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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9、第三百三十九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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晓看红湿处,花重锦官城。
风雨歇,司马府小南轩,落花处处,零落成泥碾若尘。
“此人欲效仿曹芳?”临花窗下,司马昭对手内信玩味观赏几回,道:“云翔,那个疯人可除去了?”
“是。”云翔颔首回道。
司马昭把手中信搁在案上,轻啜一口香茗,淡淡道:“他本是丁仪府上的管家,丁府被抄时,他侥幸逃得一命,不成想他又重回到洛阳来,岂非自寻死路?万一当年那件事情再被人查访出来,朝野上下必定又掀波澜......”
“公子......不......晋公,这藏龙诗,分明是针对司马府,若不早图,皇上必先加害晋公!”贾充问。
司马昭丰唇挑虐,“伤哉龙受困,不能跃深渊,上不飞天汉,下不见于田,蟠居于井底,鳅鳝......鳅鳝,曹髦小儿焉敢视我等为鳅鳝?真是有趣,我还不急于杀他,他倒亲自赴死来了?”
“晋公准备如何?”子冉随意淡问。
司马昭嘴边虐意犹在,美目戾芒陡现,“昨日朝堂之上,他便有意嘲讽兄长,加封晋公之时,他又怒视我等,难道以我赫赫战功,区区一个晋公都担不起?既然他容不下我,我亦不容他!”
“这个贼子!”
朝阳殿,这方素由天子踏在足下,昭示皇家尊荣权威的宫殿,时下已被禁宫侍卫四面包围,而当司马昭现身殿下,气定神闲向高在殿上的曹髦交涉一二时,曹髦怒极的吼声,直达天听——
“你引兵围攻朝阳殿,意欲弑君么?”
优雅得体的晋公优雅发问:“皇上,为何视肱骨之臣为鳅鳝?吾父子兄弟有功于魏,皇上非但不褒赏,反而多加猜疑,甚至欲除我以后快,是何礼?”
曹髦施目群臣,“侍中,你来告诉晋公。”
“微臣遵旨。”侍中王沈出列,恭礼道:“太尉司马懿擅自讨伐曹爽及其族弟,此一罪;大将军司马师无故废主,将先皇驱逐出洛阳,此二罪;晋公私自派人暗杀高齐王殿下,致使齐王生死未卜,此三罪;晋公毒害郭太后,此四罪;晋公屡次陷害忠良,残霸朝野,此五罪。”
“哦?”司马昭凤眸含笑,“侍中大人准备如何治我的大罪呢?”
“诛九族!”王沈凌厉目视司马昭。
曹髦当即命殿前侍卫将司马昭拖出午门斩首,可那些铁甲侍卫皆纹丝不动,仿佛听不到。
“你们——”曹髦此时方悟,事情症结到底出在何处,“司马昭,你究竟要做什么?”
司马昭优雅依旧,温润如昔,淡然浅哂:“你不该有思想的,因为这皇位,是家兄送与你的,你该常怀感激之心,而不是时刻提防与警惕,单靠你之力,怎能拥有这至高无上的权力?”
曹髦倏怔,恍惚中,这话曾有耳闻——这皇位,是别人双手奉上的,你该常怀感激之心......是......冷月阁?!
冷月阁那个宛如地狱的夜里,他临去时,撇下的就是如此一句......
“司马昭,你想走你兄长的路么?他大逆不道,不忠不孝,枉顾臣纲子伦,你也想步他后尘么?这等遗臭万年的谋逆之事,你做了,就不怕令你的列祖列宗蒙羞?就不怕后人的唾骂......”
“皇上,请您莫提我们司马家族。”司马昭美眸虐意冷冷,“你难道不知昔日武王挟天子以令诸侯,魏文帝威逼汉献帝?这等事早已屡见不鲜了,所谓能者居之,禅位让贤也不失为明智之举!”
龙颜一变再变,“放肆!”
司马昭冷笑:“无妨,你若不想禅位,还可以走另外一条路?”
曹髦双目暴眦,“......你休想得逞!”
“贾充!”司马昭清叱。
转眼间贾充戎装带剑进殿,身后侍卫总管成济手擎绰戟,目射寒芒,而司马昭负手而去。
“你......你敢!这等犯上作乱,忤逆篡权,欺祖误国之事,你们也敢做,不怕天道罚汝,万劫不复!”曹髦目似充血,五官欲焚,对于几日前,尚拉拢老臣议除guo贼,如今演变至此,那堪接受?
这时贾充凛然一笑,“皇上乃天子,自有海纳百川的度量,三省己身的虚怀,请皇上颁布禅位诏书,昭告天下.....”
“不可能!”曹髦的坚决,令人一窒。
贾充急呼成济,“晋公养你何用?——正为今日之事!”
成济持戟回顾问道:“是杀?是缚?”
贾充眯眸,厉声:“晋公有令,只要死的!”
成济捻戟冲向曹髦。
“匹夫敢无礼?”曹髦大喝。
言未讫,已被成济一戟刺中前胸,头撞龙案,再一戟,刃从背上透出,死于阶下案前。
侍中王沈大惊:“匹夫安敢弑君?”
贾充怒叱:“来人,把侍中王沈关入天牢,交与刑部查办!”
王沈心不甘,仍叫骂不止,贾充急命人割其舌,殿中大臣无不战战兢兢,垂头不言。
忽然,一声恸哭响彻大殿,却是宇文搀扶着太傅司马孚进殿来。司马孚一见曹髦横尸殿前,跪地痛哭。
“太傅大人,我们还是来迟一步,皇上已被奸人所杀,可惜凶手还逍遥法外!真是国之哀!民之哀!”宇文掉下许多泪,伏地诉说。
司马孚颤着身子手指先上后下,面目神圣不可欺,“上有青天下有地,过路有神明,当着这全宫的奴才,贾充,你告诉我,是何人如此胆大妄为,杀了皇上?”
“太傅大人,”贾充咧嘴乖笑道:“您未免言重了,如此一来,天地神明,都要惊动了不是?须知神明皆是明察秋毫,轻易说不得,连过去曹族所有魏主做过的事都能一笔一笔记录在册,如此,您究竟是欲帮魏主还是害魏主?”
上有青天下有地,中间过路有神明,此话出口,但当贾充以一副纯乘之态反诘回时,司马府背际,有冷汗涔涔,若真有神明,自己当年帮魏文帝逼迫汉献帝,又命人杀死伏皇后,桩桩血案,自己岂能逃脱干系?
宇文冷笑,“贾公闾,休要追溯前朝旧事,皇上殒命,与你定然有关!”
贾充上前一步,傲视群臣,“我父贾诩忠君体国,我亦对皇上无二心,岂会做这等大逆不道之事,廷尉大人之言,实乃滑天下之大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