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龙记》夜烬沙华

2、第二章 讨债

　　在通往燕周都城的官道上，一辆格调高雅的马车渐行渐近。

　　“主人，前面就是晋阳城了。”耳边响起少年清脆悦耳的声音。

　　闭着眼睛淡淡地答应了一声，绝尘知道那是自己的随侍在提醒。怎奈昨晚自噩梦中惊醒后便再没入睡，如今被马车一颠，反倒有了困意。“摇光，我要小睡一会儿，到尚书府叫我。”

　　“是，主人。”被叫做摇光的少年领命，继续从马车的小窗中眺望四周，随时观察着环境的变化。

　　当今世上虽然表面太平，实际上却并非如此，各国明争暗斗不断，边境时有战争发生。然而这片大陆上数得上数的国家也只有七个，分别是燕周、庆楚、泰齐、延赵、龚魏、戴国和旒国。燕周和庆楚都已称帝数代，是七国中实力最强的两个国家。现在绝尘一行人要去的便是燕周的都城晋阳。顺便一提，除了以上七国之外，这片大陆上还有一股强大的势力，那就是凌氏一族。它虽不属于任何一个国家，势力却遍及各国。

　　传说很久以前，在现今七国的土地上，有一对姬氏兄弟。兄长武艺高强，弟弟则拥有预知的神奇力量。兄弟二人带领八位勇士一起打下了天下，姬氏兄弟占领了当今的燕周，同时分配给其他八位勇士土地，封他们为诸侯。然而国无二君，就在臣子们以为一场内斗即将发生时，弟弟将王位让给了兄长，并于兄长即位后从燕周消失，不久之后，在不属于任何一国管辖的连城，凌氏一族兴起了。几百年后，日益强盛的庆楚在吞并了两个邻国后称帝，从此摆脱了燕周的统治，成为可与燕周抗衡的帝国，其他五国也改变了对燕周一面倒的态度，渐渐地形成了如今七国的局势。

　　凌家每一代都会有一名宗主，它的选取条件不仅需要具有家族的血统，还要经历一系列严苛之极的测试，那是因为一旦成为宗主，在家族内便会享有相当于王的权利。十三年前的那个冬天，令戴国百姓闻风丧胆的杀刀狼被剿灭，与此同时，凌家去戴国办事的老宗主带回一个名为绝尘的少年，这个少年意外地拥有凌家的血统，并于八年后成为了凌氏一族的主人。

　　凌氏一族之所以强大，不单单因为其家族成员武艺高强，更在于他们还掌握着七国的经济命脉。凌家最受欢迎的商品之一便是茶，而如今让凌家宗主离开本家的原因就在这里。

　　大约半年前，燕周的商行突然拒绝收购凌家的茶叶。经调查，原来是户部尚书的亲眷与凌家茶商发生了冲突，这位尚书大人一气之下对商行施压，于是全国上下再也不敢进购凌家的茶叶。这样一来，不仅凌家的产业受到了影响，少了最大的供应商，燕周的茶价也大幅提升，受苦的还是黎民百姓。

　　绝尘此次就是来与户部尚书协商的，希望能够取消对凌家茶商的封锁。毕竟再这么下去，结果只有两败俱伤。但愿那位尚书大人不要太顽固才好。绝尘这么想着，马车突然停了下来，似乎前方发生了什么。

　　“怎么不走了？”绝尘疑惑道。

　　“城门口贴了张告示，好像是皇帝病危，正四处寻访名医，医好者有重赏。”长庚洪亮的嗓音隔着马车的门板传来。

　　闻听此言，绝尘神色微动，随即吩咐道：“摇光，去把告示撕下来。”

　　“我的小祖宗，您这是要干什么？”长庚挑开了车帘，不解地问。

　　“治病，得赏金。”绝尘抱着手臂，回答得云淡风轻。

　　“主人缺钱吗？”摇光眨着水汪汪的大眼睛，一脸的天真。

　　“怎么不缺？我凌家这半年来因为这个户部尚书可损失了不少银子。我这次不但要把茶钱从他们的皇帝那里讨回来，还要参他一本呢。”如凝烟般浓淡适宜的眉向上一挑，哼，就为了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让本宗主大老远地从连城跑到晋阳，管你什么尚书，都给我吃不了兜着走。

　　看着他们的宗主不断上扬的嘴角，长庚和摇光不约而同地打了个寒战，暗自替未曾谋面的尚书大人捏了把汗。

　　摇光刚要下车，长庚却突然想起了什么，拦住绝尘道：“等等，我的宗主大人！我听说这燕周的皇帝可不是什么善类。他本为先皇幼子，却杀光了所有的兄长。十五岁登基后，肃清朝纲，大胆改革，不但废除了宰相一职，还养了一个暗杀组织，在晋阳只要提到‘铁血皇帝’这个人，小孩儿吓得都不敢哭了。而且……”说到这，长庚压低了嗓子，严肃地看了看绝尘，“传闻他喜好男色。你去给他治病，不等于羊入虎口吗？”

　　“什么虎不虎的，我只知道那皇帝现在就是一只病猫。”说着，绝尘微微一笑，挑眉道：“还是……你觉得我是羊？”

　　岳长庚顿时住了口。

　　“噗——”摇光捂着嘴笑了出来。

　　“还不快去！”绝尘轻声喝道。

　　遵命。”强忍着笑意，摇光跌跌撞撞地跳下马车，可怜了我们的岳大侠，缩着脖子一脸窘相的地靠在马车边。

　　“父老乡亲们，借过借过！”摇光一面推搡着人群，一面挤着空隙前进。到了贴着告示的墙下，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摇光麻利地撕下了皇榜，转身就走。

　　“小兄弟留步！”守卫的士兵看到告示被人撕下，心里别提多激动了。这皇榜都贴了好几天了，要是再不来个像样的，上头就要怪罪了。看这少年想都不想就把那张告示给揭下来了，说不定是哪儿的能人异士。这么盘算着，两个士兵急忙拦下摇光，满脸堆笑道：“小兄弟可真是少年才俊，小小年纪就能行医救人，令尊令堂可真有福气。”

　　听着士兵的奉承话，摇光不屑地看了他们一眼，皱着眉说道：“治病救人的是我家公子，我可不会。”

　　两个士兵一看拍错了马屁，一时有点尴尬。其中一个高个子的嘿嘿笑了两声：“敢问贵公子现在何处？”

　　摇光朝马车的方向抬了抬下巴，说着三步两步跳上了马车，和长庚坐在一起。看着还愣在原地的两个士兵，摇光立起眉毛喝道：“还不快带我们去皇宫！”

　　“是是是。”连声应着，两个士兵同时得擦了擦额上的汗珠，心道：这家的公子是什么来头，连个小厮都这么横，不好惹啊不好惹。

　　感觉马车又开始前进，绝尘隔着车帘低声说道：“长庚，一会儿到了宫门口，你就不要再跟着了。”

　　“为什么？我可是专门派来保护你的！”长庚低声道出了不满。

　　“我带着摇光可以说他是侍童、小厮，带着你要怎么说？我刚刚结交的山大王？”听到长庚不出所料的抱怨声，绝尘严肃了声音：“你不是怕我羊入虎口吗？留你在外面可不是给你放假。本宗主的安危就交给你了，岳巡察使。”说完，绝尘隔着车帘拍了拍长庚的肩膀。感受着掌下瞬间挺直的脊背，绝尘的嘴角荡出了一抹安心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