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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第十八章 迂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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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易因将两颗凝滞的大眼珠子睨向她,又睃了睃我,嘴唇翕动:“她是不是在生我的气?”
“没有。”我僵然地笑了一笑,缓缓地顺着楼梯口下来。“她闹小性子呢,不用去理她。我们出去吃午饭好吗?”
“在家里吃吧。”她菀然地一笑。她笑起来的样子真的跟你很像。有那么一瞬间我居然将她看成了你。
“家里?”我不解地瞪起双眼,“今天钟点工放假呢。没人弄东西给我们吃。”
“我会。”她笑吟吟地说道。
于是我将她带到了厨房里,打开那双门的巨大冰箱,然而里面却空荡荡的。
“没有菜。”我皱了皱眉。一定是今天早上宋凡蕾还来不及出去买菜。
“那我们去超市买吧。”高易因似乎一点也不受影响,愉悦地说道。
我载车带她到了家乐福。
高易因买东西很有一手,似乎对食物很有一套。她一面挑选着,我一面替她推着车。她突然停下来,露出一排编贝的牙齿对着我微笑道:“你是不是经常陪你的妻子买菜?”
我猛然醒悟道,似乎我从来没有陪过女人逛过超级市场。我看到她的笑脸慢慢地在我的眼前乍开:“你是不是从来没有陪过女孩子来买过菜?”
我讪讪地挠了挠头。
她噗嗤地一声笑了。
她专心致志地选着菜,而我渐渐地感到无聊起来,将帽檐往下拉了一拉,免得被人发现了。正当我左顾右盼的时候,我突然发现了高易烟的身影。我揉了一揉眼睛,那个背影的确很像你。难道你真的还在这里?我连招呼也没有跟她打过一下,就匆匆地跑过去。那个酷似你的背影的女人在转角处消失了。我又追了几步,将帽檐压得更低了,可是这偌大的一个超市,想找一个人说易不易,说难不难。我终于又发现那个女人站在了通往二楼的电梯上。我又拨开人群,朝壅塞不堪的电梯口挤进去。而那个女人居然又不见了。我愀然不乐地往二楼的超市里走去,这一层主要是卖生活用品跟零食。我从一排一排的货架口走出去,睁大眼睛看着每一个路过的女人。我终于发现那个穿白圆领杏花开衫的女人,我兴冲冲地走过去。发现那是一张陌生的面孔。一天之内我错把两个女人误认为是高易烟。我顿时泄了气,迈着拖沓缓慢的步伐往下走,过了一会儿又来到刚才高易因所在的地方。然而高易因也不见了。这熙来攘往的人流,我惘然地看着周遭陌生的脸。
我看到有一只手臂正拚了命地朝我招手。原来高易因已经买好菜站在出口处遥遥地看着我。
我一脸羞惭地走过去,为了一个不相识的女人居然将她丢在了这超市里。
“你见到我姐姐了吗?”她平静地问我。
我露出颓唐的神色,她只是将水伶伶的目光移到我的脸上。我顺手接过她装满了菜的袋子,往门口走去。
上了车,当高易因系上安全带的时候,她偏过脸对我说:“你真的很爱我姐姐吗?”
我盯着她两颗乌黑的眼核,大大的,里面似乎盛着一汪泓水。
“她是我这辈子最爱的女人。”
“那你为什么要跟那个女人结婚?”她疑惑地问我。
“因为她帮过我。”我如实回答。
“帮一个人可以用一辈子幸福来偿还吗?”她尖锐地说了出来。
“你多大?”
“二十二。”
我的双手按压在方向盘,两眼注向前方,前方是一条马路,每个过马路的人神情都差不多。我看着他们一个个按灯的指示走过那斑马线。
“你还太年轻了,还可以放肆地爱一回。”我笑道。
她咬着指头问我:“你爱她,为什么还可以跟别人结婚?是不是爱的不够?”
“如果我知道她五年之后会出现,我一定不会跟别的女人结婚。”一阵怅憾袭上心头。我想起你对我笑的样子,发怒娇嗔的样子,它们是那样清晰而又深刻地烙在我的脑膜里,每当我一阖上眼我便会想起你。
高易因不再说话。我觉的你的妹妹有点话多。每一个问题都使我招架不住。
我们回到房里,却见宋凡蕾却抱着多多在翻一本精致的儿童画册。
“叔叔。”多多从她的膝盖上跳下来,搂住我的腿。他虽然不知道我是他的父亲,我们俩的感情却非常好。这种血浓于水的血缘关系虽然多多还小,还不能明白。但那与生俱来的本能却暗暗地将我跟他拉近着。
我见到宋凡蕾感慨百端。然而宋凡蕾的目光淡淡地掠过我的脸,又掠过高易因的脸,最后又转到我手上的袋子,用冷静得几近凛冽的声调说道:“我已经买完菜回来了。”
我见到她的脸上似乎一点忿怒伤心的痕迹都不见了。我本以为她跑出去肯定要过几天才会回来。但是她竟然出去买菜了。
她微露笑靥,对着高易因说道:“今天我下厨,你要多吃一点才行啊。”说毕,她走到我的身边来,将一只臂膀搀进我的臂弯里,“今天我们家的钟点工休假。不过我的手艺也不是很糟糕,不信的话你问泽洋。”
我也莫奈何地笑了一下。我不明白她分明是气冲冲地跑回去了,却一转身却又这样若无其事地回来。
“泽洋,你进来帮我吧。”她斜起眼睛对我说。
“不如我来帮你吧。”高易因插嘴道。
“不用了,泽洋来帮我就够了。”她不容我分说,便拉起我的手,将我推进厨房里。
她把厨房的门訇地一声关上,脸色就变得不一样了。她没有跟我说话,从我的手上将那两只袋子拎到菜板上,两只手拎起袋子的两个角,将里面的东西一股作气地全倒了出来。有两只蕃茄便从那袋子里咕碌碌地滚了下来。我弯腰捡起它们,将它们放在菜板旁边。
“这里是我的家,我不会走的。”我听到她将刀剁得哚哚响,从那嘴里迸出一句话,声量并不高,但足以使我听得清楚。
“本来就是你的家,谁也不会赶你走的。”我将翠绿欲滴的青菜放入水槽底下,将水龙头打开来。
“我可以留下那个女人。”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你舍不得多多离开你,我也同样舍不得。多多不是我的儿子,可是我对他的疼爱不比你少。”
“她找到高易烟了就走。”我在她的背后轻轻地说了一句。
她的肩膀抖动了一下。
“那么一辈子没有找到她呢?”
“那她不可能不结婚吧。”我愣怔了一下说道。
“话说回来高易烟跟高易因长的还是有几分相似的。”她顿了一顿说道,遂将锃亮的锅盖揭开来。
“她们是亲姐妹,当然像。”我将菜洗了一遍又一遍,几乎把叶子都快洗破了。
“我等下替她收拾一间客房吧。”她的口吻中透着无奈。
我捞起菜,定定地望着她。
“你看我干什么?”她被我的目光盯得发毛起来,又从额角拉出几绺乱发遮住她的眼梢的长疤。
我将嘴凑了过去,吻一个接着一个地印在她的脸上:“谢谢你。”
“谢谢这种话就免了,以后少气我就行了。”她竭力地装出一副镇静的脸色,卷起袖子揾了一揾脸。
这时听到门口的敲门声,我把厨房的门拉了开来,看到高易因站在门口,满脸歉意地对我说:“我想回去拿一下行李。”
宋凡蕾腾出手臂掳了掳垂落下来的乱发,草草地拢了一拢:“泽洋,你陪她回家去拿吧。早去早去。”
我应了一声,大踏步地走出厨房。
“她生我的气是不是还没好?”高易因小声地咕哝道。
“不会的。凡蕾不是这样的人。”我在她秀削的肩膀上拍了一拍,“走吧。”
到了高易因所住的酒店里,我发现她的东西少的可怜。我看到她将衣架子上所有的衣服都收进那个行李箱子里,又将洗手台上的瓶瓶罐罐也一迸装了进去,那个行李箱也没有满。
末了,她将行李箱的扣子扣上,对我说:“走吧。”
“你就这么一点东西。”我把箱子提在手掂了掂它的份量。
“对啊。”她柔声缓气地说道,她抿着嘴笑的样子真的很似你。她从袖子底下露出来的手腕上有一处发亮的小红疤。
“这是什么?”我略有疑惑地问她。
她垂下眼皮睨了一眼自己手上的伤痕,将指腹轻轻地揉搓它说道:“往事不堪回首。”
见她欲言又止的样子,似乎有许多的难言之隐。我虽然很好奇,但是见她如今这副神情,又只得将要说的话吞回了肚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