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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Part 0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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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间里重又恢复了宁静。
陆婴婴瞪着窗外阴沉的天发了会儿呆,缓缓翻了个身,将被子拉至下颌处。
闹钟上的秒针不知疲倦地转了一圈又一圈,她终于看得眼睛发胀发酸,才缓缓阖上眼皮小寐。朦胧之间,似乎有消毒水味儿萦绕四周,还有几个人的轻声交谈。
“老刘,您女儿的情况不太好。我给开的药是否都按时定量地吃了?”
“药我是安排专人盯着吃的。饮食我也按照您说过的,清淡少盐为主,偶尔吃一点水果。再说,她吃得很少,总是在昏睡。”
“刚才我让护士给她测了体温,仍然过了38度。按说都过去了二十多天,为什么病情没有改善?”
“我们也很着急,总这么一直病下去也不是办法。”
“还是我周一的提议,你们立即把她送到医院来!上次我们给她做的全周血检测也显示出白细胞的异常。这可能仅仅是一个病因。总留在家里,其他检查时做不了的。”
“让我们再考虑考虑。”
“老刘啊,你们做家长的不知道,发烧的危害性很多,万一伤害到大脑和心脏,那可是影响孩子一辈子的大事情。”
“行,行……我得和其他家人商量一下,再做决定。”
“你!简直荒唐!”
“徐医生,您别生气,咱们借一步说话。”
……
陆婴婴想睁开眼睛,却发觉自己无能为力。头脑里混沌一片,呼吸也非常阻滞。
不知又静静躺了多长时间,她终于感到清爽了些,不再像被人用黑色塑胶袋套住全身一般地难受了。先是动了动手和脚,而后又抚上自己的脸掐了掐,觉出了疼痛,才意识到自己没有在梦境之中。
她费劲地扒开自己的眼皮,环视一下四周,没有人。窗帘仍然是拉开的状态,外面的天已经黑透了。她坐起来看了看闹钟,唔,八点,错过了晚饭时间。
为什么没人叫醒她呢?
到房间自带的盥洗室简单洗了脸梳了头发,陆婴婴重又坐回到床沿上。
思前想后,她决定出去看看。
至少,先找到何迪非再说。
打开衣柜,发现自己那身T恤短裤已经洗净熨平挂了进去。旁边还挂着卫衣、背带牛仔裤和白色公主裙。那裙子越看越眼熟……
噢?
这不正是那次她随庄亚文在珊瑚大道购物中心试穿过的礼服么?
莫非是何迪非记在心里并且帮她买下来的?
陆婴婴不再犹豫,微微思忖一下,便换上了连帽卫衣和牛仔裤,这样可以抵挡凉风侵袭。
房门外没有人守着。整个后厨和休息区也都漆黑一片。她没有放松神经,小心翼翼地沿着幽暗处走到了院子里。只要穿过饭店前厅的小路,就可以直达大门了。
走到假山旁边的时候,由于光线太暗,她不经意撞到了檐下用来腌酸菜的坛坛罐罐。放在最顶端的坛子是空的,被她碰得掉到了地上,应声而碎。
站在前厅入口的迎宾女子恰好将视线投了过来。
陆婴婴不禁一阵怔忡,怎么是那个芳芳?会不会又来找麻烦?
她犹豫着该不该继续往大门方向前行,还是按照刘老板的话老老实实地回去休息。她兀自提心吊胆了一番,却发现芳芳收回冰冷的没有任何感情色彩的目光,掀开竹帘进了饭厅。
虚惊一场。
陆婴婴拂拂心口,将衣服上的针织连帽严实地扣在头上,迅速顺着半开的绛红色大门溜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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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陆婴婴一向自诩平时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肯定不会是个路痴。
但她还是极不情愿地承认,已经接近迷路的边缘了。她偷跑出来的时候,只从床头柜抽屉找到了自己的钱包,以及一支袖珍的LED手电筒。没有手机,更没带任何可以发出声响的东西,即使是想求救,也是徒劳。
放眼一望,茫茫四野,她像是走入了巨型怪兽的大嘴,手电筒的灯光很快便被周围浓得吓人的黑暗吞没了。
由此可见,刘氏私房菜的所在确为隐蔽,饭馆大门通往外面的方向根本没有现成的道路,更无一盏路灯。吸引客人只靠着口碑相传。
到了这儿,GPS导航都失灵了,那些客人大多是凭着第六感找到的。
陆婴婴举着手电筒前后左右地观察了一会儿,恍然大悟:只要沿着汽车的车辙一直走,不就可以顺利地走上高速公路了么?难怪刘老板千叮咛万嘱咐不让她擅自外出,这黑漆漆的荒郊野地确实令人心生恐怖。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脑子里突然跳跃出这样的诗句,陆婴婴不禁打了个寒战。微风恰好拂过树梢,手电筒微弱的光照里影影绰绰地晃过去个什么东西。草丛里窸窸窣窣响了几声虫鸣,她咬咬牙,深深吸口气,加快了步伐。
因为无法掌握时间,她越来越慌乱。
云层遮住了月亮,周遭又是伸手不见五指的状况。
风灌进了领口,她隐隐觉得后脊背发凉。想要打退堂鼓往回走,可是,就算是往回走,也未见得比往前走来得更轻松吧??
苇草扫着她的小腿,一下一下的,那种痒丝丝麻酥酥的触感如此来势汹汹,仿佛透过厚织布的牛仔裤直达她的皮肤上了。
方才快速晃过手电筒光柱里的阴影愈发多了起来,陆婴婴眯眼仔细辨认了一下:有飞蛾,还有个头奇小的蝙蝠。刘老板把他的私房菜都开到了什么地方?
蛇虫鼠蚁,样样俱全。
一想到蛇,她额上的冷汗就冒出来了。记得幼年时跟随妈妈去乡下考察特色民居建筑,就在暂居的旧式环形土楼里见到了蛇窝。那时她小,不是太懂得害怕,反而觉得那数十条刚孵化的小蛇蜿蜒曲折地爬着,有点可爱,甚至想伸手去摆弄一番。要不是妈妈及时从其他乡亲家返回住处,她的小命恐怕不保。
当地的蛇医说,险些咬伤她的蛇属于蝮蛇一类的,三角形的头颅,细细的颈部,毒性相当大。从那以后,妈妈经常向她灌输蛇的危害性,久而久之,她最怕的动物便是蛇了,还连带上了所有两栖类的冷血动物。
这简直赶上野外生存大冒险!
难怪刘老板再三嘱咐夜晚不要外出——
越是这样,她越告诫自己不能乱了阵脚。
迪非哥哥,迪非哥哥……
我要加油,我要加油……
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
陆婴婴咬紧牙关,坚持沿着汽车压出的轮胎印迈开大步走。当她望见不远处加油站微微泛着蓝色的大瓦数白光节能灯时,也终于走出了迷宫般的绿化林。惨白着一张脸,她推开加油站配套超市的玻璃门,叮铃铃声忽然响起,吓得她一哆嗦。
“欢迎光临!”门上方悬着的电子音感应器适时地发出了问候。
陆婴婴到超市货架上拿了方便面、奶茶和面巾纸,准备交款时发觉收银台后面竟然没人。
这也……太诡异了……
她不禁又紧张起来。环顾四周,似乎最里面有个背影在搬东西,一边搬还一边唉声叹气。
“你好——我想问问店里有没有热水可以泡面?”她朝那个背影问道。
“有,我把饮水机的电源打开,请你稍等一会儿!”那个人好像捏着嗓子讲话,声音听上去瓮声瓮气的。
陆婴婴“嗯”了一声算是回答。
她走到橱窗前向外看,发觉这个时间段高速公路上的汽车很少,偶尔开过去一辆,还是长途重卡,挂着两三节拖车车斗,轰隆隆的阵仗,似乎要将路面震塌似的疾驰而过。
要怎么回到Q市市区呢?她想。
正琢磨着站在路边拦车的成功率,超市的店员已经走到了她身后,“请你先把账结了,然后我帮你搬张凳子坐,还有,水一会儿就开。”
陆婴婴转过身,发觉已回到收银台的男人打扮得非常怪异:他戴一顶深咖色的牛仔帽,帽檐拉得极低,遮住了眉眼;脸的下半部蒙着大号口罩,将整个面部遮得再严实不过了。身上竟没穿员工制服,全身上下罩着一件宽大的不能再宽大的“袍子”。
姑且管那古怪衣衫叫袍子吧,或许那东西都称不上是件衣裳。
她从未见过那么独特的服装,就像在一块方方正正的布料中央开一个钻进脑袋的洞口,然后直接套在脖子上,看不见手脚,人像在布里面飘动……突然,一阵寒意从背后陡然升起,她眨了眨眼睛,捏紧了拳头。
“一共是十六块五。现金还是刷卡?”口罩脸朗声问道。
不知怎的,陆婴婴总觉得这人的声音很耳熟,可又实在想不起在哪里听到过。她怔了三十秒的工夫,对面的人又问:“现金还是刷卡?”
这位大叔可真够敬业外加执着的!
陆婴婴抿抿嘴,轻声嘟哝着:“这么一点点钱,现金好了。”一边打开了钱包。天哪,邪门!里面居然空空如也,陈墨请吃饭那天她赌气掏出来摆在桌面的钱,明明都装回去了啊?
见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