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旺 夫》龙门说书人

47、28

　　香菇大棚里，八戒和沙僧正在打算晚上是做香菇炒肉还是肉炒香菇时，隔着遮阳网忽然听见棚外头汽车刹下的声音，没多会，推着门就进来李家彬和小白龙。
　　八戒看了一乐，说：“村这么大，你们怎么一下就找着我们了啊？”
　　“在山顶上就看见这个大黑棚了，去你俩家，大门又关着，就过来碰运气了。”李家彬笑着说。
　　八戒说：“哎，别说，是挺显眼的，像不像搞秘密基地的恐怖分子。”
　　小白龙说：“恐怖分子身材都挺好的，肥而不腻，结结实实的。”
　　“小白龙你一来又抬杠！这可是我高老庄啊，你不怕我把你给做成香菇肥料啊！”八戒瞪着大眼睛，小白龙微微一笑，说：“你们村待客之道挺刺激的啊？”
　　沙僧哈哈大笑起来，说：“八戒你别瞎扯了！小白龙，走！到我家去。”
　　沙僧领着几个人走，还真是竹林底下有人家，特别幽静，还是两层的木楼，踩着转弯的木梯到了二楼，给小白龙安排了一个靠河塘的房间，李家彬跟着一块把行李放了进去，笑着说：“你不就爱吟个酸诗什么的嘛，晚上这青蛙的动静可热闹了，你想怎么吟就怎么吟！”
　　“今天开车太累了，我先去睡了，没事不要叫我，有事通知我经理。”
　　“那经理有事呢？”
　　“叫他自己解决！”小白龙把门给关上了，准备从大下午睡到明天再说。
　　他打开手机，这个地方居然还有手机信号？看来猴子上网看到江城新闻是早晚的事。
　　依小白龙对李家彬的了解，他再生气也不会吵醒自己睡觉的，估计睡醒了他的气也消了。
　　小白龙带着一点憧憬，放心地躺着睡着了。

　　醒来时，小白龙看了一下时间，快夜里十二点了，四周静悄悄的，夏夜还真有青蛙在叫，旁边地上还点了一圈蚊香，细烟飘上来，有一点熏人。
　　猴子什么时候进来的？他睡得太熟没有听见动静！
　　小白龙穿上鞋，打开门，门外没点灯，但是月光亮着，照得很清楚。
　　李家彬盘腿坐在门口地板上，这老木地板厚实又干净，他就席地坐着，手指上还夹着一根没点着的烟，打火机放在一边，愣是没点火，好像抽烟已经解决不了问题了一样。穿堂的夜风声呜呜地吹了过来，不知怎么的，小白龙虽然看不清猴子的表情，但明显感觉到猴子怔住了，好像心里在哭一样。
　　“你干嘛呢？”小白龙站在门口，居高临下地看他一眼。
　　李家彬抬起头，很认真地打量一眼小白龙，老半天才问：“饿不？饭在灶上热着，我去端给你。”
　　他自问自答地站起身来，小白龙看见他沿着走廊缓慢地走，有点摇摇晃晃的样子，转了个弯，人就不见了，只听见咚咚的踩楼梯的声音。
　　小白龙站在这座小楼半开放的走廊，看远处，月亮很大，山起伏得像剪影，错落而安静的房子，这个村庄的人似乎早就睡着了。
　　小白龙洗了脸漱了口，盘腿坐在床上，像待审的羔羊。没多会，咚咚的脚步声传来，猴子又上来了。

　　李家彬端着一碗饭进来了，递到小白龙手里，饭上是笋烧肉，很香的样子。但猴子一句话也不说，站在旁边定住了神，跟雕塑似的。小白龙最怕猴子这种深沉的风格了，不像他不说，好像自己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让他伤心欲绝一样。
　　小白龙先把饭放在一边，说：“话说完了再吃。”
　　“我没什么好说的。”李家彬醒了神，脱了鞋，爬上床，自觉地躺在里面，看架势要睡觉了。
　　“真没什么要说的？”
　　“大晚上的说什么？吵醒别人睡觉就不好了。”
　　“你这样挺奇怪的！”
　　“嗯，奇怪就奇怪吧。”李家彬忽冷忽热的，闭上眼睛不肯说话了。
　　小白龙拿他没辙，问，“你看见云海的公告了？”
　　李家彬不说话，沉默就是肯定了。小白龙翻着身子，支着胳膊盯着他看，老半天，李家彬终于忍不住了，忽然睁开眼睛问：“你干嘛呢？”
　　“我不是没见过你动真气的样子吗？仔细观察一下，积累一点经验值。”
　　这孽畜能把人活活气死！李家彬翻过身，面对着墙，不理小白龙。
　　小白龙没什么意思，又问：“你是不是也看见阮氏科技和星城、红日两家地产公司的联合声明了？”
　　近日，这阮氏科技和绿风地产的官司打得正热闹，牵扯进来的当事人总是不时要表表态的，在小白龙别有用心的安排下，云海发布最大股东更换公告的同时，由阮氏科技董事长阮孝慈、星城地产董事长、红日地产董事长三人签名确认的一份联合声明也发表了，内容无非是坚信司法正义、法律一定会做出公正裁定云云。
　　这份声明并没有什么不妥之处，决战之际，敌我阵前喊喊话也很正常。
　　问题是，包括阮孝慈在内的社会大众当天才知道星城地产与红日地产董事长竟然是同一个人！那份公开声明上，顾宝成的签名龙飞凤舞的，似乎还有一点怀素狂草的遗风。
　　与云海的股东置换公告搁一块看，特别醒目！
　　此外，还有媒体人深挖浅挖，将两三年前隔海相望的香城的报道也给找了出来，香城顾氏集团三少爷不正是叫顾宝成的吗？也曾经在顾氏修船子公司当经理……
　　一石激起千层浪，名不见经传的顾宝成忽然就成了江城财经界最炙手可热的人物！
　　哪家媒体不想采访这个顾宝成？在云海、星城、红日三家公司外头蹲点的都有，可这戏唱得最热闹的时候，主角顾宝成却失踪了。
　　谁想得到他正躲在山里连夜处理家庭矛盾呢？

　　李家彬是打定了主意不说话了，小白龙枕着胳膊躺下了，窗外的青蛙唱得真欢快，呱呱个不停，还真是稻花香里听取蛙声一片了。
　　小白龙没招了，说：“你是不是觉得我不该给阮孝慈下套？这里是你们老家吧？睹物思人，你肯定觉得我和你们不是一伙的，为什么要点蚊香？让我这个外人祭你们这儿的蚊子算了！”
　　李家彬还是不肯说话，连呼吸声都藏着了，小白龙淡淡地，故意要激怒猴子一样，接着使坏：“反正你要把我当外人我也没办法，不跟我说话就不跟我说话呗，谁也别先理谁！你睡进去一点，我这儿挤得慌！”
　　说着小白龙又伸开了手脚，胳膊一下一下地捅着猴子的后背，都要把他拱进墙里去了。
　　“你这孽畜！”李家彬忽然腾地坐起身来，大吼了一声，在如此寂静的夜里，孽畜两个字的余音好像悠悠地回荡在山间，翻越了溪流，翻越了高山，都能把整个村的人都给叫醒了！
　　果然，隔壁家的狗率先吠了起来，陆陆续续就有几家的灯亮了。
　　李家彬忽然意识到自己干了什么，拧着眉毛瞪着小白龙，往旁边一伸手，猛地抓起一床被子，扑天盖地，就把自己和小白龙给整个罩了起来！
　　“你干嘛呢！热！”
　　“你给我忍着，我一激动再把人吵醒了怎么办！被窝里好吵架！”李家彬死死压着被角，两个大男人被一床被子包着，怎么想都滑稽！
　　小白龙觉得自己还是得逞了，在他的思想里，家庭矛盾是绝不能隔夜解决的！这猴子终于肯跟他一块说清楚了，就是这环境吧，太闷热了！
　　小白龙在这黑漆漆的被窝里，也根本没法用气场镇压猴子。
　　反而是猴子不知哪来的复杂情绪，翻山倒海地在心里憋着，这会终于有机会爆发了，说：
　　“第一，阮孝慈老家不在这，在隔壁村，七八里地呢，只能算一个乡的你懂不懂？”
　　“哦？那你明天要不要抽空登门拜访？”
　　“你这是吃飞醋呢？”
　　“没啊，我就问问你的意思，你要觉得我手段太狠毒，我就看在你的面上放过他，好歹他也算是你的，啥来着，有个特别刺耳特别酸的词，哦，我想起来了，青梅竹马是吧？”
　　“你还说你没吃醋？阮孝慈是死是活都跟我没关系！你爱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自己高兴就好！”
　　“我有什么好高兴的，我就是因为不高兴才要折腾的！”
　　“行，你折腾完了，心情从不高兴变为平静了就好！让你高兴的事儿换我来就成！”李家彬话里有话。
　　“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我觉得你耍着我玩应该挺高兴的！没想到你家是船王啊，你还真是龙王三太子啊？”李家彬的声音都变了，带着一点绝望的意思，终于肯说心里话，“难怪你总瞒着我，还说什么记不起来！我看就算你是普通人家，你家都不会同意咱俩的事！这会更刺激了，你家高高在上的，我把你拐带上这条路，你家还不得用尽手段把你给弄回正道上去！到时候我能有什么办法？你说，我能有什么办法？”
　　真要怂恿小白龙叛出家门，他李家彬干不出来这种事，难道自己没爹没妈了，还让小白龙也一样？
　　李家彬都快哭出声来了，就像在五指山一遍一遍打转的猴精一样，绝路一条。
　　没想到小白龙却平静得令人发指，淡淡地说：“这就是你想说的第二件事？可你这一激动吧，这被子里的氧气就被你呼吸得差不多了，你能不能把被子掀开一个角来，让我透透气？”
　　李家彬瞪着眼睛，掀开了被子，敢情自己闹腾了半天，这孽畜一句也没听进去！
　　小白龙忽然伸长了胳膊，一把压在李家彬身上，按着他双双倒在床上，小白龙侧着脸看了他一眼，温和地说：“你躺着，没事别老激动。”
　　李家彬闭着嘴不说话，小白龙说：“有些事情，躲不过也没办法，我自己家的事情，我自己会处理的。”
　　“你怎么处理？”李家彬觉得小白龙太天真了。
　　小白龙叹一口气，说：“一点一点地磨呗，磨个一年半载的，真不行了，那也没办法了，我八字上说了，我跟家人没有缘份。我眼看着将来大概就是这样一条路了，以后就我拽着你走，你拽着我走呗，路上没别人了。”
　　李家彬猛听着这么一句，周围一刹那都安静了，他有种整个人站在震动的弦上嗡嗡的恍惚的感觉，这个孽畜真打算跟自己耗一辈子了？
　　李家彬张开胳膊，用力抱住了小白龙，那股大劲，简直要把他按进身体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