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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筝娘和段乾余由赵盖亲自送出城。
“总感觉是生死边走了一圈。”段乾余替筝娘披了一件外衣,“接下来就要赶路了。”
“师兄……”
“怎么了?”
他靠近他问,举止温和。
“还记得二师兄吗?白之桦。”
“记得。”段乾余笑了笑,弹了下筝娘的额头,“你小时候总想着偷偷找九师弟玩,每次都被他逮住。”
筝娘“嗯”了一声。
“二师兄好像先是赴京赶考,然后一路青云……可是不久就回来了,自那之后,赵盖的权势就开始突飞猛进。”
段乾余听了,笑容渐消,叹了一口气。
“那也是被逼无奈。”
“大师兄不是最了解白师兄的吗?”
“但我不是他。”段乾余搂住筝娘的肩膀,“有时候,人总会做一些自己也没法理解的事情。”
筝娘抬头,默默看着他。
——比如师父。
比如段乾余。
比如……他。
他闭上眼,不去想,不去听,不去看。
什么都显得太过沉重。
两人到达了许府之地,已是三日之后。京城的消息渐渐的少了。
“季州党似乎没了动作。”
那日段乾余收拾好了细软,道。
筝娘正坐在一旁,闻言,轻笑道,“难道是师父暗中援助?”
段乾余点了点头,“一定的……师父看起来好像让我们自生自灭,但还是一个软心肠。”他的话听起来很愉快,而筝娘却很难再笑出来。
——他的手在袖中,握紧,握紧,捏得掌中之物起了撕裂之声。
段乾余上集市去买马,那是几匹红枣色,头部有白玉斑的马。
段乾余将包袱扎好,摆在自己马上,又看着筝娘上马,才道,“我觉得我们还是绕道罢。”
筝娘问,“好端端的,为何?”
段乾余苦笑,“一切都太顺利了。”
筝娘道,“外加一个亦敌亦友的赵盖?”
段乾余道,“我还是不放心他……”他思索了一会,忽然沉了面色,道,“杞天,你先去寒柳州。”
筝娘想了想,没问理由,“师兄你大致多久和我汇合?”
段乾余拍了拍他的头,“不过三日罢——你先去那里安顿下来。然后我们一起折道往西。”
筝娘垂了眼,不久便道,“那好。我先去。”
段乾余道,“保重。”
“……保重。”
筝娘一路轻骑出了许府,未去寒柳州,竟折路而返,候在离许府不到五里远的野店。
他将马放了,自己跃上一旁的树。可以清楚看到许府城门出入的情况。
他静静看,不知在等什么。
段乾余不信任他和赵盖。
——他的大师兄,甚至不信任他自己。
人总是多疑的,一个不会多疑的人,注定不可能在这种险恶之地平安。
筝娘的眼神缥缈。
然后他看到那身影出城,渐行,渐远。远到看不见为止,他才下了树,手里是湿漉漉的汗水。他往回跑,和他的大师兄逆道而行,他决定要回许府,再去添置行李,然后,去洛阳。
“明月别枝惊鹊,清风半夜鸣蝉……哎呀……不对!”绿叶气乎乎的把那纸揉了,扔到一边。“这都已经冷清成这样了,还清风明月!”她不知是在和自己撒火,还是在和这宅子。
——年关就要到了。要讨个吉利,对联是少不了的。绿叶不会做,公子白也从来不做,每年只能由绿叶写点小诗,权当是过年了。
戏花居戏花居——名字倒是挺风花雪月的。里头的正主却是冷清的公子白。
白之桦倚在窗口。他很累了。
祭天之礼还差三天,过了这三天,赵盖就要颠覆这天下。
“——杞天啊……”
他觉得自己的心好像被谁揪紧。
白之桦其实不喜欢杞天,也不喜欢段乾余。
他只是单纯的,单纯的——想要看到一切磨灭罢了。
——秦流石的衣钵,真正继承的是他,
而秦流石的遗愿,同样的给了他。
他背着这个沉重的愿望,他不得不背着它——意图谋反,株连九族的罪,可他没有九族可连。
能为他达成这个愿望的,只有赵盖了。
罪人也好,尽孝也好。这个天下就是秦流石的陪葬。
——“在想什么呢?”
那人又是一副笑脸,语气平和。
好像天下太平。
白之桦看了他一眼,声音无力,“我在想他们会不会顺着我的意思。”
“你想让他们作甚么?”
“呵……杞天,段乾余,哪怕留了一个,都是祸根。”
赵盖意料之中的睁大了眼。
“你倒是狠——”
他从袖笼里抽出一封信。“按照你的意思,偷偷把这信给了你那国色天香的小师弟。”
白之桦拿过信,想看,他都拆开了——然后,就着那烛火,烧得精光。
赵盖笑了。
白之桦冷哼一声。
“你会把原文一字不差的给我?”
赵盖有些惋惜的看着他。
“我对你可是尽心了,你不赏脸——”
白之桦打断他,“可照你这样说,那麝明郡主倒也是命苦——”
赵盖道,“她金枝玉叶,要继续这样的日子,必须要拿出代价。”
“……那代价……还真是一辈子呢……”白之桦背着光,道。
他的声音很轻。
轻描,淡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