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绿水白云飘（下部）》独美

82、七巧灯节

　　一连串的疑问瞬间全涌了上来，却也不得其解，遂将那药丸攥在手心里，慢步往五常殿走了回去。

　　等到金明池这边席散，我却没有随着赵桢一同回宫，只说现如今难得出宫一次，想去街上走走时，却听得赵桢突然笑道：“今儿个是七月初七，七巧节，听说京城里有花灯节，朕也想去凑凑热闹呢。”

　　听他这么一说，我却猛然心头一痛，今日真是七月初七！七巧节！

　　而两年前的七月初七，却是我与耶律重元成亲的日子，不想，时光飞逝，我与他却再也回不去当初那恩爱甜蜜，羡煞旁人的日子了。

　　咬牙忍住心上针扎般的疼痛，冲赵桢浅浅一笑：“皇兄若真是同去，岂不要闹个京城大乱，哪里还有热闹的灯节可看？”

　　赵桢摇头恨道：“生在这天子之家，偏生就少了这许多平常百姓家的乐趣，想来也是一件憾事……”

　　我安慰道：“皇兄不是还可以微服出访吗？上回在惠州时，可不就是偷得了那一日的逍遥吗？”

　　赵桢看着我，仿佛被我的话，拉入了那遥远的记忆中，半晌，方才幽幽地说道：“那时，朕还未亲政，方还能微服出访民间，又偏巧遇见了你这个精灵般的妹子，才得了那一日的逍遥，如今回想起来，竟让朕甚是怀念……”转眸看向远处，接着说道：“如今，怕是不易再多得一日那样的畅快了。”

　　我对他的感叹心中也甚是有些黯然，我这个无所事事的公主，如今想要出宫一趟，尚且不易，更何况是他当今的天子？

　　思及此，我突地冲赵桢一笑，凑到他耳边悄声说道：“心动不如行动，今日既然皇兄也想去这灯节上瞧瞧热闹，不如就再来个微服出访好了，还是咱们兄妹二人，只悄悄叫上狄青和展昭，就跟那日在惠州时一样，岂不自在？”

　　赵桢看到我眼中的怂恿，竟也是心中一动，眼眸一亮，附在我耳边悄悄说道：“好主意！你去找狄青吩咐下去，我们换了衣服，等天色一暗，咱们就去！”

　　等我找到狄青，跟他一说这事，他立即也是吓了一跳，稍一愣怔间，在听我说起随行微服出游的人时，却眼色一黯，默了半瞬，我知道他也是想起了当日惠州西湖边的那一日的事情。

　　抬眼看着他的黑眸说道：“今日虽不能像那日般，自由自在的在外面晃荡个大半日，能逛上两个时辰，就已经很不错，时辰也不早了，你快去找展昭安排下去吧，明里就咱们四个人，暗里的暗卫还是不能少的。”

　　狄青点头应下，抬脚走了，走了两步，却又回头突然向我看来，我不解地看向他，却突然触及他眼底那抹隐忍的温柔，知道事过境迁，再也不能回应他什么，只能缓缓垂下眼睑，转开身向五常殿走去。

　　待到天色渐暗，我与赵桢换好了常服，从金明池北门外上了马车，沿着汴河一路向城内行去。

　　一路行来，虽坐在马车内，但忍不住还是挑帘向车外看去，只见城内家家户户都挂着各色彩灯，沿河边还有不少人在放着花灯，闪动着那些许璀璨光芒的一盏盏花灯，从放灯人的手中搁至水中，再沿河顺流飘向远处，星星点点，竟汇成一片光华，让人移不开眼。

　　赵桢见我看得起劲，索性敲了敲车厢，示意马车停了下来，带着我一同下车，也朝着那放灯的河边走去。

　　我冲一旁的展昭使了眼色，他立时变会意，迅速从一旁的小贩处买来两盏精致的花灯，递在我手中，我笑着接了过去，递了一盏在赵桢的手中：“皇兄也应个景，许个心愿，放盏花灯吧……”

　　赵桢垂眸瞧了瞧我手中的花灯，接过一盏去，却是笑道：“这七巧节，原是求的一个情之所衷，不知双儿你的情又是衷的谁人呢？”

　　瞧见赵桢眼中的戏谑之情，我没好气的瞪了赵桢一眼：“皇兄惯会取笑双儿，看来今日真不该双儿来陪皇兄来凑热闹，换作贵妃嫂嫂，岂不应景？”

　　赵桢呵呵一笑，伸手就在我额间一点，左右瞧了瞧，见展昭与那狄青并未跟近，遂放低了声音，凑在我耳边笑道：“朕可是听说，你答应了某人，等这辽使团一走，便求朕指指的……”顿了顿，又向狄青所站之处瞄了一眼，有些意味深长的接着说道：“但朕怎么一直觉得你明明情有独衷的是那狄青……难道你是恨他已另娶？”

　　我咬牙正欲说话，赵相偏生像是明白了似的，自顾自的又接着低声说道：“你如今贵为公主，自然不能委屈了你，朕将那狄青招为附马，自然你就是正妻，至于妾室嘛……将来反正也总是会有的……”

　　我气得跺脚，恨恨地朝赵桢说道：“皇兄说的是什么混话，莫说我与那狄青早已缘尽，就算我还真有心于他，也不能将他限于停妻再娶这样的不仁不义之中，就算是皇家，也不能做如此不堪的事情，我好歹也是一公主，难道除了狄青，便找不到一个对我情有狄衷的男人了吗？”

　　赵桢敛了笑容，突然伸手扳着我的肩膀，让我面对着他，我抬眼望去，就看到他眼眸中真诚的切之情：“朕不过试试你罢了，你倒急成这样，若你不肯，朕又怎会强你所难，只是你可真想好了，要嫁给文卿？”

　　不知道为何，我突然觉得自己的头重了几倍，这轻轻的一点头，却是怎么也点不下去似的，只能开口缓缓说道：“皇兄也知道我也他之间的渊源，这么多年，他一直未娶，我便负了他这么多年，如今他既然不离不弃，我嫁与他算得上是一桩良缘了。”

　　赵桢见我不敢与他的眼神对视，像是明白了些什么，晃了晃我的肩膀，轻声叹道：“你这么说，可是因为你心中其实另有他人？”

　　我闻言一愣，猛地抬眼向他看去，赫对上那双与自己相似的眼眸，关切之情流露无遗，只得摇头又转开眼去，淡淡说道：“我与那人……”

　　还未说完，却赫然发现自己口中所说的那人，正出现在自己的视线之中！此刻一身青色长袍，将他在夜色衬得如同幽灵一般。

　　赵桢见到我讶异的眼神，也顺着我的目光看了过去，竟然也看到不远处人群中以耶律重元为首的一行人。

　　我们几人站在河边暗处说话，他们一行人却是走在灯下，是以我们虽看见了他们，他们却未曾看见我们。

　　估计是狄青与展昭也看到了耶律重元一行人，便下意识的向我与赵桢靠了过来，赵桢抬手示意了一下，两人又默不作声的退开了，估计已经明白赵桢并不想招人耳目的意思，只装作互不相识，擦肩而过既好。

　　等两人退开，赵桢却见我的眼神一直停留在那耶律重元的身上，不禁出声问道：“你与那秦王是旧识？”

　　我下意识的点了点头，却又不知道该如何作答，却又听得赵桢说道：“听说这秦王素来是个面冷心狠之人，连他自己的王妃都被他一手送上火刑台，如今朕见他，倒觉得还真如传闻所说，传言不虚啊。”

　　面冷心狠？什么时候开始，他耶律重元有了这样的代名词。再次向人群中的那个男人看去时，却见他虽然此刻身处闹市，穿梭于熙攘的人群中，可分明又觉得他形单影只的如同一个冰冷的幽灵般，毫无一丝生气。

　　竟有些有忍心再看下去似的，硬生生的转开了头，却感觉到不远处一束目光向我投来，抬眸望过去，却见是不远处的狄青，正默默地注视着我，夜色中，他的黑眸中偏生如星光般璀璨，让他眼中的关切之情流露无遗。

　　我微微他点了点头，转开眼对着赵桢笑道：“我原本是认得他的，只是……那时他并非传言所说的什么面冷心狠……”不等赵桢再问，我忙岔开话题：“听说城内更热闹，我想去瞧瞧，买些宫里见不着的好玩意回去……”

　　赵桢倒也不追问，由得我拉着他的袖子向城里走去，一面摇头笑道：“这里的东西，新鲜是有的，但若说精致，哪里就比得上宫里的了……”

　　等到了城里最热闹的大街上，却见人群都往一处挤去，像是赶着去瞧什么热闹，为怕我们被人群冲撞，展昭护着赵桢，狄青护着我，渐渐往人群外围走去。

　　等我们在一处卖糖人的小贩摊前站了下来，我便向那卖糖人的小贩打听了一下，原来是前方不远处，有一座叫浣花楼的地方，那里今日聚了许多才貎双馨的姑娘，要在此刻向相中的男子抛花球，若双方看对了眼，被抛花球的男子便接下花球，与抛花球的姑娘同游一番，若并未中意，也可将花球置之不理，另觅良人。

　　我还未说什么时，却见赵桢似乎听得颇为动心，跃跃欲试的模样让人忍俊不禁，我凑过去低声笑道：“皇兄玉树临风，一表人才，如果往前一站，怕是这花球都往你这一处飞来，让人招架不住呢。”

　　赵桢呵呵一笑，挺着胸膛朗声道：“那是自然。”说着，也不理我的调笑，竟抬脚向那人群中挤了过去，展昭见状，赶忙跟了上去，我对这个无甚兴趣，慢吞吞地跟在后面，狄青也就只能坠在后面，护着我慢慢走着。

　　走了不远，却见人潮涌动，我也懒得再往前挤，再欲退回来，身前的人潮却突然猛地退了回来，我始料不及，避让不及，眼见就要被前面迅速退过来的人挤倒，介时腰间突觉一紧，被人揽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一旁纵去，在我还来不及反应时，已被身后之人抱着又是接连两跃，再次退向一旁。

　　待我终于站定之时，仍然有些气喘吁吁，抚着胸口叹道：“还好有你在身边，否则，还不知会如何……”

　　身后的狄青一愣，仍旧揽在我腰间的手像是忘了松开似的，反倒是一紧，直接将我揽入怀中摁住：“小心！”

　　我猝不及防，被他这么一摁，靠在他怀中半晌不敢乱动，好一会，方才从他怀中探出头来，顺着他的视线看到从我们脚边跑过去的一只小狗。

　　长吁了一口气，方才发现此刻我与他二人的姿势竟如此亲昵暧昧，脸上也不由得一红，撑着他的胸膛，站直了身，有些结巴的说道：“……多谢……”

　　狄青虽然放我在他身前站好，一只手臂却兀自揽在我的腰间，愣愣地看着我，一语不发，愣怔在那里。

　　我下意识的避开他的眼神，转开头四处瞄了瞄，却赫然看见此刻所站之处的街对面，一个贩卖彩灯的小贩摊上，各色花灯之中，却有几盏双心形状的花灯，尤其引人注目。

　　而更引得我移不开眼的却是，一个熟悉的身形也向着那小贩摊前走了过去，拿起其中一盏双心形状的花灯，久久伫立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