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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特刊正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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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天的跟版直到夜半还未结束。特刊的版面由于要交由赞助商审核修改,因此做版时间格外长。进策划部快半年,陈苏木终于在几次的特刊制作里成长出来,虽然不算什么大的出息,但终究摸清了一份报纸内容的整个流程。并在洪桥几次赶鸭子上架的执行过程里迅速成长为一个能独立操作特刊的“特刊正太”(洪桥给取的……默)。
等待客户确认的过程枯燥至极,他坐在排版室里百无聊赖,便找了个角落里蹲着偷偷画张姐她们的速写。
每天至少一幅,内容不限。他坚持到今天已经攒了厚厚一叠。7年时间,他无数次的问自己,是否这辈子真的就不再动笔了?甚至连爸妈在电话里也小心翼翼的打探,是不是真的没有再画?这些问题都以没有答案而告终。他始终不愿意面对。
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机缘巧合,多年的执拗竟化解在那个孩子烂菜叶子一样的本子里。
那个晚上他看着自己日光灯下的手指,顿觉好笑。以为是对誓言的坚守,其实不过是赌了一场多年的气。待那些自以为是的伤害或报复已然没有了当初的价值,到头来只有自己停在回忆的原地,而那些荒废的时年却永不再返。
他站在人生路的前端,无端端恐慌起来。他曾经自负有些文才,这文笔至今毫无用武之地。他曾经尝试写点东西,也都在硬盘里无疾而终。而这从小便被人瞩目的一点丹青天赋,也在那场少不经事里被他抛弃。
当时经历了数个夜晚的煎熬与思考做出的选择,到今天成了一个悬而未决的疑案。他没有任何成果能够证明当时选择的正确。
好比那个孩子。谁知道当他慢慢长大,有一天翻起来那堆画画的本子,是感慨,还是怀念?或是一场笑话?
但无论如何,陈苏木认命的将一个念头植入了自己的大脑:先画着吧。在一切都不清楚的时候,重要的是有件事情可做。
于是抛却了目的性,只想给自己培养一个习惯。在这样随意的状态下,每天画一点竟然被坚持了下来。好比捏筷子和骑自行车一般,时隔多年,他的手指仍没有忘记当年的感觉,笔尖在纸上摩擦的节奏让他心底涌动着浮云般的感动。
谢沉钩终于成功的搞定沈回舟,挂断电话回来跟关老师商量调版。老关指指墙上的挂钟说:“去点买饺子来吃,我们都陪你加班呢。”
谢沉钩不理会,屈指敲着屏幕道:“你现在做的可不是我的版。”
老关胡子一翘,“策划部的特刊是有钱发的,你的版你给我发钱?”
谢沉钩淡淡瞥他一眼,伸手就关了老关的华光打开的页面,“做我的。”
老关将那只搭在鼠标上的爪子拍开,“图没到我怎么做?”
“图很快,先做文字。”
“先到咸阳~~~为王上~~~”老关撒手不干,眯着眼睛咿呀呀的唱了起来。
谢沉钩无语问苍天,站起身在原地兜兜转了两圈,从裤兜里摸出手机,调出号码就扔出去三个字:“沈回舟。”
那边不知说了什么,只见这厮沉得如水的脸上隐约有些火气。
关宇无奈的笑着摇摇头,还是将深观估摸着调了大概出来,敲敲桌子道:“去出样吧。”
谢沉钩径自走到打样机前,拽着上面散乱的废样往旁边一扔,将自己的版样调出来开始打印。
桌子上乱七八糟的废样里有一角鲜红引起了他的注意,他将那张纸抽出来,原来是一张废样的背面,空白的纸上用红圆珠笔涂抹着一副奇怪的画,看着并未画完,画的人仿佛画得很急,但又不知何故,上面又自暴自弃的压了个歪斜的叉叉。
他盯着这血流满地似的草稿,狭长的眼角微微跳了一下。
“这谁搞的?”他沉声问道
排版室里几个人早已对这种山雨欲来的质问有了极大的免疫能力,见怪不怪的回头看了看,表示不明真相。
“谁画的叉?”谢沉钩扬起手里的画。
叉……
这个关键词唤醒了蹲在角落里待机的陈苏木。他惊奇的看着这位传说中的佐罗,瘦削修长的人绷着一张书生脸,显而易见的压着一丝怒意。他估摸着可能是自己画的那个叉触犯了佐罗的尊严,再不出来自首,估计那点怒意就会烧成熊熊烈火。
思前想后一番,他视死如归的站了起来。
“我。”他举了举手。
谢沉钩闻言转身,陈苏木顿时觉得自己成为被狮子盯住的羚羊。
“谁让你画叉的?”谢沉钩面无表情的瞪着他,丢了一句话出来,音量不大,却十分逼人。
陈苏木死到临头啥也不顾了,顶了一句:“那是废样。”
谢沉钩难得被人噎一回,蹙起眉头,“这跟废样有什么关系?”
陈苏木继续抖包袱:“难道你要废样糊墙?”
这句话出来,一旁的关老爷和张姐都抖了两抖。
谢沉钩觉得自己从没见过这么不可理喻的人(其实你上午见过……),自己的脑电波简直无法与这个人搭成统一频率。怒气积到盛处反而趋于冷静,他干脆不理会这毫无含金量的顶撞,摸出手机给沈回舟拨了个电话:“你别画了,我这里有东西。”
电话里貌似颇为惊讶,尔后谢沉钩抿了抿嘴角,又淡淡追了一句:“帮我处理个图算了。”
就连陈苏木都听到了电话里传来的那句铿锵有力的:“你!妹!”
接下来,陈苏木目瞪口呆的看见谢沉钩揣着那张废样流星赶月般的走了。片刻后回来,坐在老关桌边,盯着屏幕说,“再等半个小时,图好了就交版。”
关宇对这一幕早已麻木,翻了个白眼说,“饺子——”
谢沉钩经过刚才一番折腾,仿佛给折腾出了解放区的天,看着方才还差点被自己K.O.的羚羊,垂了眼角温声笑道,“你是新来的实习生?”
“谢老师,我是陈苏木。”羚羊的角很硬。
“陈苏木?”谢沉钩半坐在桌子上,有些茫然,“新来的?”他扭头问关宇。
“谢老师,下午我们在电梯里见过,我是策划部的。”羚羊的角依然很硬。
“哦……想起来了。”话这么说着,谢沉钩脸上却没有半点想起来的样子,“你知道哪里买饺子?”
“知道。但是我没钱。”陈苏木冷着一张脸。
关宇和张姐又抖了两抖。
这时小实习生跑过来找谢沉钩,“谢老师,扫描好了。”
谢沉钩立刻把饺子忘到了九霄云外,让小姑娘将图片发给沈回舟,并第三次掏出手机将沈回舟挖出来云淡风轻的指示了一番。
朱云打电话过来,陈苏木借用张姐的电脑收邮件。果不其然,邮件里一片黑压压的修改意见。他叹了口气,强压住心里的不耐烦,将内容打印了出来,然后哄着张姐一条条对着改。
张姐打了个长呵欠,十分抑郁的抱怨,“太麻烦了……”
陈苏木赔笑着给张姐冲了杯蜂蜜水。
张姐修改完毕,出样,再发给客户确认。这一来一回的实在痛苦,陈苏木只好反反复复的幻想客户那边同样焦头烂额等待他邮件的可怜人,以此来平息心头的焦躁。
然后他想了想,还是下楼出了报社,将关宇说的饺子买了回来,买了七人份,包括发排和发行的老师。
钱这个东西嘛,该有的时候总是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