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第42章 黑 金 ...
-
当寝殿的大门重重关上，罗尔只是略微诧异地一挑眉，仍端坐在椅上，目光炯炯地看着她走近。
“那个侍妾米拉，能不能给她换个刑罚？”她犹豫着开口，一见他眉头皱起，急忙补充道，“我不求你放过她，只是‘死奴’有些太残忍了！至少换一个正常的死刑……”
她知道，那个有着麦色肌肤的美丽女子几次谋害她，在现代来说是犯了杀人罪还加上谋杀未遂！判个死刑一点也不冤枉。可是一想到她不知要痛苦多久才能耗尽所有精力最终衰竭而死，一想到她临死时会是个什么模样，她就不寒而栗。——这个死奴之刑，实在是太残忍了！
他眯起双眼看着她有些难看的面色，却没有任何反应，她只得又道，“换个死刑也是一样的，她毕竟是你的侍妾，你就给她一个痛快——”
“阿米妮斯，我并没有随意定刑！”罗尔突然打断她，声音低沉，“她犯的罪，是根据我巴比伦的法律来定刑的！你要知道！！她要杀的并不是个奴隶，而是盟国来的贵客！！这是重罪！！”
不是个奴隶？？她一阵恼怒，要杀的是个奴隶就就没事了吗？？
她有些忿忿地瞪向他，却见他霍地站起身，一步步稳健地迎面走过来，不容置疑地道，“她若犯了其他错，可以软禁，可以赶出宫去，可以贬为奴隶，可以有各种刑罚。但是——”
坚定的话音一顿，他已站定在她面前，略微低头，深邃的双眸凝视着她，“——她要杀的是你，阿米妮斯。我不会让她再有任何机会，也不会给她任何怜悯！！”
她心里一震，有些慌乱地别开目光，本能地想后退，却被一只有力的大手按住肩膀，那手臂上依旧缠着层层绷带，她只得停止了挣脱。
一时无人出声，殿内一片寂静，静得可以隐约听见外面侍女们走动的脚步声。二人相对而立，她几乎能感觉到停驻在她面上的目光开始灼热起来。
“我挑选了法律允许的最重刑罚，就是让其他人知道，要想伤害你，就将和米拉同样结局！！”那低沉的嗓音越发坚决，一字一句打在她的心上，她只觉头脑一阵混乱，不知所措地垂着头，屏住了呼吸。一股温热的气息熏在她的头顶，带来一股奇异的暖意。
“我不会再让人伤害你——”
她一咬唇，突然抬头打断他，“我可没那么脆弱！”接着丝毫不顾惜地大力甩开他的手臂，他痛得低叫一声。
“事实证明，我每次保命靠的都是自己！”
她转身向外跑去，大门被她一把拉开，“嘭”地一声撞上墙壁。
他站在原地，轻抽着气，捂住手臂，若有所思地望着那像逃命一样慌张的背影，唇边却不受控制地微微勾起。
*****************************************************
SHIT！！！什么不会再让人伤害你！这种对白——她急匆匆地走着，面上的红润随着急促的呼吸正慢慢平复。可刚才那霸道的话语却不听话地在心头萦绕不去。
『我就是让其他人知道，要想伤害你，就将和米拉同样结局！！』
心里涌起一阵莫名的异样，她甩甩头，像要逃避什么似的更加快了脚步，几乎是小跑着回到了自己的小院。
“阿米妮斯小姐！”
“碧……”她一抬头，看见面前迎上的侍女，不由愣了一下。“……萝……萝伊。”
女孩只恭谨地行过礼，便默默退去。
阿米妮斯进屋后才发现，午餐已经准备好了，比碧斯蒂平日安排的更加丰盛；她住的房间也仔细打理过了，简直是小小的改头换面；而碧斯蒂则在旁边轻声告诉她，那个萝伊一早过来后，便默不作声地开始劳作起来，把平日由碧斯蒂做的工作全都干完了，而且全部是自己亲手操持。
“我偷偷从窗户看着她，果真是很认真地在工作，屋里的东西，她从不多看一眼，也不碰一下。”
阿米妮斯闻言睁大了眼睛，经过这一连串的事件，竟连碧斯蒂都有了这样的警惕。她往嘴里塞了一口新鲜的蔬菜，心中一点疑虑减轻，不由对那勤快的女孩多了几分好感。
“不过，我这么多心干嘛呢。”碧斯蒂不好意思地笑笑，“执政王殿下已经把那位米拉小姐判了死奴之刑，以后这个王宫里一定没有人敢再害你了！”
说着，她目光中充满了羡慕，“执政王殿下对你可真好！对自己的侍妾用这么重的刑……”
阿米妮斯愣了一下，不由苦笑。杀鸡儆猴，这种铁腕手段，在她这个现代人看来是残忍，可在旁人眼里大概都变成了对她的艳羡。当然，他亲口说出的理由也确实让她震撼。或许，这才是一个执政君王应有的风范吧……
她摇摇头，若有所思地饮了一口温热的清水，这萝伊，比碧斯蒂细心许多呢。她微微一笑，思绪又转了开去。
消息传得可真快，她才耽搁了一会儿，回来时别人已经都知道了。看来罗尔虽然下了令禁止传递消息，可王宫就是王宫，此刻恐怕只有那座被层层卫兵看守着、软禁亚述使者的小殿，才能真正做到断绝消息吧。
想到这里，她神色不由沉重了起来，又细细回忆起殿上的议事。艾斯特此时大概已经送了命令出去。以百姓冒充大军虽然巧妙，可以令亚述失去一定优势，有所顾忌，但恐怕只能应付表面。一旦他们真的发起进攻，普通百姓要如何抵挡？？铁定会马上露馅！！
罗尔想必也考虑到这点，才会着力安排那些箭塔，另外还有箭只和……她的眉头锁了起来，殿上罗尔的一句话忽然跃入脑海：
『抓紧准备箭只和黑油——』
箭只和黑油……黑油……一个念头突然冒了出来！她呼吸蓦地一窒。
——黑油？？莫非是——
“——碧斯蒂！黑油是什么？？”她猛地转头，面色带着丝激动。
碧斯蒂有些摸不着头脑，犹疑着道，“黑油？？我也是来了巴比伦以后才见到的，听说是从底格里斯河下面流出，收集起来点灯，特别的明亮！”
她眼睛一亮，“点灯？宫里现在有没有？”
“没、没有，听说只有底格里斯河的一个位置有，而且隔一段时间才会流出，大家都说那是水神恩奇给巴比伦的恩赐！！都被执政王殿下派人收集起来了！”
罗尔收集起来……他是拿来做了火箭！她腾地一下站了起来。
“碧斯蒂！我要去底格里斯河……”
“出城吗？”碧斯蒂有些茫然地道，“城门都封锁了——”
她一愣，顿了一下，径直转身向外走去。
“我去找罗尔！”
厚重的蓝色大门缓缓开启，因准备庆典而封闭两日的城门甬道上终于出现一队人马，从两扇门的缝隙中小心行出。城外农田里正劳作休憩的人们略带惊讶和敬畏看着这支队伍。从他们的衣着器物不难看出，这些黑衣祭司，正是和往年一样，为了庆典祈福而前往东边的底格里斯河举行仪式的。
阿米妮斯夹杂在随从中间，手捧一只精美的金器，谨慎地跟着其他人向前走。宽大的黑袍遮掩住娇小的身躯，连半张脸也被黑布遮住。城外的民众们在远处好奇地观望着。她不敢抬眼，这些人之中很可能就有那随时准备回报大军的亚述探子，若被发现巴比伦的异动，可就——。
走出一段之后，她才借黑布的遮掩略微侧头，用余光扫过，见他们只远远看着，并无人跟上来，这才略放下了心。
捧着器皿的手臂已经酸得要命，她却不敢有丝毫懈怠，只盯着地面，步伐紧跟前面的人。不知走了多久，手上突然一轻，沉重的金器被人提起。
“到了。”低沉的声音又稍稍提高，“准备仪式！”
阿米妮斯呼出口气，这才抬起头来，只见前方不远便是一条宽广的大河，初春平静的河水缓缓涌动，河面闪着波光，发出轻微的水声。
祭司和随从们已在身边忙碌起来，石块搭成了简单的台子，祭品被陆续摆放上去。她正有些不知所措，便见同样黑袍遮身的罗尔捧起一盏金壶，神态自若地道，“和我去取圣水。”
她一怔，急忙也拿起一只一模一样的金壶，跟在他身后。两人缓缓行至不远处的河边，罗尔观察着水面，停了下来，弯下身子。
“就是这里！”
她精神一振，这里的水面似乎颜色比旁边略深些！凝神细看，可以看出附近水上漂浮着一层液体。
“黑油的源头就在那边。”
修长瘦削的手指引导着她的目光，只见不远处河床的一块大石下，赫然有几条黑线顺着石缝，蜿蜒着延伸进水中。她一阵兴奋，伸手沾了下那黏腻的液体，放到鼻前一嗅——
石油！！果然是石油！！！她心剧烈地跳起来，在伊拉克采访了那么些年，她绝不会认错，这些“黑油”正是宝贵的石油原油！！
在现代被各国争抢的珍贵资源，被称为黑色金子的石油！在这个年代才仅仅刚被发现，用来点灯而已！汽油、柴油、润滑油、沥青、天然气……一个个熟悉的词汇跃入脑海，一股穿越千年的奇异感觉瞬间涌上头，让她面色微红，一时怔在了原地。
罗尔仔细打量着她的表情，目光落到她沾了黑油停在半空的手指，疑惑地开口，“到底怎么了？这黑油——”
她转过头，面上带着兴奋的红晕，急促地脱口而出，“这石……黑油，可以用来做很多事情！！这次的战争，一定有办法的！！”
两壶圣水，由两个领头祭司高举过头。祭品被留在了河边。阿米妮斯走在队伍中间，双手缩在宽大的袍袖内，脑中急转着。刚才一激动夸下了口，可静下心想想，虽然发现了现代的重要动力能源——石油，可在这没有任何提炼技术的古代该怎么用？？
低沉的声音从身后传入耳朵，“那黑油……我知道燃烧起来比普通油更明亮，而且时间更长，所以我命人收集起来。你是想……”声音顿了一下，罗尔抬头望向她的侧脸，见她毫无反应陷入沉思，便不再出声。
原油最基本的功能就是燃烧，可他们之前只用石油点灯、点火箭……她若有所思地走着，丝毫没发现那道目光久久停驻在她的身上。冬季残留的冷风从后面刮来，裸露在外的肌肤不知不觉泛起柔和的粉红。
“还是快点回宫吧。”正当她觉得身体发冷时，那低沉却温和的嗓音突然在她耳边响起，紧接着一只温暖的手臂搭上她的肩膀，散发着热力的身躯靠近，一下便隔绝开了冷气。与此同时，一声沉闷的巨响，城门刚在身后轰然合上。她这才反应过来，原来队伍已经回到了城里，全身顿时松了力。
“……黑油的力量很强，就说燃烧能力，比你们现在用的所有燃料，呃，所有可以用来烧火的东西都厉害！！”阿米妮斯坐在殿中间，面露兴奋地解释着。
几人沉静地聆听，目光集中在她身上，都等着她继续说下去。紧挨她身边的罗尔却沉思片刻，缓缓开口，“你的意思是——可以做成其他使用火的武器？”
“可以这么说！”她看向他，心中暗自赞赏，点头道，“黑油远不止能够点灯和做火箭！！”
“一般就是把油泼到攻军身上再射火箭，再有就是在城外设置火圈阻挡进攻了。但巴比伦城外便是幼发拉底河，这样恐怕……”艾斯特有些沉不住气，一脸的疑虑。在他身边静静坐着一个飘逸的黑色身影，——大神官彷佛置身事外一般，只优雅地端坐着，淡淡低垂着眼眸。
“黑油燃烧时间长，并且燃烧得很厉害！！比使用普通的油烧伤力要强得多！！更重要的是，一般用水是无法灭火的！” 她耐心解释着，只见罗尔若有所思地微微点头。她心里暗道，看来他能想到利用原油做火箭，一定是做过研究的了。
其他几人却都疑惑地望着她，她只得尽量浅显地讲解道，“大量的黑油燃烧时即使掉到水里，也会继续燃烧！！只有用沙土之类覆盖才能灭火！！”顿了顿，她迎着众人惊讶的目光，一字一句定定说道，“我们要做的，就是把黑油弄到敌军身上去！！”
殿内静了一瞬，几人都似懂非懂，目光却不约而同地渐渐发亮。艾斯特面色温和，望着她出神。连大神官也不知何时抬起了一双凤眼，默默凝视着她，目光微微闪过一丝讶异。
“不怕水……”罗尔轻扣着桌子，似乎想起了什么，蓦地抬起头，提高了声音，透着惊喜，“亚述用来攻破埃兰的新式攻城机，就是用一些形状奇异的木盾组成通道，上面铺了浸过水的兽皮！！当时火箭根本没用！！黑油却正是它的克星！”
说着，他面色激动，目光灼烈地投在她身上。“自埃兰回来，我就知道那东西迟早会用在巴比伦城门上！！可一直没有对策！！现在终于——”
她闻言也是一阵喜悦，不禁欣慰地迎上他，相视一笑，却立刻感觉到他目光中的火热，慌忙又别开了眼。
“好！！如果他们还用这种攻城机，我们就……不——等等！”她又想起什么，倏地皱起眉，“从城墙上浇下去太危险了，一旦起火容易危及我们自己！还有什么办法把黑油……”
话音减弱，罗尔也沉吟起来，殿内顿时一片寂静。
——有什么办法把黑油在远离城墙的地方使用？她眉头纠结了片刻，忽然一抬脸，喃喃道，“……用泥！”
那个低沉的声音几乎同时响起，“……投石机！！”
－－－－－－－－－－－－－－－－－－－－－－－
我周六下班后要去趟外地，不过很近，只有一个小时车程。周日就回来。亲亲各位～
=======================================================
注释：
有读友留言提到历史上只有米坦尼，没有米提亚。为了不让大家混淆，我说明一下。
米坦尼和我文中的米提亚是两个不同的国家。米坦尼的文化我不是很了解，因为我写的不是这个时代，所以没有详查。只知道该国位于巴比伦的西北部，存亡时间为前1500~前1380，后来被亚述灭。请大家注意，这个时期和米坦尼共存的巴比伦又被称为“古巴比伦”，并不是我文中所写的朝代。
而在米坦尼灭亡的时候，米提亚还处于部落阶段。成百年后才建国。位于巴比伦的东面。后来和巴比伦联手，灭了亚述，自己则最终被波斯所灭。请注意，这个时期的巴比伦是经历了“古巴比伦”、“中巴比伦”一段时间之后，被灭亡又重新建国的，称为“新巴比伦”，这才是我写的时代拉。新巴比伦建国的第一任国王为那波帕拉沙，尼布加尼萨为其子。
另外米提亚好像只是一个王国，称不上帝国，疆域也比之前的米坦尼小很多。米提亚(Median)有另一个翻译“米底”，可能是因为我选了比较少人用的这个翻译，才造成大家的混淆。
呵呵。也不知说明白没有。都是查来的资料，希望不会有误。
PS：非常感谢各位这么仔细的阅读我的文文，谢谢大家的支持！！抱～
作者有话说
第42章 第42章 黑 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