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道题与灵魂伴侣》zaq

5、第 5 章

　　作为一个国家的王子，范伦丁殿下的居所理所当然要被称为一座宫殿。但大多数国民所不知道的是，这座宫殿只是一栋不比普通中产阶级所能拥有的雄伟华丽多少的三层小楼而已。事实上，王子殿下甚至没办法在家里举办一个像样一点的室内宴会。
　　因此，范伦丁王子曾经考虑过要用自己的薪水购买一栋更大的房子，但内务厅遗憾地告知他，由于王室近年来资金越发捉襟见肘，如果殿下执意要购买新房子的话，由此而导致的一切安保、维护费用和其他税费开支，都不得不由王子殿下自己承担了。
　　在资金的压力下，即使只是背上房贷都不得不略微考虑一下节衣缩食的王子殿下只好打消了购房的主意。
　　当然，这些都是题外话。

　　范伦丁王子三步并作两步跃上台阶，以一种少见的迅捷直接冲向大门。仆人只来得及在他恰恰要撞上鼻子时打开那道门。
　　“殿下。”那位男仆有点吃惊地问候道。
　　王子急匆匆地问：“艾伯特在哪里？”
　　“泰若先生被陛下召进宫去了。”
　　“进宫？”
　　王子吃了一大惊。他才刚刚离开那间死气沉沉的屋子两个小时呢！
　　艾伯特之前没和他提过进宫的事情，所以这一定是个临时命令。有相当大的可能，他前脚刚离开弗洛里宫，他卑鄙的父亲大人后脚就把艾伯特召进宫了。
　　为什么呢？
　　这还用问吗？即使以范伦丁王子很少思考的脑袋来思考，都能立刻看出托尔曼三世的目的。
　　“可恶！”王子扭曲着自己的帽子，在门廊里来回踱着步。
　　他的父亲一定会要求艾伯特拒绝他到底，这毫无疑问。
　　艾伯特会答应吗？
　　会吗？
　　不会吗？
　　见鬼的他从来不知道艾伯特在想什么！
　　但艾伯特在考虑外交部的职务。那就意味着艾伯特有意不再续约。那很可能代表着艾伯特并不想嫁给他。那么结论很明显了，艾伯特八成会答应！
　　哦，上帝基督玛丽亚啊！
　　王子立刻转身冲出大门，同时随手把扭得不成样子的帽子扣在脑袋上。
　　他跳上自己的车，用最快的速度点火起动，毫不犹豫地向着弗洛里宫的方向狂奔而去。
　　他超速了那么两三次，又不小心闯了一个红灯。当他意识到那是一个红灯时，不由自主地做了个痛苦的表情——当内务厅收到道路管理局的报告的时候，艾伯特一定会在他耳边唠叨这件事的。哦，不，等等，没准这次艾伯特不会了。他就要走了，范伦丁闯下的任何祸事都不会对他造成困扰了。
　　想起这件事让王子突然泄了气，像一只气鼓鼓的河豚突然被人戳破了肚子。
　　他就算冲到了弗洛里宫又能怎么样呢？
　　难道他要闯进去，对着艾伯特大喊大叫“别听他的”吗？
　　他甚至连父亲会在哪里接见艾伯特都不知道。
　　而且艾伯特决定要离开他的话，闯进去只会变成一个笑话。
　　就算他一生中的大多数时间在别人眼里都是个笑话，他也不喜欢连自己也觉得自己是个笑话。
　　他甚至不记得为什么自己会想去弗洛里宫。他想了一下，又记起来其实当时他什么都没想，就像一只大马哈鱼被本能驱使着洄游。可是大马哈鱼能产卵，他能干什么呢？
　　恳求艾伯特不要走？
　　从过往无数例证中，再没脑子的白痴都能得出一个结论，恳求艾伯特是没有用的。至少范伦丁恳求艾伯特是没有用的。
　　范伦丁王子郁郁寡欢地叹了口气，轻轻锤了一下方向盘。
　　这时候他才注意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停了车。车前三十米的地方，就是弗洛里宫的大门。门前的一个守卫正向他走过来。
　　他在车前向王子行了个礼。
　　好吧，这下子连掉转车头逃跑都不可能了。真是倒霉透了。
　　王子放下车窗。守卫半弯着腰，恭谨地询问他是否需要帮助。
　　范伦丁摇摇头，刚想说点什么话好把这个敬业的男人打发走，就看见王宫的大门开了，艾伯特的车从里面开了出来。
　　完蛋了，他得丢脸到家了！
　　王子的脑袋里只闪过这一个念头。

　　艾伯特的车辆缓缓地在范伦丁王子身边停下。男仆先生从车里迈出来，敬业的守卫先生立刻后退为他让出位置。
　　“下午好，殿下。”艾伯特摘下帽子向王子鞠了个躬。
　　王子瞪着他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您这是要去见陛下吗？”
　　王子只好点头。
　　男仆的眉头微微皱了一下，“戴着这样一顶帽子？”
　　帽子？他的帽子有什么问题？范伦丁王子连忙摘下自己的帽子。
　　哦，他这个白痴！他什么时候把帽子揉得这么歪七扭八的？
　　在他感到想死的一瞬间，王子殿下的脑海里瞬间飘过好几种处理办法。
　　把帽子扔进后座假装它不存在？不行。
　　把帽子扔进后座假装他不准备戴着帽子去见父亲？不行。
　　宣称这是最近的流行？你可以想点更蠢的解释，范伦丁！
　　王子只好尴尬地咳嗽一声，向男仆勾勾手，“进来。”
　　“我不明白，殿下。”
　　王子在心里咆哮，该死的混蛋，你明明什么都明白！
　　“我是说，进到车里来，我有话要对你说。”
　　艾伯特打开车门，坐上副驾驶座。车内空间立刻小了一大半，连带着好像连氧气都被稀释了一倍，范伦丁王子觉得自己快要被逼得窒息了。
　　他用缺氧的脑袋绞尽脑汁地想着该如何体面地，至少是不丢脸地开始这段谈话。而男仆先生则一点也不着急地等待着他开口。
　　说实话，王子先生一向觉得自己擅长很多事情，不过哪怕是在他脸皮最厚的历史时期，也从来不敢认为兜圈子是其中之一。以此类推，小心地试探啦，巧妙地暗示啦，不着痕迹地影射啦，政客们所必备的沟通技巧全都不在其列。
　　简单地说来，王子殿下只会直来直往。
　　所以，无论他如何努力，最终也只会这样开头，“艾伯特，我父亲找你有什么事？”
　　“陛下很关心我的前途问题。”
　　又是这种讨厌的、模棱两可的回答！
　　“什么前途问题？”
　　“您知道，我和内务厅的合同还有两个月就要到期了。”
　　王子不知不觉地提高了音量，“所以？”
　　“陛下建议我接受外交部的那个职位。”
　　他就知道！
　　“你答应了？”
　　男仆微微笑了一下。这个笑容一如既往地优雅和得体，会让所有旁观者认为他才应该是生为王子的那一个。范伦丁王子总是很喜欢他的贴身男仆（兼形象顾问，兼危机公关，兼第一秘书）那些稀罕的微笑，它们让人有如沐春风的感觉。但今天他才意识到，这个笑容同样可以让人忐忑不安。
　　“陛下的好意不容人拒绝。”
　　好意？他才不是好意！
　　王子再傻瓜也知道聪明如艾伯特不可能不知道国王说这些话的用意。可是艾伯特把这些事说得如此轻松自然，好像他迫不及待要离开似的。
　　不，王子转念一样，不是好像，根本就是事实！
　　“艾伯特，”王子殿下简直恨不得要揪着男仆的领子晃了，“你为什么不肯嫁给我！”
　　“去外交部就职和您的求婚是两回事，殿下。”
　　可它们是很有关联的两回事。
　　“还有一件事，殿下。这件事我本来想回去之后再向您禀报的。老实说，现在在这里和您说这件事显得过于仓促和草率，但既然您已经提起来了——”
　　范伦丁王子乱如麻的那颗心又拎起来了。
　　“什么？”
　　“今天的会面，□□大臣也在场。他提到近来外交部事务颇为繁忙，所以希望我能够尽快就职。”
　　“胡说八道！”王子叫起来，“如果他真的很忙，还有空来我这里挖墙角吗？”
　　“再忙也可以陪陛下吃一顿午餐的。”
　　王子用“你这个吃里扒外的叛徒”的指责眼神瞪着他的男仆，“尽快是多快？”
　　“大臣要求我明天就去外交部报到。”
　　“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