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妃祭(原长恨歌)》渊水清和

1、离世

　　我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生命终结的刹那划过内心最深处的感受竟是这样的绝望，而又带着对他很体贴的无奈；没有怨恨，仿佛一切来得理所当然，除了自己不幸地毫无预警地消失。
　　还记得我们清涩的恋爱，纯洁得好象梦幻般有旖旎的色彩；只存留在我脑海里的回忆，甜蜜，憧憬，我会脸红，会羞涩，更会用依赖爱慕的眼神真挚地凝望着他，刻下他给我的一切痕迹：他求婚的时候，站在礼堂里等待我一步步向他走近的时候，父亲把我的手交给他的时候……那么美妙，那么幸福，可为什么心底却泛滥起汹涌的苦涩，连眼睛也有下雨的冲动——是因为他清明的眼眸吗，那不带任何感情，波澜不惊的深瞳吗。记忆的片断飞掠而过，我费劲心力捕捉着他的眼神，牵手的时候，拥抱的时候，吻我的时候……轻轻牵动嘴角，黄连一样的苦涩泛着几缕哀思滑上心头，他的眼睛始终清澈温和，没有笑意，没有宠溺，没有爱怜，只有云淡风轻，鼻子很酸，想哭。难道真的只有我活在自己的幸福里吗，难道他从不曾介入我的未来吗，难道那一句“我愿意”是羽毛一样的轻盈吗？从前总能从他温柔的眼里汲取到爱情的养分，我总认为自己是最幸福的女孩，不在乎身边的好友不利他的言语，我总一相情愿的认定他是深深掩藏着自己的情感，说那样的爱恋才深厚，即使好友问了那一句“他如果真的喜欢你，为什么总是那么没温度的眼神，为什么总是不对你说一句任何恋人都会说的甜言蜜语”，我也置若罔闻。现在后悔吗……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只有混乱，纠结在心的混乱！
　　我中枪的那一刻，时间仿佛凝固一样，还没有任何人反映出惊恐的叫声，我清晰地体会金属的冰冷一点一点侵入我的肌肤，撕裂的痛楚随之一点一点的靠近心脏，全身的触感一瞬间变得敏锐无比，血液的热量飞快散失，心脏的跳动一下子沉重，支撑脊背的力量也仿佛被开了一道大口子，倾泄而出。视线慢慢模糊，教堂纯白的拱顶也迷离着暗了下来，耳边的声线惶惶忽忽，越来越遥远，越来越空洞，越来越模糊。我不甘心，我的承诺还没有在上帝面前说出，我努力的睁大双眼希望最后捕捉他的神情，好想说抱歉，好想对他笑一笑，对上他的眼，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不带任何想象的真真切切看他的眼睛，朦胧中，好象看到了一丝惊惧，一丝不可置信，一丝悔恨，一丝惶恐，一丝挽留……很复杂，很迷惑，却没有我想要带走的最后的爱恋，来不及细想，一切就归于混沌了。
　　身体变得很轻，很虚无，缠绕，丝缕，怎么没有实体的感觉，像只剩下了意识，我睁开了眼，看见雪白的拱顶，还有黑压压的人流，冲向我和他，我安静地躺在神台前，挡在他身前，婚纱流洒着柔和的嫩白，珠贝生辉，胸前的鲜红慢慢扩大，妖冶动人。他木然地跪在我身后，一只扶着我的腰，另一只手拽着我的胳膊，看得出来，力量很急很大，嫁衣的上袖被他抓得皱皱的，绻成一团。良久，他抬起这只手，放松了我的手臂，带着几分不信，茫然哀痛地看着自己的手，那只本能的手……来不及看他接下来的反映，我的世界又回到了漆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