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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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拟]灼灼其华
003 第三章
“你真能睡，”吴瑢一睁眼就听见耳边桃夭夭的微微带着抱怨的声音，“我都在这儿坐了两个小时了，你倒是自己睡得挺香。”
“嘿嘿，这儿太阳暖和嘛，”吴瑢咧嘴笑了几下，撑起身子来，“我在城市很少晒太阳，趁这次回老家多补一补。”
“就这么会儿也长不高多少，”桃夭夭嘲笑地看着他，“你就永远这么二等残废吧。”
“你这人还真是嘴贱不讨喜，真不配你穿着的汉服，”吴瑢翻了个白眼，突然想起昨天晚上自己和奶奶的谈话，“我奶奶说他没在这村子里看见过你诶。”
“她说没看见，我就不存在了？”坐着的桃夭夭抬起下巴睥睨着半躺着的小吴同学，“她平常整天在这村子里转来转去？除了在家里和去种田还去过哪儿？”
“你这是在挑刺儿是吧？”小吴同学懒洋洋地回应，暖和的阳光让他睁不开眼，整个人都先到了那种“眯”着的状态里，“我只是想要表达‘有朋自远方来不亦说乎’的思想感情而已！”
这次桃夭夭没有接过话头，把脸撇到一边去不知道在看什么。吴瑢歪着头瘫在堤坝的枯草上接受阳光的洗礼，正当他都快要迷迷糊糊地睡过去的时候，旁边穿着绯红色汉服的人突然说话了，“吴瑢，你说，这天地之间，什么样的存在，才能叫做是真正的‘存在’呢？”
“活着的东西？”吴瑢打了个哈欠，揉了揉眼睛，“会动的东西？”
“有的东西是活的但不会动，比如像那桃树，它不开花、不结果的时候，你基本上意识不到它的寻在；有的东西会动但不是活的，像那汉江之水，奔腾不息，”桃夭夭又抬头望天，“究竟什么样的状态，才能够被认为是‘活着的’、是‘存在着的’呢？”
“这个问题嘛，我觉得比较复杂，”吴瑢摸摸下巴，用手去拽身子底下的枯草，“比方说，我小时候就想过一个问题，到现在都没解决：我爸我妈属于那种很开明的父母，他们在我还小的时候就告诉我说小孩子的产生是因为精子和卵子的结合。于是我就一直在想，如果就在那一天，遇到我母亲的卵子的是另一个精子，先不谈我的性别会不会改变，那么现在的‘我’会是谁呢？会存在吗？那么那个真正的‘我’又是谁呢？‘他’如果也思考了这个问题，那么他认为的‘我’是谁呢？”
“我想了很长时间都没有结论，于是后来我就不想了，”吴瑢说，看到桃夭夭扬了扬眉，“一部分原因是我实在是把自己绕进去了，另一部分原因是因为我知道只有现在的‘我’才是存在的、有真正意义的，那个‘他’完全是我想象力的一个P，只会浪费我的脑细胞。这么一分析，我自己就坦然了，就再也不想想、也懒得想这档子事儿了。”
“你是说‘存在’的基本要素就是‘有真正意义’？”桃夭夭思考了一下抬起头来看着像头垂死的猫那样眯着眼睛的吴瑢，“那那些碌碌无为的人就不能真正算是‘存在’过？”
“这怎么变成高考语文考试写作文了，还‘拒绝平庸’呢，”吴瑢挥了挥手，“人家毕淑敏阿姨就说过，‘人生是没有任何意义的，我们要做的就是给没有意义的人生加进自己的意义’。对于你来说，他们活着就是浪费社会资源；可是对于他们来说，他们活得有滋有味不知道多带劲儿呢。所以说啊，你觉得你存在了，你就真的存在了，就像TVB名句‘人活着，最重要的就是开心嘛’一样，你自己‘存在’得快活就行，不用像其他有的没的。”
“如果别人都意识不到你的存在呢？”桃夭夭不依不饶，“那你的‘存在’又有什么意义呢？”
“桃夭夭同学，我告诉你，我是学历史的——虽然我马上要出国了，但那不是重点，”吴瑢终于忍不住坐了起来，拍了拍桃夭夭同学的肩膀，“重点是，在漫漫历史长河中，有的人会被赞颂，有的人会被铭记，有的人只是某个路人甲、路人乙，但是其实每个人都是一样重要的，但每个人又是同样无关紧要的，只是有的人能够用一个字、一句话、一个行为改变历史，但是那并不能说明没了他的存在历史会180度转弯，这只能说明那个人，他正好就走在历史浪潮的堤坝边上，太看见水快把堤坝给冲垮了，于是赶紧把阀门给打开。”
“他不能指挥江河的走向，他只是那么轻轻地一推——历史的潮流就自然而然地前进了。人们会记住大禹的丰功伟绩和‘三国家门而不入’的高尚情操，但是谁都不会花心思把跟随大禹一起治水的人的名字全记下来，那太麻烦，没人愿意做那个，”吴瑢梳理着自己的思路，“但是‘大禹治水’全是大禹一个人干的？肯定不可能，只有很多人跟傻缺一样的大禹一起干，黄河水才会被疏通。”
“你说你的存在没有任何意义，历史上不会留下你的足迹，但是你的存在势必会影响历史。及时微不足道，但你绝对会参与其中，就像龙套演员一样，你以为你只是去领了一份盒饭，其实你的出现别人可能会给你截屏下来，然后发到微博上去然后说‘看这个龙套，真抢主角镜头’之类。”
“历史就是这样的，你存在，然后你不存在，但最后你依然存在，”吴瑢说，“这就是历史，到处都有历史，历史总在循环，历史总在发生。”
吴瑢记不得后来自己说了些什么，但是桃夭夭听到后面几乎都有了哭的倾向，眼眶都红了，吴瑢只能感慨“又是一个在现实生活中存在感低的孩子口牙”。奶奶喊自己去吃饭的时候吴瑢只能拍了拍桃夭夭同学的肩，“咳，那啥，我明天早上就要回南京了，再见。”
“再见，吴瑢，”桃夭夭站起来很郑重地告别，“很感谢你解决了我思考了二十几年的疑问。”
“哈哈那很好，那很好，”吴瑢在脑后悄悄地滴了几滴汗，看来这孩子真是跟加拿大一样存在感太低所以才穿汉服想引起别人家注意，“那么再见喽，以后我再回老家的时候希望你没有进城打工，还能在这儿遇见你哈。”
“我会一直在这里等你的，”桃夭夭竟然很认真地答应，“我不会进城去打工的。”
“别别别，你别这样，我还不知道下次什么时候会回来呢，”吴瑢连忙说，想这孩子是不是真的傻缺才会这样，“你别说什么‘一直在这里等’，挺吓人的。”
“那就这样喽，吴瑢，”桃夭夭拍拍身上的枯草，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一样抬起头，“——对了，你的名字，‘口天吴’，哪个‘瑢’？”
“就是那个，王字旁加个‘从容’的‘容’，”吴瑢指手画脚，“就读右半边。”
“是那个‘王从瑢’的‘瑢’？”桃夭夭问，“很好听的名字，为什么不叫‘王从瑢’？”
“诶你知道这个词？”吴瑢很惊喜，“我认识的人里头从来没有知道这个词的；我不叫那个，是因为现在电脑里头已经没有这个字了，连字典里都注明了是生僻字了。”
“真遗憾欸，很好听的词，表示佩玉相撞激发出的声音的，”桃夭夭露初烦恼的表情，“这样吧，我这里有一枚玉环，我大哥送我的，分你一半吧。”说着，桃夭夭就从腰间解下一枚玉环——刚才因为坐着所以吴瑢没有注意到——一用力就掰成了两半。
“哎哟你还真掰呀，”虽然不是自己的玉环，但是吴瑢感觉痛到了心里，“真是暴殄天物！”
“没什么，玉分开叫‘玦’，合上还叫‘珏’，读起来都一样的，怕什么，”说着，桃夭夭就把那半枚玉环塞到了吴瑢手里，“拿着不许丢，知道吗？”
“不要忘记我哦，我叫仙桃，字沔阳，但是我可以允许你叫我自己给自己起的名字，‘桃夭夭’，怎么样？”
在回南京的动车上，吴瑢把玩着那半枚玉环（他告诉老妈那是捡来的）迷迷糊糊就又睡了过去。在梦里，他回到很久之前他还是个年纪很小的小孩子的时候。那次正当12•13南京大屠杀纪念日，老妈带他去南京大屠杀纪念馆，虽然他还不是很明白来这里是为了什么，但是纪念馆里静穆的气氛还是让他有些悚然。
在慌乱之中小吴瑢走丢了，竟然一路走到了最恐怖的万人坑那里。整个展览厅只有他和另外一个穿白衣服的人。他害怕得几乎要哭了，尤其是那个人全身都穿着白色的衣服，还长长的、拖到了地上，像极了动画片里的白无常——后来吴瑢知道那叫汉服。
而那人转了过来，向小吴瑢走去。吴瑢当即大哭了起来，而那人亦被惊了一下，蹲下来摸摸小吴瑢的头，开口问道，是很温柔的嗓音，“小朋友，你能看见我？”
这下吴瑢反而不害怕了，因为妈妈说过鬼是没有实体的，能摸到自己说明这是个人。小吴瑢点点头，看进男人的眼眸中，“妈妈说能摸到我的不是鬼，所以我当然能看见你。我叫吴瑢，你呢？”
那男人笑了，再次摸摸他的头，“真是好孩子。吴瑢小朋友你好，我叫南京，字金陵。”
FIN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第三章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