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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六章 ...

  •   “啊啊啊啊啊啊啊,我要疯了,马的这是什么字啊!!”
      我的手不由自主捏住了眼前这片纸,横叠竖折,做成扇子,摇摇,多凉快。
      我闭上眼睛,深吸了口气,重新平展开这张纸,仇人似的盯住其中一个字,人家都说,仇恨会留下最深刻的记忆,可是我如此恨它,依然不认识它。
      这个字就像网络上流行的火星文,由普通的偏旁部首组织在一起,然后,只在火星人之间流通。
      杜教授的新课题是什么,我至今不知道,他交给我这样一张纸,上面写了许多稀奇古怪的字词,一周后,他要我的字词解释。在所谓“试炼”开始的第一天,我把图书馆工具书翻了个遍,各种——印度文、古希腊文、吐火罗文、史籀大篆——各种查找,但是,除了一个词在周易中找到了疑似出处,其它压根儿没有头绪。
      比如,我面前这个大大的“凤”,它坐落于一个“也”字之上,分开来人人都熟,一合体就所向披靡了。
      这些字也许出自古史纪竹简,但还没有人研究出它们的意义,杜教授拿这个来试我,是不是有些过分了?
      不行不行,这才第二天,我不能这么快就缴械投降。那不真应了杜教授的话,石头受到压力只能变成渣。我不敢肯定我是不是璞玉,至少要先做一块坚韧点的石头。
      “啪”!一只手按在纸上,吓了我一跳。
      抬头看去,多日未见的徐翎小朋友正面色森严地瞪着我,这个场景似曾相识,果然,他揪住我的胳膊就往外拖。
      “这回又是为什么啊——?”我不甘心地挣扎,引来众人侧目。
      徐翎放开我,气哼哼地说:“你要在图书馆里窝到死啊?看书就那么有意思?你看这一个个戴着酒瓶底的家伙傻不愣登的样子,你也要变成和他们一样无聊吗?”
      徐翎说完这话,我忙不迭取了字纸架着他往外跑,趁各种字典没有砸到我们头上之前。
      门口的借书大叔推推眼镜,冷冷地说:“同学,这里不欢迎你们。”
      “切,我还不稀罕——”
      我一边捂住徐翎的嘴一边跟大叔道歉,尽量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你到底在搞什么鬼?”
      来到太阳底下,徐翎围着我转了一圈,探究地上下打量。
      “我学经济你也不让,我学精武你也不让,唉!”
      徐翎盯着我的头发:“刚抓出来的发型很不错。”
      “抓头发是脑力劳动者的特权!”我把字纸叠好塞进口袋,“你这些天干什么去了?”
      我跟徐翎沿着小院里的湖慢慢散步,徐翎皱着眉头,很困惑的样子,他组织了一阵,才开口说:“我接到一个邀请。”
      “挑战书?”我笑问。
      “不是,是一个脑科医学研究者的邀请,你还记得不,那天大哥给我们介绍的那个米勒教授,就是他。”
      “什么米勒教授?”我茫然。
      徐翎瞪了我一眼:“你这是老年痴呆的前兆。”
      “好吧,脑科医学研究者,他找你干嘛?”
      “他那封请柬是那次比赛的奖品之一,我想去看看也无所谓,说不定还能遇到什么好事。然后我就按照那个地址,去了一个叫樱花路的地方,离这里还挺远的。那个米勒,他有一栋很大的房子,他带我到他的实验室,说想给我做一次全面身体检查。”
      “实验室?”我皱眉。
      “那个实验室在顶楼,有很多古里古怪的设备,大概就和医院里的那些差不多吧,我当时拒绝了,我觉得我身体很好,不需要检查。”
      “你做得对。”我说。
      “米勒为难了一阵,大概他觉得说服不了我,就提了另外一个计划,他想让我表演一套拳法,不过要带着一些能够记录动作的磁片。”
      “你答应了?”
      “一开始没有,”徐翎挠挠头,“但是他给大哥打了个电话,大哥让我照他说的做,我就照做了。”
      “喔,那应该没什么问题,既然大哥这么说了,也许他们要研究你的拳法套路吧,说不定能够引发在反射神经领域的重大发现呢,哈哈。”我干笑两声。
      “是吗?”徐翎犹疑不定地看着我。
      “你二哥我现在才是真正的焦头烂额,”我拍了下脑门,“老杜大概是为了给我个下马威,弄出一张纸的鬼画符叫我破解,我又不是福尔摩斯,又不是密码破译专家,真搞不懂研究精神武学就一定要精通奇门遁甲吗?”
      “奇门遁甲我倒是懂一点。”徐翎轻松地说。
      “哦?那你赶快帮我看看。”我立刻掏出字纸,展开。
      “我开玩笑的,其实我根本大字不识。”徐翎大笑起来。
      “我就知道不该指望你……”
      徐翎却拿过纸,认真辨识起来:“嗯,这个字我好像见过——”
      “行了行了别装了。”我一拍他肩膀,“还给我吧。”
      “——在林沁的左手上,应该是个纹身。”
      “林沁是谁?”见有希望,我赶忙问。
      “她也许还住在老地方,你要是有空,咱们下午去找她,或者明天?”徐翎笑嘻嘻地看着我。
      “就现在吧!”
      直到那次比武中的短发女孩坐到我面前,我才认清一个现实,那就是徐翎早就知道她的底细。
      短发女孩伸出手,很友好地冲我一笑:“你好,我是林沁。”
      她的笑容晃得我眼前一花,赶忙握住她的手,她的手很细,想象不出这样娇弱的手怎么会有那么大的力量。
      “喂,握太久了。”徐翎出声提醒。
      “她是你的私有物吗?”这个小徐翎,没大没小。
      林沁被我们逗得笑了起来,果然美人一笑具有沁人心脾之效啊。
      “左手。”徐翎气哼哼地说,林沁看了我一眼,我正想解释,她已经把左手伸到我们面前。
      “你要看的是这个么?”林沁问,她左手小拇指下面果然纹着一个深蓝色的字,恰好和我那张字纸能对上,上凤下也。
      “这是……”
      “这是我们凤门的标志,也是凤门武功传人的标志,我想其他的那些字中应该也有不同门派的标志吧,”林沁不经意地拨了拨刘海,“你知不知道工尺谱?”
      “是那种记录宫调曲调的谱子?”我一拍大腿,“工尺谱上的字就是这样拼合而成的,这是同样的原理……可,现在也没人会辨识工尺谱。”
      “倪安之,你别急。”林沁顺口叫出我的名字,我顿时一阵暗爽,能被美女记住实在是一件荣幸,“我猜那天比武的人还没走完,好不容易有这么一次机会可以接触各门各派的青年高手——”林沁的目光在徐翎脸上多逗留了一会,徐翎望天,“他们不会急着走的,说不定还会暗地里较较劲儿。”
      “那我怎么找他们呢?”我忙问。
      “这个容易,”林沁甜甜一笑,“只要你旁边那位愿意参加这周六的九门武会就行,地址嘛,他应该早就收到了。”
      徐翎趴在桌上:“哎哟,还非去不可嘛,我就知道……”
      “谁让你是‘青年高手’呢,‘青年高手’?”我略带讥讽地说。
      回去的路上。
      “你不觉得女的都特别做作?明明很能打,还要装出一副娇滴滴的模样。”徐翎踢起一粒石子,准确飞入垃圾桶。
      “温柔的女孩最可爱。”我说,“我觉得你的审美眼光需要彻底的改造。”
      “你又不知道我喜欢什么样的人,怎么能评判我的眼光高低啊。”徐翎不平。
      “喔,喔,原来你已经心里有数啦,”我八卦地凑近他,“什么妞,带来给哥哥看看?”
      “还……八字没一撇呢。”徐翎扭开脸。
      “朋友妻不可欺,这点道德底线我还是有的,你放心。”我一本正经地说。
      “……”
      我愤然把他的脸拧向我:“你不相信我?在你眼中我的形象到底有多败坏,啊??”
      “也没有多败坏,”徐翎不自然地看着一边,“就是有点闷,有点自私,有点迟钝,有点……”
      他把我的自信心彻底摔碎在地,为了疗伤,我后半程都没搭理他。

      距离“舞会”还有三天,你们应该还记得,九门武会,三天足够我查找有关于这九个江湖门派的资料了,但是有些资料永远不会记载在纸上,就这一点而言,图书馆代表着陈腐和过时,任何被印刷出来的东西都不能代表此刻——所以不断有东西印刷出来,我仍找不到任何属于我的东西。
      我觉得比查资料更急迫的事,是找到大哥,问问他对米勒那件事到底是怎么想的。
      我和杜石淙约在学校侧门的一家茶馆见,我觉得不必如此破费,他却坚持。茶馆是前些年首都大学的毕业生开的,叫“769”,恰好是门牌号,后面两个数字又很抢眼。里面的装潢很普通,如所有的现代茶馆一样,灯光昏暗,椅背高耸,隔开试图窥伺的目光,这样的装潢可以保证他们不赔本。
      “怎么样,研究的如何了?需要我的帮助吗?”杜石淙笑眯眯。
      我发现他笑起来的样子像一只欢乐的卡通熊,于是也笑起来。
      “看来你的问题是在别的方面了?单人宿舍住不习惯吗?要不要叫徐翎去陪你?”
      “先生,请问您想喝点什么?”
      “安之,喜欢喝什么,这儿茶、咖啡、酒都有,品种挺齐全的。”
      “茶吧,咖啡我喝了晕。”
      昏暗光线中,杜石淙仰着头,半侧着身,跟服务生交待什么,他一丝不苟的领结紧紧束缚着圆润的脖颈,脸庞的曲线很柔和,他应该经常微笑,没有造成两颊松弛,接近眼角的上眼皮微微耷拉下来,看起来好脾气而又有些疲惫,他的眉毛常常高高抬起,表现乐于倾听的态度,现下自然放松,则显出些许威严。
      杜石淙的照顾非常周到,致使我更加紧张。
      “其实……也没什么特别重要的事,我就想问问,那场在大学生活动中心地下室的……比赛,你知道不?”
      杜石淙轻笑:“哦,知道。是特别活动呢。”他想了想,又补充,“精神武学,也就是学院派的这一摊,你已经了解了;还有一种被学院派称为形式武学的门类,他们家学渊源,从小修习武术,但是,大家都知道,仅仅武术本身在今天已经不具备杀伤力,只是一种强身健体的方式罢了。不过,这些形式武学的追随者都相当好强,他们呢喜欢和我们对着干,我们搞世界精武论坛,他们就在我们眼皮底下搞‘世界形武论坛’,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与其对他们进行隔离,还不如两派合并……当然,这只是我个人的想法。”
      “我赞同,可是真要合并应该很难。其实我对这种分裂现象也很感兴趣,很多专著里都在谈精神,武学精神,弱肉强食,丛林法则或是侠义精神,但是这些作者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学者,他们通过翻文献得到这些结论。”
      我看了一眼杜石淙,他正微笑着,表现出对我话题的兴趣。
      “前阵子有一个著名学者来这边开讲座,我问他对这种分裂现象是怎么看的,他表示,自有精武研究以来就是这个情况了,研究者通常不会自己习武。甚至有一种说法,习武会妨碍对武学精神的领会,因为习武走到极端就是好勇斗狠,而对身体的过度重视会导致精神发展的延后。”
      “没错,这是一个基本问题,但大多数研究者选择视而不见。”
      杜石淙的肯定让我信心倍增:“我认为如果任由精神武学这样发展下去是很危险的,精神武学研究者已经引进了许多不同学科中的名词来解释自身领域中的现象,说白了,精神武学就是一个跑马场,生物学、心理学甚至天体物理,只要是新奇有趣的定律、概念都可以拿来建设精神武学的大楼,但是,这真的是属于精神武学的大楼吗?没有人质疑精神武学是否应该存在——如果它本身不拥有任何属于自己的法则?这个学科会热十几年,乐观点的话,几十年,几十年之后只有借着这个学科出名的专家学者,而学科本身则会分崩离析,归哲学的归哲学,归心理学的归心理学,尘归尘,水归水……”
      “你有什么办法解决这个问题么?”
      “有,大的方针政策是精神和形式合并。”我说完,服务生托着盘子上了一壶茉莉花茶。
      杜石淙帮我倒茶:“具体方案呢?”
      “……还没想到。”
      “你知道做学生工作是一件看起来简单,其实麻烦的事情。”杜石淙喝了口茶,不紧不慢地说,“在这所大学里,每一个学生都是他们自己地方的佼佼者,他们习惯了被重视,而来到首都,他们会发现太多太多优秀的同龄人了,多到大部分人必须被忽视,被遗忘,这时候心里不平衡就来了。很难想象,因为这个原因而自杀的学生,每年有十几个。”
      “呵呵,其实我一直不明白,他们连自杀都敢,还有什么不敢面对的呢?”
      “不,不,自杀不是一个冷静的决定,至少对于年轻人来说。”杜石淙笑笑,“失恋、考试失败、被学校开除、和同宿舍人处得不好,这些看起来是小事,但如果一个人长期处于压力之下,每天一睁眼感受到的都是同一种焦虑,那他的脑子可能就不太清楚了。”
      “大哥,你是在抱怨工作压力吗?”我不禁失笑。
      “不,我只是想说,促成小事走向极端,我们这些不能理解当事人的旁观者也有责任。”杜石淙说,“这茶不错,不尝尝吗?”
      “理解?”
      杜石淙笑笑:“说话的人太多了,有时候需要倾听。”
      我端起茶喝了一口,没尝出有什么特别的好处,忽然想起这次的正题:“对了,我是想问问米勒教授的事。那次地下比武的冠军奖品里夹着米勒教授的邀请函,所以……你三弟就去了……”我说到一半,偷瞟了一眼杜石淙,看起来他没为这事生气。
      “我知道,他打电话问我了。”杜石淙说,“这事还有什么疑问吗?”
      “米勒教授是作为精神武学论坛的被邀请方出席的,可是他却在郊区买了大房子还私设实验室……”
      “这你不用管,”杜石淙淡淡说,“专心做自己的研究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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