不是因为觉得那内容有多好笑，而是看她笑而觉得好笑。
　　她原本还以为他看她笑觉得好笑只是因为她笑的样子滑稽，现在才知道不仅如此，那其中还有一种发自内心的满足与高兴，因为知道他那么快乐而自己也感到快乐，因为觉得更爱他了而幸福得不禁笑出声来——他大笑开怀的样子往往让她对他爱到不知如何是好，这爱浓烈而丰厚到似乎超越了单纯的爱情，仿佛隐隐还透出些亲情般的疼爱。她会忍不住抱着他的脑袋亲啊亲，就像小时候抱着还是洋娃娃的小弟弟亲那样。
　　她跟顾念说起这种感觉的时候，顾念又气又好笑：“陶静萱，我比你大六岁！”
　　静萱振振有词：“谁让你娃娃脸！”

　　静萱的女朋友们中有几个也或直截了当或拐弯抹角地对她说过，大致意思都是一样的：“静萱，你男朋友长胖了，没以前那么好看了。”
　　刚开始，静萱当然没有办法不介意，不过仔细一想，她又释怀了。那种有棱有角让人看一眼就脸热心跳的帅哥是男朋友的形象，不知道最后谁才会有福气得到的那种男朋友；而圆圆肉肉心慈面善的大宝宝是老公的形象啊，踏踏实实安安稳稳的，属于自己的大宝宝。

　　也许世界上再相爱再融洽的两个人也不可能完全没有磕磕碰碰，可在和顾念分开之后，静萱每每回想起往日种种，都只觉得那段岁月是明日复明日，快乐何其多，滔天的幸福把他们的每一寸呼吸都满满占据，不愉快的事一桩一件也想不起来，或者虽然记得闹过别扭，却完全想不起原因，于是也就无从追忆。
　　当然，除了导致他们分手的那最后一桩不愉快。

　　转正之后没几天，静萱就被调去做进货渠道了。这还让她挺兴奋的，因为听说做这个更能学到东西和积累人脉，将来假如要跳槽或转行也更有核心竞争力。
　　而她不但聪明开朗，形象气质也好，很适合同外部打交道，主管就更愿意栽培她，简单的培训之后不多久就开始带着她外出跑动，引荐给各个熟络的生产厂家及经销商，并拓展新的货源。
　　静萱的工作这么一忙起来，每天接触的新鲜事物再一多，生活就比先前充实了不少。后来顾念也没再打错过电话，在最初的失落之后，她便又释然，渐渐觉得有时候甚至都想不起他这个人来了。

　　是快要忘了他了吧？
　　这个发现让静萱不知是该高兴还是难过。

　　忘不了一个人不是真的忘不了他，而是不想忘了他。
　　还爱他的时候就会不想忘了他。
　　还爱他的时候才会不想忘了他。

　　那么，如果她觉得自己快要忘了他，却又为此而心有不甘，那她到底是不是还爱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