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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是不是告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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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练脑袋“嗡”地一响,他们明明说的好像不是同一件事,但两人却都各自答的一板一眼。
她中途折返回来,是因为猛然想起一个人,她叫做碧衣。
几日前碧衣因着对她下了诛灭神魔的“伏神”之毒,被朔隐押去了刑狱司审理,后来却再没有下文。
指使碧衣的人究竟是谁?这直接关系她的性命安危。
素练以为适才朔隐口中说的有些事要对她说,指得是碧衣一案有了眉目,这才又去而复返。
难道她一开始就意会错了朔隐的意思?
朔隐一番腻软绵绵的情话下来,竟没有半分与除她以外的事物相关,可见他说的的确只关乎他们的感情。
什么叫做情爱无非你情我愿?
什么又叫做纵然是他有意在先?
她可以将此理解为是一次告白么?
素练理了好半天思路,稍微清晰了一点,才不确定地问道:“你刚才说有些事想对我说,究竟是什么事?”
究竟是她想的碧衣犯科一事,还是……他隐隐暗含的情意?
“姑姑,君既为侬死,独生为谁施。”他的嘴角翘起,妖眸里的笑意更浓:“这句话……你还记得么?”
既然为我而死,我独自活着又为着谁呢?
照字面作解,这是一位有情女子为亡夫君所作。
素练涩然一笑:“朔隐,你也晓得我不是姑姑,如何了解这诗后的内涵,更解不出那么多的风情来。”
朔隐眼中含笑,眸光一转:“不记得也罢,我瞧着姑姑在宴席上没怎么吃,便吩咐他们准备了几道菜,眼下应是好了。”
说起来仙人就算是不吃不喝几百年,也不会怎么样。素练外表是个仙身,内里却仍是个人,一日三餐的习惯,也不是说改便容易改的。
对于一个吃货而言,一顿不食,便总觉得什么都失去了滋味;诱人的美食却可以令她暂且将一切烦忧搁下,精气回满原地复活。
三两侍童在他们一旁择了一块空地,滚开了红地毯,再放上一条雕花桌案,右面又来了一列十多个的侍童,每人都手里都捧着一道腾着香气的佳肴。
素练方才在席上,因为过分关注各人的神态表情,一路下来除了不知觉下肚了不少酒酿之外,实在没吃下多少东西,这会的确是有些饿了。
素练满心感激地看着朔隐道:“多谢你啊。”
朔隐悠悠地扇着雪白羽毛扇,抬眉一扬,扯了一抹暧昧不明的微笑,道:“娘子,你与我还说什么客气话呢。”
意识到他深情款款地称她为娘子,素练脸上又是一阵泛红。
说实话素练并不是一个不自持的人,只不过近些日子以来,脸红的次数似乎多了一点,这多少让她感到不安。
有一种奇异的思绪在左右着她的大脑,这就好像有一样独一无二的珍品摆在面前,可它却是世间剧毒,她小心翼翼地想要触碰,却又害怕疼痛立刻缩了回来,可最后还是想不计后果的伸手去感受一下。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这样的感觉好像从未有过。
朔隐依旧轻摇着羽扇,萧飒地歪靠在一株紫竹下,嘴角含着迷离浅笑斜视着她。素练看了他好一会,才轻吐出一口气,或许他的笑容本就是世间最毒的毒药。
限于条桌长宽不够,最先只端上来的三道菜,其余的则由侍童捧在侧。
唔,翡翠虾仁。唔,水晶蒸饺。唔,芝麻卷金糕。
每一样都精致剔透。光是形貌看着都令人唇齿生津,这分明不是美食,简直就是一道道的艺术品,色香味自不必说。
素练尝了一口翡翠虾仁,每一块青瓜都切得大小均等,配着炸得鲜酥橙黄的虾仁,泛着翡翠一样碧绿的光泽,滑而不腻又极为清脆爽口。
又夹起一个水晶蒸饺,这饺子皮与凡间看到的极为不同,不知是什么食材制成的,它通体晶莹透明,沾一口案上的蒜香酱,捻入口中,唇齿间立刻生出甜酥绵延的清香。
芝麻卷金糕,是以山楂为主料,佐以桂花与砂糖精制而成,最特别是还撒上一层白芝麻,使得原本酸甜绵软的糕点,含在口中徒增一层酥香。
唔,好吃……嘴巴被食物塞得满满,素练已经噎得说不出话,可她灿烂的大眼睛,忽闪忽闪,若不是她一手握着汤匙,另一手持着长筷,她立马就会对朔隐竖起个大拇指。
不违心的说,她从来就没吃过这样好吃的。
这十多道菜肴,都是寻常可见,但正是因为如此,做的好吃才更加不易。
相较于素练狼吞虎咽一味的赞赏,朔隐倒是极为斯文优雅地细嚼慢咽,每一样菜只吃一口。
逐一试过之后,他放下筷子,以白绢试了试指尖,才慢悠悠地启齿道:“虾仁炒得过了,挑些新鲜再做过;蒸饺里的盐下多了,少放十粒;这次金糕的芝麻下得恰好,但是糖多了,有些腻味。都拿回去重做罢。”
除了这三道菜肴,侍童手里捧着的也轮流上桌,最后同样难逃回炉重造的命运。
素练轻咬着筷子,眼巴巴地看着美味飞来又飞走。肚子里还咕嘟咕嘟地叫唤,其实她真的还没有吃多少。
其实她还很饿啊!
不消说,这些佳肴在常人看来无异于人间极品,但不同的是人心中衡量的尺度是不同的,像素练没有太多要求,好吃就是最大;朔隐则不同,他对食材里各种用料的份量,几欲到了苛刻的程度。
他的味蕾是有多敏锐,于几粒盐与几颗砂糖都要斤斤计较,何止是苛刻,简直是到了变态的地步。
素练严重不爽地腹诽:妖孽,既然你请我吃饭,能不能正常点呀,姐姐我还饿着,你这么到底是不是故意的呀。是不是呀!
但事实证明,朔隐的确不是故意的,而是本性使然。
素练还很饿,朔隐自是感觉得到,不过他那样无事上心的人也不会觉得多少亏欠:“姑姑,我自幼便失了修为,学毒不过是为了自保,因着毒性对剂量的多少要求得太过计较,久而久之就养成了这强迫的症结,希望姑姑莫要介怀。”
明明说着他自己的身世,却好像在说一个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人一样冷淡无情。
不介怀!
不介怀!
不介怀才怪!
素练暗想,真正的仙人是大抵是没有饿感的,那么干脆就在时光纪上给朔隐记一户穷苦人家历劫,等他在世为人,让他也尝尝这极度饥饿的滋味!
嗯哼!
报复!
绝对是在报复!
由于撤去了盘菜,素练与朔隐之间横的一张条桌便空了出来,朔隐薄唇微勾,左手持着一盏青瓷酒杯,右手慵懒地撑着尖尖的下巴,歪倒地倚在桌沿上,显得几分潇洒,几分写意。
由于是席坐的姿势,他的玄色衣裳散在脚边宛如铺开的黑色花瓣,映着月辉漾出凄冷的光华,清风一吹,柔亮的玄衣就宛如翻卷起的浓墨,一荡一荡地舒展而开。
他的容颜是极为俊美的,姿态也做得无比的优雅,只那一双异于仙人的金色凤眸,挑起三分妩媚三分潋滟,犹如春日里的鲜艳桃花,妖异得灼灼夺目。
平日里看着那双凤眸,只当是赏心悦目,但他眸光只微微一转,便觉得那里面摄出令人怖惧心寒的颤栗。
素练前世看过不少志怪小说,从未见过哪一个仙人会有着这样嗜杀的冷眸,更多的时候妖怪才会有金色、赤色的眼睛,不是么?
素练不禁想到,朔隐如果是妖怪,那也是一只美到不可方物的妖啊。
只隔了一张窄窄的条桌,她也单手撑在另一边桌沿,第一次在这样近的距离看他。
两个人都倚在桌沿上,一面是他,一面是她,面面相对,几欲能闻见彼此交错的呼吸,甚至于还听到她略带紧张的心跳。
朔隐妖眸一挑,发出一阵轻轻的嗤笑声。不知是否在嘲笑她的窘迫。
随着掀眉的动作,朔隐的刘海微微遮到眉际,只在微风吹开额前的乱发时,才隐约可见眉间那一点暗红的朱砂。
这点赤红朱砂,是天君黄龙一族的血封印,不过才米粒大小,力量却大到封去了朔隐七万年来的全部修为。
朔隐的容颜本就生得介于男女之间的中性,又因为平添了这一点阴柔朱砂,便横生出了万千的娇媚神态。
不过素练瞧着这朱砂隐约亮出微弱的赤芒,那里面像是有什么东西企及要撕碎肌体,裂放而出。
那微弱的芒光,到底是什么呢?
素练想更凑近点看,撑在桌沿的手却突如其来地被朔隐斜贯过来的宽袖囊入怀中,随着身体失去支撑,她整个人顺势落入了他的怀抱。
他温柔地拥揉着她,嗓音极为低沉,无端地挑起一丝魅惑:“姑姑,碧衣招供了,这会该是审问得差不多了,你若是想知晓什么真相,便随我一道去一趟司狱所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