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 1 章 ...
-
黑色纸飞机
开学的那天，秦扬拖着行李箱提着行李袋，背后还背了特大号的书包走下火车，左右看看，一时感到些许的不确定，这个城市就是自己要一住四年的地方了吗？完全陌生的环境令人不安，十八岁虽然不能称为年幼，但确实还不太成熟：跨下火车的那瞬间他看着车轨与车站之间细细小小的缝隙，有种随之而来的断裂感。时间仿佛像这行走的路一般被缝隙清楚明白地分割开，往下看去只有黑漆漆的一片。
其实这让他有种得逞了的错觉。
离开家来到这个陌生的地方，是他迄今为止做出的最艰巨也最自我的一个决定了。违背母亲的意愿在志愿填报时写下了的数个遥远大学的名字，像是自己背离过去，迫不及待逃跑的证据。
心中充斥着混乱而复杂的情绪，大脑却被空置出来辨认方向，坐电梯来到车站上层，根据路牌走走停停，左转，再左转，他小心辨认着唯恐走错一步便辨不清来时的道路，却常能察觉出自己的分神，尤其是在身边攘攘的人群中，见到那些有父母陪伴的同龄人时，悄然浮起的轻嘲和失落。
——总算上了公交车，拖着箱子一个人占了两个位子，挪不出空间来。几站地后有人上车，车上没有空位。秦扬急急忙忙地收拾着堆在旁边的书包和袋子却无法将它们压缩得更小，东西臃肿地堆在他周围，他只能一脸尴尬地对着来人笑笑，那人却根本没多看他一眼。
秦扬低着头。
就这样挨到那人下了车，他也没好受许多。但幸好身边许多同校的新生，有互相认识的一路叽叽喳喳地讨论着什么，他一面听一面走神，在拥挤的公交车中熬过了漫长的一个多小时，下车时才感觉汗已经湿了一背。
刚了车就看到路边的标志和接待新生的学姐学长们，秦扬想着不知该不该去麻烦人家，一个眼尖的学长看到他两步跑过来就去抢他的箱子，“同学，是X校的新生吧？”
“是，请问……”被这样突如其来的热情吓到，秦扬有些支支吾吾的。
“那就跟我来吧，哪个系的哪个宿舍的？先去报到再说吧，我给你介绍下……”学长相当自在地说着，不由他犹豫就带着他向学校里走。秦扬听着，一面觉得对方热情得吓人，一面又隐隐有些羡慕，觉得对方比自己成熟许多。
“不用客气，就在这报名，你先排队吧，我叫李小齐，经管那边的，有空找我玩来。”将秦扬带到了报名地点，学长笑着这么说。眼前这个学弟虽然一开始反应有点慢，但说着话也就开朗起来了，说话也挺有意思，干脆就留个名字。
“好，有空一起打篮球啊！”秦扬也笑着应了句，转过头去排队时，那点笑容也并没有消散而去。其实他并不冷淡，也算不上怯懦。像所有这个年龄的男生一样，看上去开朗，不拘小节，谈到喜欢的东西时还有点话唠。
他只是心事有点重，有点这个年纪正好有的“故作忧愁”。你看，其实他知道自己是故作忧愁，甚至乐于这样去理解，将所有心里的烦事儿都概括成什么青春期必经的心理阶段，偶尔嘲笑下自己。
长而又长的队伍，注册报到，寄存行李，领取资料，去宿舍楼分配钥匙，购买寝具用品，其他新生有父母陪着或者分工合作大多能够较快完成，秦扬跑来跑去赶了一整天才完成。最后等他抱着分到的被褥辛苦地爬到六楼时，寝室里的另外几位室友早就到了。
“你是最晚的啦，快进来。”有人给他开了门，指着贴着他名字的三号床说，“我们都互相介绍完了你才来，秦扬是吧，你好我叫萧乔。”
“你好你好。”秦扬匆忙应了两声，直接把手里的东西丢在了椅子上，再往上面一坐，擦着汗说，“行李明天再去取，累死了。”
“刚来啊，我李锦。”对面上层的床上探出个脑袋来，“叫我锦哥就行！”
秦扬直接就乐了：“有小乔有李鬼，剩下的几位呢？”
“白洪宇。”阳台里闪出个来，看来是耐不住热出去透风了。
“原其峰，我是隔壁班的，正好分你们屋里。”有人叹了口气，有点不是滋味。
“嗯，我们是03，其峰好像是02的，正好排到最后就进咱寝室了。”萧乔笑着解释了下，顺便拍了拍原其峰的椅背表示安慰。
“一个寝室几个人啊？”一二三四五，单数？
“六个。”上床下桌分两列，每列三张床，怎么看也不会是五个吧，李锦窝在床上冷笑一声，指了指阳台边的角落，“还有个大爷没来呢，好像是出去租房子住了，今天一早就把钥匙退给楼下的宿管了。”
“那不是更好，多个地方放东西了。”白洪宇也挺想得开。
“那不好吧，万一哪天人家回来了不是没地方住。”萧乔回到自己桌前收拾东西，他行李箱里放了许多个盒子，这时正一个个打开来放好，细细致致，真是有耐心得很。
“算了回来再说吧，反正东西少也没什么可放的。对了，秦扬你名字是不是一开始登错了，我看你那条被改过呢。”
“啊？是啊。”秦扬一回头仔细看了眼，发现自己那里贴着的纸上确实有被涂抹过的痕迹，笑了一笑不太在意地扯下来团成一团丢在空荡荡的桌子上了，“我改过名字的。”
“我原来不叫这名字的，”虽然没人好意思问，但他还是很快接上继续说，“我原来叫秦留来着，后来……你们猜怎么着？”
“怎么着？”原其峰还是没精打采的，随口追问了句。
“后来啊，前两年流行起了那个什么，禽流感，我看这名字不吉利啊，就给换了。”他咧着嘴有点得意地回答说。
“哦~”几人跟着笑了声，又从这名字说到自己高中生活，才算是有了点共同话题，半冷半热地聊了半个小时，也就都道个晚安睡了，毕竟这一天真的很累。
床上铺了个褥子铺了层被单，连枕头都没有，秦扬把被子拉到自己脖颈这里，觉得有种被勒住的感觉，再上拉一点又堵住了口鼻难以呼吸，只得再推到肩膀那。
我可能也有点神经病吧，秦扬对这样的自己也没有什么办法，有点矫情地想着，说不定这是遗传，基因里就带着神经质，所以才样没事乱折腾。
他怕别人问，所以才急着解释自己的名字。其实叫什么，为什么改又有什么好说的呢，别人也没那么在乎，自己反而越说越显得刻意。幸好表现得还算自然吧，他就这么反复地想着这点不值得一想的小事，迷迷糊糊地入了梦。
小时候，他母亲经常呆呆地看着他，然后一声声喊他的名字。
秦留……秦留……一声一声地喊到他哭，才像是意识到什么，又急急忙忙来哄他开心逗他高兴。
秦留，秦留。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 1 章
