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侠与我》忆锦

2、chapter 3、4

　　【三】
　　话分两头，就在白左使积极教唆沈墨买猪舌头的同时，妞子二号猪粉出现了。
　　妞子的二号猪粉是良辰镇南边山头飞霞山庄的少庄主白羽飞。正如当今武林第一大魔教冥灵教对猪肉的需求量很大一样，当今武林名声赫赫的第一大山庄飞霞山庄对猪肉的需求量也很大。
　　本来，飞霞山庄负责采购猪肉的小弟们因为猪肉西施的缘故，都是抢着下山买猪肉的。可是昨天因为魔教少教主猪肉铺门口那一个杀气凌厉的眼神，害得飞霞山庄负责采购猪肉的伙计们全都吓破了胆，今天一早，谁都不肯下山买猪肉。
　　无奈之下，飞霞山庄的少庄主白羽飞只好亲自下山，采购猪肉。

　　当白羽飞穿着他心爱的丝绸长袍，踮着脚尖，捏着鼻子走进良辰镇菜市场的时候，他皱起了两道俊眉。
　　天哪，这世界上怎么有这样脏乱差的地方？瞧瞧这些人品位低下的穿着打扮，粗俗的言谈举止，还有这恶心到让人作呕的气味，跟他武林第一大山庄少庄主的气质差了简直十万八千里！
　　庸俗，太庸俗了！
　　当白羽飞这样想着时候，他的目光无意间穿过乱糟糟的集市，看到了街角卖猪肉的妞子。
　　时间仿佛在刹那间静止了，粗俗的猪肉和美人那张精致的脸孔形成了极其强烈的反差，另白羽飞看得目瞪口呆。
　　这世上原来真有种东西叫做“出淤泥而不染”，美人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刹那间显得她家猪肉铺的猪肉都变得无比可爱起来。
　　白羽飞看到这儿，踮起脚尖，直往猪肉铺奔。

　　“姑姑姑……”伟大而貌美，气质犹如仙人下凡的飞霞山庄少庄主有个隐疾，一紧张就容易结巴。
　　妞子想，这个陌生人长得挺好看，怎么一大早来猪肉铺门口咕咕学母鸡叫呢？
　　她问：“公子，你想买什么？”
　　一听到美人跟自己说话，少庄主结巴得更厉害了：“娘娘娘……”
　　妞子满头的黑线，自己什么时候跑出这么大个儿子？
　　“猪猪猪……”
　　你才是猪！妞子愤愤地想。
　　“肉肉肉肉……”
　　妞子终于明白过来了，这个长得挺好看的家伙，原来是个结巴！
　　想到这儿，妞子惋惜地在心里摇了摇头，建议道：“公子，你要不要买几个猪舌头去。”言下之意就是，吃什么补什么。
　　少庄主这回总算把话说清楚了，他大手一挥，说：“买，全买了！”
　　就这样，飞霞山庄的少庄主一早上席卷了妞子家猪肉铺上所有的猪舌头，欢天喜地地回去了。

　　如此一来，在狗头军师教唆下，兴冲冲跑来买猪舌头的沈墨就悲剧了。
　　“一个都没了？”他问。
　　妞子点了点头：“早上全让个结巴买了。”
　　“那……还要一百斤猪肉吧。”沈墨退而求其次。
　　妞子皱了皱眉头，昨天她爹已经教训过她了，不许她随便乱亲人，特别是亲不认识的男人。“买猪肉可以，但是今天没有赠品了。”妞子事先做了警告。
　　少教主一愣，猪舌头没了就算了，怎么今天连赠品都没了？那种巨大落差感让一向脸上没什么表情的魔教少教主露出了一点点失落。
　　看着这张英气的脸上突然出现这样的表情，不知道为什么，妞子觉得有点内疚。
　　“这样吧，今天的猪肉不收你钱，不过你晚上可不可以陪我去山上采韦陀花？”
　　沈墨才不在乎猪肉要不要钱呢，他光听到后面那句了。
　　陪！为什么不陪？求之不得呢！
　　少教主刚才还稍显失落的脸上突然神采飞扬，在集市明媚的晨曦下，看得街边卖番薯的大妈忘收了两个铜钱。

　　【四】
　　妞子之所以叫沈墨陪她去采韦陀花，是有原因的。
　　这段时间来，由于沈墨买猪肉买的勤，导致他们家猪肉铺的生意非常红火，但是这也直接导致了她爹水根，杀猪过度，劳累成疾，犯了腰疼，一到晚上就疼得睡不着觉。
　　妞子娘找了镇上的王大夫替水根看了好几次，可是效果却不如人意。王大夫说，水根这是旧伤，光吃药不管用，得找附近鬼泣山上的韦陀花当药引，这药吃进去才有效。但这韦陀花只有在子夜时分才开，花开了不采摘的话，片刻的功夫就萎蔫了，因此，要拿花做药引就得连夜上山去采。
　　妞子娘一听就犯了愁，这鬼泣山是这一代出了名的鬼山，一到晚上不但蛇虫鼠蚁多，还经常闹鬼，就连镇上的青壮年都不敢去，让她一个弱女子可怎么办好呀？
　　妞子知道她娘愁的是什么，就想自个上山给她爹采药，恰巧看到沈墨一个眼神，吓退了一堆平时自诩天不怕地不怕的愣头小伙，于是便打起了他的主意。
　　一个眼神就那么厉害，吓鬼应该不成问题吧？
　　妞子这样想着，当天晚上猪肉铺打烊之后，就去村口约好的地方等沈墨。

　　沈墨早就到了，穿着一身黑色的劲装，手中镶金的宝刀在夕阳的余晖下熠熠闪光，看到妞子来时，少教主的脸颊泛起了微微的红晕。
　　“走吧。”妞子说着，架了架背上的竹篓。
　　“我来吧。”沈墨伸手去拿。
　　“不用了，这篓子轻。”妞子摆手拒绝。
　　可是沈墨脾气倔，非要替她背。
　　一来二去，两人的手就碰到了一起。
　　“你很热吗？怎么脸那么红？”妞子眨巴着眼睛问。
　　沈墨飞快地把手缩回去了，撇开头，哼了一声：“不拿就不拿，好心当做驴肝肺。”说完，提着刀蹬蹬地往前走。
　　妞子见状，赶紧跟在了后头。

　　鬼泣山在良辰镇一代算是出了名的鬼山，据说十几年前，有个女子因为受不了夫家的毒打跑到山上上吊死了，从此以后这座山每到晚上就会传出女子的冤魂哭泣的声音，久而久之，这山便成了鬼泣山。
　　妞子和沈墨一前一后赶到山脚下的时候，天已经快暗了，满山头的林子里，透出一股阴气。
　　沈墨停下脚步，握了握手中的刀，扭头朝妞子道：“你确定要去？”
　　“恩。”妞子斩钉截铁地点了点头，“我要只好爹爹的病。”
　　“好。”沈墨拿出一早准备好的细绳，一端系在自个手腕上，一端递给妞子：“山上路杂，光线暗，我们把绳子系着，不容易走散。”
　　妞子想了想，觉得他说的有道理，就把绳子的另一端接过去，系在了自己的手腕上。
　　一切就绪，他俩开始往山上走。
　　一进了山里，天就暗得特别快，走着走着，就完全暗了，只剩下头顶的月光依旧亮着，树影摇曳，看上去像张牙舞爪的鬼影。
　　妞子胆子再大，此刻都有些害怕了，好在手腕上的绳子给了她极大的安全感，她紧紧跟在沈墨后面，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

　　再说咱们的少教主，此刻的心情也不平静。
　　沈墨可不怕这些神神怪怪的，要知道白左使为了凸显冥灵教的魔教气质，把总坛布置得跟阎王殿一样，现在这种情况对他来说太没有挑战性了。
　　但是，妞子却在他身后，一想到自己心爱的女孩跟自己系在同一条绳上，少教主就像打了鸡血一样的激动。
　　他正想开口跟妞子套近乎，突然间，山上响起一阵呜呜的声音，听上去就像女人的哭声。不多时，窄窄的山路那头出现了几团绿幽幽，像鬼火似地东西，伴随着呜呜声，慢慢地往前移动。
　　妞子以为遇见了鬼，吓得往前两步，死死拽住了沈墨的衣角。
　　“我怕……”
　　少教主这下更激动了，耐着性子道：“别怕，是土狼。”说罢，亮出了手中的刀。
　　这柄宝刀从未在妞子面前出过鞘，它锃亮的刀面反射着月光，很快让妞子看清了前面路上三只虎视眈眈的土狼。他们绿幽幽的眼睛散发着阴冷而贪婪的气息，朝两人扑了过来。
　　几乎是同一时间，沈墨手起刀落，一只被割断喉管的土狼倒在了地上，映着惨白的月光，发出呜呜的悲鸣。
　　其他两只土狼见状，掉头就跑。
　　沈墨赶紧提刀追上去，无奈妞子拖了他后退，跟丢了一只。

　　此时此刻，少教主心里终于感到了一丝紧张，土狼这种动物生性凶残，报复心极强，刚才逃走的那只恐怕是去叫同伙了。这山上由于相传闹鬼，成了狩猎的禁地，如今土狼横行，不知藏了多少只在这山里。以他一人之力，恐怕也难以对付。
　　如此一想，沈墨也顾不了那么多了，一把抓住身后妞子的手，拔腿就跑。
　　两人跑了很久很久，直到身后的呜呜声散去，这才气喘吁吁地停下脚步，妞子发现沈墨刚才一直护着她，自己的衣服全被山上的荆棘割破了，胳膊上全是一道道的伤口，心里很是过意不去，正想说谢谢，沈墨指了指前面。
　　“你看。”
　　妞子循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这才发现前方一株巨大的韦陀花，十几个拳头大的花苞缀在枝头，正要怒放，奇异的香气随着花朵的盛开，飘散开来，沁人心脾。
　　这是何等令人震撼的场面啊，在这深山之中，竟然藏匿着这样动人心魄的美丽，妞子看得目不转睛。
　　但是她不知道，在身旁这个少年的眼里，美丽善良的她远比盛开的韦陀花更叫人挪不开眼。

　　【五】
　　妞子采了韦陀花回家之后，虽然被妞子娘狠狠地骂了一顿，但她爹的病情也确实因为这些花得到了好转，不仅晚上睡得着觉了，杀猪也更有精神了，他们家猪肉铺的猪肉比以往更新鲜了。
　　但是受着新鲜猪肉的妞子却有点不高兴。
　　难得有这么新鲜的猪肉，为什么那个喜欢买新鲜猪肉的家伙却偏偏不来了呢？
　　其实并不是沈墨不想来，而是自从他冒险上山采韦陀花，带着一身伤回冥灵教总坛之后，在几个元老之间掀起了轩然大波。
　　堂堂一教之主，竟然视自己的生命为儿戏，大半夜跑出去不说，还带着一身伤回来？万一哪天出了事，这让一干元老们这么跟死去的老教主交代啊？几个元老一商量，决定惩罚少教主这种不负责任的行为，让他在老教主灵前跪了三天三夜。
　　沈墨今年正好十八，正直叛逆的年纪，怎甘心受这样的惩罚，于是少教主的倔脾气上来了，三天三夜，愣是不肯吃饭。
　　这下，元老们急了。
　　这惩罚本事想少教主长点记性的，哪知道适得其反，竟然罚出了事情，要是少教主再这样不吃不喝下去，有个三长两短，那可怎么办啊？元老们没办法，只好去救助冥灵教最聪明的白左使。
　　白左使因为三天没吃猪肉，整个人消瘦了许多，看上去又有那么一点玉树临风的气质了。
　　他白了一眼那些前来求教的元老，说：“你们一个个都是笨蛋啊！我问你们，少教主今年几岁了？十八了啊！十八了你们就想着让他继承老教主的遗愿，怎么不想想先给他成家立业呢？”
　　冥灵教的元老们一个个恍然大悟。
　　怪不得他们总觉得几个大老爷们管个孩子那么别扭，原来是因为总坛里少了个女人啊！这般一想，冥灵教上下豁然开朗，连夜筹备聘礼，准备去良辰镇的猪肉铺提亲。

　　就在冥灵教一众教徒风风火火给少教主筹办聘礼的时候，南边山头的飞霞山庄却快人一步，先向妞子家下了聘礼。
　　身为当今武林第一大名门正派，飞霞山庄这次的聘礼可谓下足了本钱，珍珠翡翠、绫罗绸缎、名贵药材……不计其数。
　　这辈子都没见过那么多钱的关水根看傻了眼。
　　正当他不知如何答应之时，冥灵教也来提亲了，身为武林第一大魔教，冥灵教的聘礼自然也不容小觑，整整三大箱黄金看得水根两腿发软，要不是妞子娘扶得稳，恐怕人就要栽倒在猪肉摊上了。
　　这边，妞子爹在震惊，那边正邪两派已经吵起来的。
　　飞霞山庄的人骂：“只知道送黄金，庸俗！”
　　冥灵教的人回骂：“就知道耍花腔，做作！”
　　飞霞山庄的人又骂：“一群大老粗，没品位！”
　　冥灵教的人接着回：“一群娘娘腔，恶心！”
　　……
　　眼看着两大门派越吵越凶，差一点就要打起来了，回过神的水根只好将求助地目光投向了妞子娘。
　　妞子娘虽然是个歌女，但却是见过大场面的人，她朝正大眼瞪小眼的沈墨和白羽飞微微一笑，道：“两位公子，金银珠宝未必能代表真心，不如二位都拿出身上一件自己觉得最宝贵的东西作为聘礼，让在场的各位街坊评评，若街坊们觉得谁的聘礼有诚意，民妇便答应了这件婚事，可否？”

　　妞子娘的这一句话，瞬间稳定了众人的情绪。所有人都目不转睛地盯着两个少年，看他们能从身上掏出什么惊世的宝贝来。
　　这时，只见白羽飞略作沉思，从绣着精致花纹的丝绸衣襟里，掏出了一块绸绢。
　　这绸绢和平日里人们见过的不同，质地薄如蚕翼，刺绣精美绝伦，但最令人震惊的是，这锦帕两面所绣的图样不同、针法不同、色彩不同，但轮廓却完全对应到了一起，一面鸳鸯戏水，一面双蝶戏花，情深意切不言而喻。
　　白羽飞把绸绢递出去，扭头轻蔑地朝沈墨看了眼，道：“土包子，轮到你了？”
　　沈墨什么都没说，他只是把腰间那把永远佩着的刀给取了下来，递到了妞子娘面前。
　　围观的街坊们开始窃窃私语。
　　“刀是好刀，但是聘礼送把刀，太不合适了吧？”
　　“笨蛋，这小魔头的意思是说，愿意把刀送给妞子爹杀猪。”
　　“成个亲还打打杀杀的，太不吉利的，这刀不会真杀过人吧？他们可是魔教的……”
　　“嘘，当心小命不保！”
　　讨论声戛然而止，妞子娘不急于接过两人的聘礼，而是继续问：“两位公子倒是说说看，为什么这两样东西是你们最宝贵的东西。”
　　白羽飞一听这问题，来劲了，自豪道：“此绸绢乃本公子花了三年时间，耗费千金，命人翻遍千山万水，寻访民间高人才得到的刺绣极品。如今制作此绢的绣娘已故，这世上不会再有第二块比这更精美的刺绣了。”他说完，故意看了眼沈墨，轻蔑一笑。
　　牛娘点了点头，又问沈墨：“沈公子，你呢？”
　　沈墨看了眼妞子娘，平静道：“十年前，家父病故，临走前将此刀交付与我，留言‘刀在人在，刀亡人亡’，此刀既是我的命。”
　　一语毕，竟无人反驳。
　　谁都知道，白羽飞的刺绣固然珍贵，却是始终是身外之物，而沈墨这把刀却意味着他把命一道交给了妞子，孰轻孰重，各人心中都有了答案。

　　妞子娘点了点头，继而抬头问在场的街坊：“各位觉得呢？”
　　底下是一片的沉默。
　　的确，沈墨的聘礼更有诚意，但魔教毕竟是魔教，古往今来，人们都说邪不胜正，哪有让魔教少教主赢了的道理。
　　于是有人便背着良心道：“飞霞山庄的聘礼更有诚意。”
　　“就是，飞霞山庄是名门正派，你女儿嫁过去，一定不会吃亏的。”
　　“自古美人配英雄，哪有美人配魔头的？”
　　……
　　在无数的呼声之中，只有街角卖番薯的大妈坚定地支持这咱们的少教主：“沈墨沈墨我爱你，就像老鼠爱大米。”
　　白羽飞的脸上扬起了得意的笑，一切似乎已成定局。

　　就在这个关键地时刻，因为昨晚等沈墨来买猪肉等得太迟，早上起迟了的妞子，睡眼惺忪地从他们家屋子里走了出来。
　　妞子娘问，“妞子，让你嫁给白庄主可好？”
　　妞子还不知道外头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只是朝白羽飞看了一眼，就开始拼命的摇头：“娘，他是个结巴。”
　　白少庄主的脸色，由红变白，又由白变青，最后由青变黑，开口骂：“谁谁谁谁谁谁……谁谁谁……是是是是是是是……结结结结结结结……”
　　少庄主最后还是没能把他的话说完，带着聘礼，羞愤地走了。
　　留下目瞪口呆的众人和一脸自信的妞子：“我说吧，他真是个结巴。”

　　【六】
　　鉴于飞霞山庄不战而败，水根最后还是收下了冥灵教的聘礼，成了武林第一大魔教的亲家公。
　　新婚那天，关家猪肉铺欢庆一天，所有猪肉免费发放。
　　鉴于有猪肉可以白吃，就再也没街坊唠叨妞子是嫁给魔教还是嫁给正派了，反正江湖的事情在平常老百姓看来，远没有猪肉来得吸引人。
　　白左使又恢复了身材，自信满满地给两位新人主持婚礼，其玉树临风、风流倜傥的形象，很多年以后依旧被魔界视为完美形象的典范。
　　哦，对了，卖番薯的大妈因为在提亲礼上对少教主一如既往的支持，成了冥灵教头号番薯供应商，生意越做越大，大娘番薯成了番薯界的领军品牌。
　　一切都皆大欢喜。
　　什么？你们还嫌不够？
　　好吧，那我们就回过头来，再说说妞子和少教主的洞房花烛。
　　少教主因为不满教众对洞房花烛夜惨无人道的围观，而带着少主夫人连夜上山，在山洞里过了一夜。
　　你可以把它理解为真正的洞房花烛，当然也可以理解为打野战，具体的过程请自行想象。
　　总而言之，猪肉铺家的女儿和魔教少教主的婚后生活过得很幸福，不管你信不信，反正我信了。

　　【全文完】

作者有话说

　　结局忘记放了，sorry！现在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