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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心桥书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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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有一段日子,周青淳过着和以往完全不一样的生活。她没有再写小说,也不再看小说,更不再写任何的文字。她觉得自己一下子老化了许多,在心灵层面上,是前所未有的空洞和苍白。
幸好这样的情况没有一直持续下去。
后来的日子,她喜欢到《心桥》书馆去。
《心桥》书馆是个好地方。以前,她曾经不计劳苦地搭乘捷运,越过六个站,就是要到那里给曾心言买一杯咖啡,因为曾心言说过,本地找不到即磨即泡香醇地道的咖啡,她说,那是用爱心做出来的咖啡,她又说,那里的咖啡可以媲美巴黎左岸的咖啡。
现在,她不带明显的目标前往,纯粹喜欢那里清幽的环境,她需要一个与尘世隔绝、不受干扰的空间。
她会在《心桥》书馆看看书,喝喝咖啡,有时候甚至只是无所事事的尽让自己沉浸在宁静的空间里。她习惯了要一个独立的读书间,把自己关在里面一整个白昼。读书间里有舒服的豆袋可坐可躺,那是供给读客阅读时使用的。有好几次,周青淳索性在那里午睡。只有很少的时候,她会选择面对湖面阳伞下的座位,她怕刺目的阳光,她怕下雨打雷。
她曾经试图在《心桥》书馆的各个角落寻找曾心言和姜雯文的痕迹。虽然她们都没有正面的对她提起过,但她隐隐知道这是一个她们共同缅怀的地方。
曾心言已经身在遥远的国度,姜雯文呢?她是否也在她身边?周青淳其实从一开始就百分百排除掉她们一起离开的可能性,因为姜雯文不可能放得下敏敏跟所爱的人远走高飞那么自私和不负责任,她更不可能带着敏敏一起远走他乡。姜雯文虽然爱曾心言,但她还是懂得面对现实的。
尽管她们同时爱着曾心言,姜雯文更曾别有用心地希望她能知难而退,但周青淳能体谅那也只是她挽留一个她所爱的人的一种手段,她在自己的能力范围内做她能做的事。周青淳不能否认,姜雯文无论如何还是一个好女人。
一个曾心言爱过的女人,不会是一个太差的女人。
姜雯文是否还在原来的地方?
这一天,周青淳坐在阳伞下,突然有些思念她,她想起要给她打一通电话。
可是电话拨过去不少过四五通,却没人接听。
就在她放下手机的时候,有人在她身后轻轻的“哈罗”了一声打断了她的思绪。
她下意识的回过头,循着声音的来处张望,只见一个出奇清丽的女子缓缓向她这里走过来,她手里端着一个托盘,盘里有一个高脚的白色杯子。她温柔的朝周青淳微笑,一边说:“我看到你在这里坐很久了,玫瑰咖啡,请你喝!”
那女子说着,已经把咖啡放到桌面上。
周青淳有些许的受宠若惊,她微微抬起头看她一眼,这一眼,让她无法把目光收回来。
她是谁?她是谁?为什么她无论神情言语和举动都那么神似她日思夜想的曾心言?
有人在另外一头亲热的叫了她一声:“心桥!”
心桥。
《心桥》书馆就是属于她的。曾心言所酷爱的心桥咖啡,就是出自她的手!
周青淳曾经说过,如果不重复的遇到同一种类型的男人,除非遇到的是女人。曾心言是否会不停的化身在别人的躯体上,试图用各种方法抚慰伤心欲绝的她?
想到这里,周青淳不禁有些黯然,她竟然还是那么思念曾心言。
玫瑰咖啡上浮着一朵煞是好看由鲜奶油捏成的玫瑰花,伴随着它的是一小片娇嫩的玫瑰花瓣,一阵清淡的幽香扑鼻而来。然而,玫瑰,却一下触动了她心底最温柔也最疼痛的部分。
正当她想开口说声谢谢时,发现心桥已不在。
这一天,周青淳又去《心桥》书馆。
离开书馆的时候,她差点跟一个迎面而来的人相撞。一照面,份外眼熟,那个人面带喜色的问:“嗨!还记得我吗?”
周青淳不但记得他,还清楚的记得他的名字————曾言绽。跟曾心言的名字,只有一字之差!
曾言绽的身上不穿运动服了,他仍然戴着眼镜,他的那辆丰田埃尔法依然还开着吧?那一次的交通意外,他并没有食言,他给汪禹城足够的赔偿,毫无半点拖欠罗嗦和计较,这让汪禹城对他刮目相看,还盛赞这种好人无处可觅。
“我记得你。”周青淳说。
“我来带我的妹妹。”曾言绽说,
周青淳礼貌的点了点头就走了过去。
“咦,她没有看见你吗?” 曾言绽突然在她身后说。
“谁?”周青淳心不在焉的停下来。
“我说我的妹妹。”
周青淳这才想起来,那一晚曾言绽曾告诉过她,他妹妹是她的读者。今天周青淳选择了独立的读书间,即便需要什么茶水点心,都是由服务生送进房,也许正因为这样,她没有被发现。
曾言绽说:“你能不能给我五分钟,我把我妹妹带出来,她看见你,一定会很开心。”
“我不想见她。” 周青淳丝毫不考虑就拒绝他。
对于周青淳这种不近人情的态度,曾言绽的反应是错愕、受挫,似乎也觉得难以下台,便低声恳求说:“五分钟,五分钟可以吗?不会耽误你太多时间。”
“我说不可以,不可以,你听见了没有?为什么见了我就开心,我不开心见任何人。”
曾言绽吓了一跳,他呆在那里。
“告诉你妹妹,不要喜欢我,更不要崇拜我,如果她有很多时间,就去看别人写的书!”
周青淳说罢头也不回的走了,也不理会曾言绽在她身后会有怎么样的感受。
周青淳没有直接去到捷运站,而是停在书馆附近一个卖烤番薯的摊子前买番薯。就在她拎着刚出炉热腾腾的烤番薯付好钱准备离去的当儿,她看见曾言绽推着一个坐在轮椅上的女孩从《心桥》书馆走了出来。那女孩看上去不超过17岁,她不时的仰起头跟曾言绽说话,两个人的态度很亲密。
她就是曾言绽的妹妹吧,她的双脚虽不良于行,但她的气色看上去红润健康。她扎着马尾,穿一身洁白的衣裙,她的眼睛一直在笑,说话的时候还不停的挥动双手。
曾言绽把妹妹推到车前。车门拉开后,他把妹妹从轮椅抱上车,让她坐好,然后将那张轮椅折叠好,再放到后车厢去。
就在他转身要走向驾驶座的时候,周青淳出现在他身后。
曾言绽做了一个受惊吓的表情。
他没有真的被惊吓,只是周青淳刚才太凶了,他就故意做出这个表情。
“刚才对不起,我的态度太差了。”周青淳带着歉意说。
“没事,是我的态度太烦了,哪有那样去要求别人的。”曾言绽不好意思的说。
周青淳看不见曾言绽的妹妹,因为车里拉上了帘子,她在车厢里问曾言绽:“哥哥,你怎么不上车?你在跟谁说话呢?”
曾言绽看着周青淳,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妹妹的问题。
周青淳说:“我叫周青淳。”
曾言绽立刻回答他妹妹:“我跟一个刚刚认识的朋友周青淳说话。”
周青淳从来都只用笔名写作,没有人知道她原来的名字。当她下定决心不再写小说以后,便决意放弃太阴这个名字,她只想当回一个最平凡不带任何光环的周青淳。在《心桥》书馆那样一个布满书香的地方,不是没有人把她认出来过,但她都否认了。
“你跟你妹妹,要不要吃烤番薯?”周青淳摇摇手里的纸袋问曾言绽。她刚好买了三个,他们可以平分一个。
曾言绽从周青淳的手里接过两只烤番薯,堆起一脸的笑:“番薯让我想起了我奶奶,我奶奶老是说,在战乱的时候,能吃到番薯是很幸福的事。”
周青淳发现曾言绽这个人似乎有很强的家庭观念,他嘴边提到的,不是妹妹就是奶奶。他把番薯递给在车厢里坐着的妹妹,妹妹竟然兴奋的叫起来:“哇!是烤番薯呀,我爱吃烤番薯!”
周青淳和曾言绽相视而笑。
“要不要我送你回去?”曾言绽问。
周青淳说:“我还想到处走走再回去。”
“下一次,应该还有机会在心桥书馆遇到你。”曾言绽笑了。
“如果有机会看到你妹妹,我会上前去向她问好的。”
曾言绽抓一抓头,为了适才的事还有点难堪,但还是面露喜悦的说:“那,我先谢谢你了。还有谢谢你的烤番薯。”
之后,周青淳并没有在《心桥》书馆再遇见曾言绽的妹妹,倒是,她又有机会喝到玫瑰咖啡了。这一次,还附加了两片精美的小饼干。
“谢谢你.......心桥。”上一次,周青淳来不及道谢,这一次,这一声“谢谢”她说的特别用力,只是“心桥”这名字出自她的口,却显得有些别扭,毕竟心桥没有告诉她她叫心桥啊。后来她才知道,来到《心桥书馆》的熟读客都这么叫她。
叫心桥的女子似乎是一个很温柔的女人,她说:“你太客气了。”
周青淳发现自己很喜欢她,她由衷的说:“你的玫瑰咖啡很好喝!”然后她不经意的说了一句:“你知道,玫瑰代表了什么?”
心桥想也不想就回答:“在情人之间,玫瑰代表爱情;在我和你之间,玫瑰咖啡代表了友好和关怀。”
周青淳心里很感动,眼眶不禁有些湿润了。心桥那一双聪慧的眼眸,一定能洞察世情,她一定也看出了她满怀的心事,所以才会不止一次的借着咖啡来给她送上关怀。
“玫瑰,它代表着别离吗?”周青淳啜了一口咖啡,喃喃自语。
细心的心桥还是听到了,她说:“玫瑰从来不代表别离,如果有人送你玫瑰,她也许想对你说她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