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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二十章:含泪葬花,唯独怨泣(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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盐水鸭、冬瓜盅、鸭包鱼翅、干煎大虾碌...满意的点点头,天香楼的人果真是手艺一绝。一大早就吩咐李蓉开始准备吃的,我看着眼前摆了一大桌的丰盛午餐,思索着是不是缺了点什么。我灵机一动,如此美食尽在眼前,怎么能没有美酒助兴?转身欲吩咐巧儿去拿酒,身后站着的是忙了一大上午的李蓉,没见到巧儿的身影这才想起,那丫头已经被我遣了请人去了。
李蓉站在一旁,也没了刚来那会儿般拘谨,见她额上有着细细的汗,我忙抽出随身带的手帕递给她,“今天辛苦你了!”
“不...这是奴婢应该做的。”她连忙接过手帕,不知所以的看着我答道。
我忍不住轻笑一声,“蓉姐姐,这个是给你擦汗用的。”
“这...”她不好意思的看着手中的手帕,擦也不是,还也不是。无奈之下,我推她出门,“好啦,别愣着了,去给我取瓶好酒来,不然,等会儿巧儿回来又要念叨半天。”
来到床边,青丝被下我取出一绯色药瓶,轻嗅了一下药水的气味,终究还是遥遥头,我根本连丝毫的差异之处也闻不出来,始终没有这方面的天赋。微微叹口气,手中的这瓶药水便是那天察尔丹给我的毒药了,它名为“绯色”,因其美丽温顺的药色而得名。溶入酒水之中,无色无味,杀人于无形。至于它的炼制方法嘛...没人能比萧妃知道得更清楚了。而就在昨天,我试探着将它使用在了其创始人身上。
依旧是张扬得刺眼的红火身影,一日不见,却没有了往常的绚丽活跃。萧妃面色,一夜之间憔悴万分,那双因为缺乏睡眠,而略微凹陷的眼睛布满血丝。在小巧圆润的脸蛋上显得如此突兀,她没有丝毫掩饰的迹象,任其不堪入目的形象不施粉黛,坦荡坚定。
她可以不来的。
“娘娘...”我面露忧色,担心的望着她,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小心的伸出手扶住她,“正好,子羽今天为你准备了上好的参汤,您补补气血。”她没有说话,亦没有拒绝。
身边的下人,见气氛不对,都安静的退下,偌大的房间里现在只剩下我和她二人。
关好房间,我安静的为她盛好一碗参汤,放到她的面前,“不管怎么样,娘娘你要保重身体。”
“一心要将我至于死地之人,居然叫我保重身体?!你觉得我会信吗?”我愣愣的望着我递到她面前的参汤,仿佛那就是一碗毒药。
我自嘲一般的轻轻一笑,“是您多虑了。何况,碗里有没有下毒,娘娘比子羽更清楚,不是吗?”而后有给自己盛了一碗汤,放到嘴边。李蓉的手艺果真是十分出众,和天香楼的饭菜如出一辙。“放心吧,子羽不会再自不量力了。”
“子羽还为娘娘准备了百年佳酿,娘娘可有意品尝?”不确定她是否会奉陪,我也就拿起酒盅,为自己先倒了一杯。却在放下酒盅的那刻,被另一双手夺了过去。
“我自幼在蚩原长大,蚩原女子虽没有你们苍宇这般能歌善舞,但论起喝酒来,却是当仁不让!你这点酒怕是还不够我塞牙缝。”她说得豪迈爽朗,仿佛又回到那片大漠孤烟的土地。
“后宫里不可随意饮酒,想必娘娘在这里也是憋坏了吧。”我起身走向后厅,从床下般出一坛子酒来,“今天子羽便舍命陪君子!”
“呵呵,你也太小看我了,宫里虽然明着不让多喝,不见得不能喝。也就你这种中规中矩的人没那般乐趣。”那一小盅酒被她一口气便解决了个彻底,嘲笑般的望着我。
气氛稍稍缓解,我陪她一笑,将一大坛子酒放在桌子上开封。“子羽向来十分羡慕那些能大口吃肉大口喝酒的人,觉得那才叫侠义豪情,痛快淋漓,那种喝法才叫真正的喝酒。”换了个大碗,这次我先为她满上。“不过,我自幼身体弱,平时更滴酒不让沾,只在逼不得已时,喝喝米酒,那也是加了各种补品在里面的‘养生酒’,力道一点不重。”
见她已经开始品尝菜色,为自己满上一杯的同时,我冲她举起了酒杯。“这杯,子羽敬娘娘。”
眼前的人好整以待的望着我恭恭敬敬的举着碗,眼中却渐显浑浊,仿似自问般道:“我有什么好敬的?掏心掏肺的为别人打拼了半辈子,却终逃不过被人离弃的下场?”说完,便自顾自的将自己的酒水送到口中。
此番坐在我对面的人,早已不是常日里的萧妃了,这才是那个真真正正的萧赛尔——一个洒脱,不输于男儿般豪迈的张狂女子!她眼中有浓浓的悲伤,虽是嘲讽,却没有丝毫的悔意。
“娘娘重情重义,惨遭抛弃,依旧以德报怨,自是比子羽这种自私自利的人强上万分,娘娘不愿受子羽这杯酒也是对的。”一口饮下那碗酒,火辣辣的感觉顿时呛得我的喉咙一阵岔气,剧烈的咳了起来。
一把被人夺过手中的碗,“没怎么喝酒的人,还是换小杯的好!我可不想背个蓄意谋害的罪名!”
边听着她的话点点头,努力平复着身体的那阵不适,那人一顿,却是陷入了回忆之中,“我记得第一次见你之时,是在除夕大宴上。整个宴会一开始,你就一直盯着苍子墨那小子,羞怯到最后却被自己喝的一小口酒,给呛得咳个不停。”
好不容易停下了,我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原来...当时的自己居然是那般的傻,连娘娘也看得出来子羽一直在闹笑话。”
“哪个动情的女子不傻呢?”她开始执起第二碗酒,一口饮尽,神色似醉似迷,“连像你这种冰清玉洁的人儿,也甘愿做出如此歹毒之事。”她话锋一转,回头望着我,坦率而犀利,“察尔丹他用什么威胁你了?呵,如我所料,一定和苍子墨脱不了关系吧?!”
“原来娘娘知道要杀你的人是他。”我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接着道,“想我和殿下的大婚在即,怎么能忍受他再和别国女子联姻?”入戏太真,我的脸上竟已是一片冰凉。捏造的借口瞬间如同事实,心口不免痛了几分。“其实一切都是子羽咎由自取,心眼小得容不下丝毫沙子,我做不到像王后娘娘那般宽容大度,让其他的女人来一同分享我的丈夫,也做不到像娘娘你这番,可以毫不在乎的看着别的女人得其宠爱。”
“你这又是何必,就算你阻止得了他这次,以后呢?你能每次都阻止?还是说苍子墨会为了你不再接受其他的女人?破了这王室规矩,只和你厮守终身?”她叹,夹杂着安慰,我却一点也听不进去。
“有的!可以试试的!我的父皇就是如此对我母后的。”几乎是抢着回答她的话,说不清想证明些什么,我答的那般自然坚定,铿锵有力。
我却听见她怜悯的对我说:“苍子羽,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看起来有多可怜?!”然后,她笑,大笑,“能不能和他厮守一生,你心里最清楚不过!你现在又在害怕些什么呢?”容了一点沙子就能卑鄙做事的人,实在是不值得爱。她清楚的看破了我的结局,如同她清楚自己的结局一般。
那天的夕阳如此耀眼,映红了那个红衣艳丽的豪爽女子,直至多年以后,我都还能清晰的在脑海中记起那一幕。
两个绝望的痴情女子,毫无顾忌的喝着这个世界上最烈的酒,谈着世上所谓忠贞不渝的爱情,越谈越悲伤,越喝越绝望。
“长姐如母,又发觉他孤僻异常,对他更是溺爱有加。没想到关爱过度,到最后居然演变成了儿女私情。你无法想象,嗝...当我知道他不是自己亲弟弟的那刻,呵呵....”她酒量极大,若不是自己一心求醉,绝对不会落得这般模样,“我高兴得在大漠里狂奔了一夜,直到天亮马儿累死在沙子里。我再一步一步的走回去.......”
“....后来,他娶了王的庶女,一帆风顺的成为大将军。本以为,就算他不爱我,最后功成名就,儿孙满堂,我也会是陪他到最后的人。”她一把拉住我趴在饭桌上的袖子,像要被人抛弃的小狗,“子羽,我可是他的姐姐啊,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不分彼此。可是,他却怕我揭发他的身世,怕他不能顺理成章的当上那个王。”
我倒在桌子上,手中抱着酒坛子不放,眯着眼听她说着胡话,混沌的脑海中,突然涌入的信息,让我略显清醒。是要,当王吗......
“他要当王,让我帮他,可是我怎么做得到?我们家族世世代代都是忠诚名将,我怎么可能帮他篡夺王位?我怎么能亲手毁了家族的名誉?为此...”她笑得凄美,“在苍宇和蚩原联姻的时候,他力荐由我出嫁......本以为...”本以为他是不忍心让你为难,才特地让你离开。这么多年来,你却一直在自作多情,终逃不了被他杀人灭口的结局。
后面的话她却再也无法说下去,却也无需再说......只是呵呵的笑。
呐,你看,现在你,比我可怜!
笑了好半天,她挣扎着坐起,开始摸索着我的衣服,不一会儿便从我身上,搜出那个绯色的瓶子。她将瓶子举过头顶,映着夕阳,呆呆的望着它,仿佛陷入了深深的回忆,“...我同他曾约定,除非真到了逼不得已的时候,不然,他绝不动杀我的念头...”然后回过目光,用手指着我,摇摇欲坠,“你这个傻瓜,居然用我自己的药来害我!哈哈......”
“他还是动手了,用我自己的药,寓意如此明显......”喃喃出声,下一刻,她失魂落魄,跌跌撞撞欲的推门离开。
“你,你不能就这样走了!”我强撑着自己想站起,头脑发昏,全身无力,却最终不到两步倒在她的脚边。“你不能这样走!”我拉着她那鲜红的裙摆不放手。
你一走,我就脱不了干系。
可是我醉了,剩下的两分清晰只是在强撑着,我终究还是...喝不过她。
她的眼神一下子清醒如初,低着脑袋看着我卑微可怜的样子,冷冷的道:“我知道你想要什么。”然后,我看见她从怀中拿出一张雪白的手帕,咬破自己的中指,一气呵成的写上:我心绝笔。
那张手绢丢在我面前的时候,鲜红的四个大字瞬间刺痛了我的眼睛,是的,仅是刺痛了我的眼睛而已,所以,我泪如雨下。
离开之际,她说:“苍子羽,我还是看不懂你。即便如此...你的结局又会比我好到哪里...”
你的结局又会比我好到哪里.....
我又何尝看得清了?看清了又能怎么样呢?至于结局怎样,我已不想追究,人生或许就该醉一点的活着。
一双墨色长靴如期出现在我的眼前,我终于可以安心的醉去。
后来,据那天照顾公主的丫头说,她们的公主和萧妃吃了一下午的午饭,里面闹得疯疯癫癫的,也没人敢去打扰,直到萧妃摇晃着身体离开,她们才敢进去伺候。开门来看到的一幕却是吓坏了她们,从来没见过,平时大方得体的公主,竟毫无形象的醉倒在地,酒水洒得满地都是,全身上下全是酒味。
而就在那晚,那个鲜艳如斯的红衣女子,服下了自己亲手研制的毒药——绯色。
如同一只翩翩飞舞的蝴蝶猝然而逝,含泪葬花,唯独怨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