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泪尽》迷了路的过客

9、第 9 章

　　宫里，回京已经有些日子了，大家都在忙碌着过年的事情，而她却仿佛像脱离了尘世般一个人躲在僻静的地方享受着远离俗事的清净……
　　月光在案头流连，沉香不断升起。她，只低头弄弦，三尺素木，十八清弦，她在为谁抚着心思独凑？五声音阶成定弦，最低音从心底最软弱的地方开始……风吹着几缕青丝任着它飘荡着，筝之音清丽柔婉，如泉流畅。月在当中，人在何处？只有几阕残留的筝音和眼前的玉珠伴着她，让她饮尽了那无边的孤独！玉珠啊玉珠，你到底在见证着什么？逝去的已经逝去，你还有流连吗？此刻不绝的筝音，每一根弦的颤动，在她冰凉的指尖下，早已混乱了‘秩序’……掩面轻拭了一下眼角的湿润，收好玉珠，起了身，欲转身离去，却不知这动人的筝音早已引来了远处那倾听之人……
　　“给皇阿玛请安，皇阿玛万岁万岁万万岁！不知筝音惊扰了皇阿玛，静怡……”
　　“不碍的，朕……就是从这儿路过……哦，天色不早了，你早歇安置吧，明儿还要早起呢啊！”康熙止住了静怡要请罪的话，简单的说了一句就走出了启祥宫。这是自她额娘死后，他第一次踏进这个宫门，无数次……无数次的路过这个院落，他总是没有勇气走进来，呵，真可笑，怎么会用了‘没有勇气’这四个字，他是帝王，他居然没有勇气踏进这个小小的院落？可是今天他竟顺着这筝音不自知的走了进来！十年了，整整十年没有进启祥宫了，一切的一切都跟印象中的一模一样，就连今天抚筝的这个孩子都跟当年她的额娘一样纯洁，美丽。灵儿，她简直长的跟你如出一辙，那眉宇间的灵动，真挚纯洁的目光，还有与她和谐共存的一抹哀伤……灵儿，你会惩罚朕吗？如果你在天有灵一定会怪朕吧？朕不但伤害了你，还伤害了我们的女儿，让她没有了娘，又没有了爹的疼爱！可是你当年为什么那么做，为什么那么做啊？灵儿……
　　除夕，宫里所有的人都在忙碌着各处的请安，问礼，有条不紊的行着种种规矩，每年过节她都可以从这些热闹的胜宴，忙碌的人群里找出一些时辰来休息，养精蓄锐，为的就是晚上可以和十三放烟花熬通宵。
　　“小懒虫，又跑回来‘偷懒’是不是？”十三在席面上找不到她，就想到她一定是回来‘偷懒’了，一进门就看见她正歪在床上看着闲书。
　　“你怎么也跑了出来？小心被四阿哥知道了又说你。”听见了响声她放下了手中的书，从床上起了身，走到他跟面笑问着。
　　“四哥知道我过来，他还叫你快过去，四嫂还等着你一处乐呵去呢！”十三高兴的笑看着她说。
　　“外面冷吧？来，快暖和暖和……”静怡看十三撮着手，哈着气，知道外面刚下完大雪特别的冷，她赶忙握着他的手，拉着他到暖炉旁取暖。
　　“真冷啊！哎，晚上的事你可别忘了……”十三走到暖炉旁，提醒着他们晚上的‘行动’。
　　“放心吧，什么事都能忘，就晚上的事肯定不会忘！”静怡嬉笑的‘保证’着。又稍坐片刻，两人便出了启祥宫，回到席宴上。
　　“四福晋！”回到席面上，静怡规矩的给四福晋请安问过年礼。
　　“呵呵，快起来，咱们娘儿两没这么多规矩，来，快到四嫂这儿来坐……”四福晋高兴的看着静怡笑着把她拉到了自己的身边坐下。
　　皇宫内四处张灯结彩，绚烂通明，喜气洋洋，满堂的欢声笑语，还有那四起的烟花都让这座冰冷威严的宫殿在此时多了几分温暖，少了几分严峻。康熙今天格外高兴，不时的还和一些阿哥，臣子们行行酒令；一些大臣们也再互相的恭维，祝福，敬酒；小阿哥和格格们也趁着这个机会来亲昵着被破分开不让见面的亲额娘；各处的福晋们三五一群的喝着清酒聊着闲话……可这表面一切的祥和下不知到底隐藏着多少的激流暗涌，血流如注呢？
　　片刻的凝神早已被有心之人‘关注’，回神儿后发现哪个温和的目光在自己身上停留，忙换上‘标准’的笑容来回应来人，隔着数米，一个‘让’礼，二人手中的酒抑仰而尽。她想不明白这个八阿哥接近自己的用心到底是什么？他为什么突然对自己这么‘感兴趣’？他是想利用自己来拉拢十三哥孤立四阿哥吗？在众阿哥中四阿哥本来人缘就不是很好，连自己的亲弟弟都不和他亲近，而是去跟八阿哥好，如果他再失去十三哥，那他就真的成了一个孤臣了！
　　“格格，十三阿哥说让您赶紧悄悄的溜回去换好衣裳在宫门口等着他，好一起出去……”小耗子在她身后，悄声的回着话。
　　“什么时辰了？”她侧身轻问着小耗子，皇阿玛还有没有回去，他们怎么敢在这时溜出去。
　　“回格格，戌时二刻了。”小耗子小声的答着。
　　“现在可以吗？皇阿玛还没有……”她不放心的问着小耗子。而小耗子则肯定的回道：“十三阿哥说了，刚才瞧见皇上打哈欠了，估计一会儿就要回了，叫您跟四福晋支会一声，就可以了。”
　　“哦。”静怡了解的点了一下头，侧身附耳的跟四福晋悄声说着他们早就商量好的‘计划’。四福晋了解的点了一下头，随即又宠腻的笑着抚了一下她的头同样悄声的嘱咐道：“到外面一定要小心着点，别玩的太晚，不想回宫就直接去我哪儿，一会儿我再跟额娘哪儿支会一声就是了。”
　　“恩，谢谢四福晋！”道了谢，静怡便静悄悄的退出了席面，高兴的跑回了启祥宫换上了平时出宫穿的汉服，等在了宫门口。席宴上没有人注意到她是不是已悄然的离去，更何况她不过是个不受宠的格格，没有人会‘关心’拉拢讨好一个对自己没有任何利用价值的‘主子’。她的这一切看似悄无声息，但还是会被有心之人注意到，一个是可以将所有事物都了然于胸的康熙皇帝，她的皇阿玛！另一个就是关注着她的八阿哥，她的八哥！
　　节日里宫外的世界比宫里的还要热闹非凡，街面上灯火辉煌，人头攒动，到处都洋溢着节日的气氛。千家万户的烟花交错升起，一颗颗五颜六色的火花飞升降落，犹如天女散花，忽明忽暗，把夜暮点缀成花的世界。“呵呵……这真是火树银花不夜天，烟花飞舞迎新年啊！”静怡兴奋的拉着十三的手跑着，高兴的笑着说着。
　　“哎，你小心点……呵呵……小心啊……”十三也高兴的笑着由着她，只是叫她小心别摔着。
　　“你快……快点……你怎么走的这么慢啊……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人屠苏。千门万户瞳瞳日，总把新桃换旧符。谁的诗？”静怡偏着头像个老师一样考问着十三。
　　“呵呵，十三弟啊，这个小丫头考你呢？”四阿哥听了她的话，也好笑的说着。
　　“王安石的《元日》。”十三不打磕巴的就说出了诗的由来。“明年岂无年，心事恐蹉跎；努力尽今夕，少年犹可夸！谁的诗？”十三学着静怡刚刚的样子‘以其人之到还治其人之身’的道理反考着她。
　　“恩？谁的诗？谁的……？”静怡被十三问的一愣，怎么想也想不起来是谁写的了？她求救的看着四阿哥，想从他哪儿寻找到正确答案。
　　四阿哥了捂的看着这个小丫头，会心的笑着说道：“刚才吃了块桃酥不错，又香又酥……恩！酥，酥……的有味道，酥……的有味道啊……”
　　聪慧的静怡听出了四阿哥的提示，一拍脑袋笑着说道：“苏轼的《守岁》，对不对！”
　　“不算，不算，这是四哥提醒的，你耍赖……”十三吵吵着随即又念了两句词让她猜：“年年最后饮屠苏，不觉年来七十余。快想，这两句词是谁的？”
　　这次静怡没打磕巴的就想了起来说道：“苏轼的弟弟苏辙的《除日》。”
　　“呵呵……恩，不错，我平日教你的学问看来没有白费……”十三得意的笑着说。
　　“少臭美了，呵呵，你教的，我早就吃到肚子里了，这可是人家赫连先生教的！”静怡不服气的顶着他，不承认自己所学的全是他教出来的。
　　十三听了她这话有丝不悦的冷哼了一声，说道：“哼，你们才见过几次面，他就能教给你这些了？”
　　四阿哥指着带来的这小山似的一堆爆竹，无奈的笑看着这对欢喜冤家说道：“呵呵……哎，我说你们俩吵够了没有，这爆竹堆了这么些个你们到是放还是不放啊？”
　　“放，放，当然放了，我要放哪个‘平地一声雷’……”静怡笑着应着四阿哥，便蹲下身搜寻着自己想放的爆竹。
　　“不行，哪个不安全，你放些个小花什么的就好了。”十三上手阻止着她，不让她放危险的爆竹。
　　静怡无所谓的说着：“没关系……”
　　“不行！”十三坚定的语气没有丝毫的改变，吵归吵，闹归闹，他可是绝不会让她受到一点伤害的。
　　她知道在十三的身上得不到允许，就在四阿哥的眼前瞄着，求的允许。可是四阿哥也不理会她这茬儿，装做什么都没看见，弯腰顺手拿了个烟火就到一边放了起来。
　　刹时，爆竹声声震响天宇，犹如花朵一样怒放的烟花此刻正绽放着它最艳丽的一面让世人不住的赞叹着。“呵呵……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岁岁平安……岁岁平安……”在烟花绽放的时候，在爆竹声响的时候，静怡总是喊着一句吉祥的话语，祈求着新的一年，无灾无难，一切都顺心如意！不多时，小山似的爆竹和烟花就已在他们三个人的笑语中‘报销’。
　　放玩爆竹的静怡，张口第一句话就是：“饿了！”
　　“呵呵，玩饿了？”十三笑着拍了一下她的额头，又宠腻的勾了一下她的小凉鼻子说道：“走，饿了就吃去，大过年的好歹也让你吃顿饱饭。”
　　“哼，就是不过年我也没亏待过自己啊……”她们又开始了‘争执’真是一刻也不得消停。
　　靠着河边他们找到了一处酒楼，选了个还算安静的二楼单间，点了好些个好吃的东西，还特别的要了两壶好酒，打算一边喝酒吃菜一边看舞狮子，耍龙灯。可是不速之客的到来让他们打乱了一切的计划……“十三哥……哎……你不能再喝了……”静怡着急的苦劝着十三。
　　“……我……没事……十……十哥咱们……咱们接着喝……”十三已经完全沉醉酒中，舌头都屡不直了，却还要倔强的和十阿哥他们喝到底。
　　“我……不……行了……”‘咚’的一声九阿哥醉倒在了桌子上，十四阿哥也摇摇晃晃的开始在一边说起了胡话。几坛子的酒六个人喝了一个时辰，立着的还有两个人，加上滴酒未沾的静怡共三个。“……老十三……来……喝喝喝喝……”‘咣当’这十阿哥也歪在了桌上，不醒人事。
　　“呵呵……呵呵……都倒了……哈哈……”从八阿哥这一行人莫名的‘闯’进时，十三虽面色上没显示什么，但心里一想到八阿哥对静怡的感觉和态度他就觉得难受，本想带着静怡离开他们，可是那九阿哥，十阿哥非拉着他陪他们喝酒，推辞不开，便和他们大喝了起来。“……静……怡……你……怎么老……怎么老看着我……看着我晃……晃……晃的我头好晕啊……晕……”十三看着眼前的静怡不利索的说着。
　　“我没晃，是你喝多了……”静怡轻柔的帮十三胡噜着背，让他好顺顺酒气。
　　“我……喝多了……呵呵……恩……喝多了……脑袋疼……疼……揉揉……”十三拉着静怡的手闹酒劲儿的让她给自己揉脑袋。
　　静怡用手帕给他拭着额头上的汗渍，右手轻柔的给他按摩着太阳穴，满眼的柔情顷刻间在‘外人’面前为他暴露！‘咣当当’随着一声杯倒盘掉的声音，再也支持不住的十三一歪头就栽到了静怡的腿上，扎在她的怀里开始昏昏入睡……“去把哪披风拿来。”静怡小声的吩咐着小耗子，把拿来的披风给十三盖上。再抬眼想叫四阿哥回府时却发现四阿哥不见了，安好的坐在椅子上的只剩下八阿哥。
　　“四哥出去了，一会儿就回来。”八阿哥了解的看着她说着她想听的答案。静怡没有支声继续低下头照料着怀里的十三，等着四阿哥回来。坐在椅子上的八阿哥虽然没有醉到一塌糊涂的地步，但也有了些微醉，加之他一直冷冷的看着她对他的关怀备制，轻轻的她拍着酣然入睡的十三，目光软软的，暖暖的，是他从未见过的柔情似水，这一切都让一向温和待人的他在此刻间象暴风般的盛怒，他走到她的面前，强硬的掰过她的脸，让她看着他，让她的眼里只看着他，然而那样柔情的目光却在看着他的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留给他的只有冷漠，冷淡，甚至还是一丝轻藐……“为什么？为什么？”他捏着她的下巴，凝神质问着她，他愤怒的面色丝毫抵挡不住满眼泄露出的无奈，欲望，恨意和嫉妒。
　　“你想要的我永远都无法做到。”冷冷的她甩出了这句话。
　　“你还没做怎么就知道做不到？”他的脸不自觉的轻轻痉挛了一下，眼眶泛起了红色，狠狠的盯着她继续质问着。
　　“我从来就没说过我要做，八阿哥，你喝多了。”她的态度未曾改变，不挣扎也不愤怒。
　　“他有什么好？他有什么值得你为他这样……总有一天……总有一天他会连累你，他会害死你的……”
　　“我情愿被他害死！”在八阿哥那近乎失去理智的咆哮中，她冷淡的语气让他缓和了下来。“你说什么？”他无法不信的问着。
　　“如果有一天他真的会害死我，那也是我心甘情愿的，与其死在别人的手里，不如死在他的手里来的干脆，来的安心。八阿哥，你要想打他的‘注意’就从我的身前踏过去！”是坚定的信念，是坚毅的性格，亦或是保护自己所爱之人的勇气。
　　“呵呵……呵呵……”他收回了自己捏在她下巴的手，掩面低头自嘲的笑了，笑的疯狂，笑的苍凉。“你会后悔的！”异样坚定的语气已经预示着一场阴谋的到来，她也即将承受困苦与灾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